第 8 章 天氣終於回暖,宮門口的馬……(1 / 1)

暗夜沉2——歸途 林泊喬 10254 字 10個月前

天氣終於回暖,宮門口的馬車排成長長的一條,馬兒似乎好久沒有工作,紛紛煩躁倦怠,扯大了鼻孔,吼叫著噴著臭氣。本來隻有一匹馬兒心懷不滿,可這聲音就像是信號一般,攪得其他馬兒也競賽似的咆哮起來。一時間人的叫罵聲,馬兒嘶吼聲,彙成了一鍋大雜燴,讓人心煩的很。

林星本就心裡不暢快,這下子更是難以忍受,飛也似的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城牆根下的積雪化成了一個個小水坑,林星不由得注意腳下,一時間太過專注忘了看眼前的路,就撞上了一個人。

宮裡的城牆四麵有門,都是不同用處的,林星不自覺走到了北麵,這一條路雖是平坦寬敞但多是運輸貨物,有進自然有出,皇宮內的汙穢肮臟之物也都從這過。

後果可想而知,他保住了一雙鞋的體麵,可上半身被雞蛋殼、爛菜葉掛了幾處彩,這下自家大人下朝出來不得裝作不認識自己啊!

“誒!你”林星剛想開罵,可眼前那人“噗!”的一聲給他跪下,不住的磕著頭,也不開口辯解,似乎這樣就能求得他的原諒。

“這···也不用,你起來吧!”林星也是沒想到這宮裡竟然這麼大規矩。那人忙站起身,可還是低著頭,那脖子似乎都要折過去,頭也要貼在胸口處。他本來是背著一桶泔水,灑到林星身上的同時,自己也浸濕了大半,顫顫巍巍的朝遠處的一輛小木車走去。

皇宮裡不讓走車,所以一桶一桶的泔水都是他用身體背出來的。他的個子不算矮,可佝僂著腰像一個老頭子,那輛小木車旁邊有兩個人,站在那裡抱著肩膀,似笑非笑的看著這邊,絲毫沒有要來幫忙的意思。林星心想這時節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去管管閒事兒!

那人的腦袋後麵用線打著結,應當是帶了一副麵具。等著車旁的兩個人看到他來了,便捂著鼻子,叫嚷起來,見他沒有動作,竟也動起手來摘他的麵具。那人也不知反抗就低著脖子,用手擋著連連後退,沒退兩步就被一雙溫熱的手給抵住後心,那張麵具也不合時宜的掉落,他下意識的回頭看去,林星這才察覺,原來他不駝背時比自己高一些。

一個粗糙的金屬麵具,更像是一張鐵片,遮蓋了半邊臉,不過露出的皮膚確是少有的白皙,被遮蓋住的皮膚像是融化了一般,崎嶇畸形,連眼睛也看不見,不過他脖頸修長,手指纖細,卻不像是一個乾粗活的人。林星麵不改色,將那麵具給他係了回去,那兩個人似乎在打量林星是什麼身份,也不敢貿然開口,隻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林星也沒說話,將腰間的佩劍一下子抽出,

“鐺!”把劍紮進了泔水車裡,他看似絲毫沒有費力,但若沒有劍柄擋著,這劍怕是都要將這車紮穿。林星又把劍抽出,扭了一下頭,示意讓他們走。

在皇宮裡當差的人多少都是人精,事態厲害總是分得很清。林星這番操作不僅說明了他功夫了得,更是說明了敢在皇城佩劍的人來路一定不小,所以那兩人趕忙飛也似的逃竄了。

林星收了劍,鼻孔都要翹到天上,不急不緩的學著他家大人的樣子說話

“你不用謝我,剛才磕的頭就夠用了!”

林星這一番自以為驚世駭俗,拔刀相助的大英雄行徑,本以為會換來對方的感激涕零,盲目崇拜,可沒想到那人根本沒看他像公雞一樣昂首挺胸的顯擺,直接推著小車走遠了。

林星一下子泄了氣,心中憤憤不平,在後麵大聲喊叫著“你這人怎麼這樣,你叫什麼啊!”

小車的軲轆停了下來,那人也沒回頭,甕聲甕氣的說了一句“阿月!”

陳雲風一出家門就變幻了一個模樣,臉色蒼白,弱不禁風,還時不時拿出小手帕咳嗽兩聲,再顫顫巍巍的將手帕揣進懷裡。來上朝的大人三三兩兩,這一簇那一簇,像是誤入了什麼花叢,全是蜜蜂的嗡嗡叫。

這些蜜蜂向來是看那朵花最鮮豔,最芬芳,一擁而上的。今日就像失了味覺一般,最豔麗的太師大人都無人問津,太師不屑一顧,一群瞎子。

鄭溪澗大人怕是連大太監的活都一起攬了下來,本來是到了時辰,可柳相未到,鄧老也未到,怕是等著最後出場。關鍵那個太師大人看起來一陣風就能吹倒,這天氣寒涼,要是讓太師大人再添什麼新的病症可就不好了。

所以趕忙讓太監宣旨,讓這些祖宗們趕緊進來大殿。

大殿不算小,可也烏壓壓的看過去全是人,陳雲風第一次上朝,不知要站在何處,隻站在一旁看著他們忙亂,頗有監工的架勢。這時一個老太監,來到他麵前,低聲說

“太師大人跟我來!”

龍椅在幾層台階之上,再怎麼華貴也隻是一個人座椅而已,椅子背板直,看起來不是很舒服的樣子。在那個台階之下,也放了一張胡木的寬背弧形把手的椅子,還放上的了一個金絲軟墊,太監指了指椅子

“這是皇帝給大人準備的,大人身體抱恙,切忌不可勞累過度。”

顧念山登基的時候,就給他放了一張軟塌,如今又是一把椅子,這個小皇帝是鐵了心,要他成為大臣中的異類。陳雲風坦然的坐了上去,異類也好,奸臣也罷,隻要有人信他一片赤膽忠心便行了。

陳雲風往下一坐,剛才還嗡嗡的大殿頓時落根針都能聽到,他坐在椅子上,俯瞰群臣,雅雀無聲。柳不為不知什麼時候來的,站在頭排的位置,臉色黑的像鍋底一般,他也沒整頓儀容,看起來憔悴蒼老了不少。

陳雲風還在仔細打量柳大人就聽見一洪鐘般的聲音從腦袋頂上襲來“跪!”,顧念山就那麼端坐在龍椅上麵,他臉上開始有些棱角,嬰兒肥也褪去了大半,開始有之前顧帝的影子,隻是那雙眼睛還不夠威嚴,不像是帝王的樣子。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陳雲風也站起身跟隨著那些大臣一同參拜,他膝蓋僵硬,勉強才俯首貼地,可心中響起了嗡嗡的聲音,似乎有千萬人在他耳邊低語,他聽不清說的是什麼隻是覺得,這一跪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起!”大太監的聲音又傳來,眾人還沒起身利索,大殿的門又被推開,一個白發老者,穿著一身潔白的裡衣,後背還背著一捆荊棘,一步一聲,鏗鏘有力的走上大殿,兩旁官員十分識趣,紛紛開路,空出一條裂痕來,巧的是裂痕兩邊也自成幫派,陳雲風無所顧忌,一屁股坐下,笑著看這場鬨劇。

老者“噗通”一聲跪下,用儘丹田之氣喊出

“吾皇萬歲萬萬歲!”

顧念山不明所以,還在呆看著,旁邊的老太監確實有眼力見,立馬又加了一句

“平身!”

大臣們噤若寒蟬,隻因為這老者正是江州書院的院長鄧硯寧,他從未參與過朝堂之事,但江州大大小小的官員,甚至於皇帝都是他的座下門生,如今據聞得了一個太傅的官職,又如此裝扮在朝堂之上,定是要掀起波瀾。

鄧硯寧身材算是消瘦,可脊骨挺得板直,眼睛也是炯炯有神,若不是斑白的須發和眼邊的皺紋,任誰也看不出他如今七十有餘。

他並未起身,隻是瞪大了眼睛,像是從丹田裡發出的聲音一般大聲喊道

“臣有事要報!”

顧念山看了看旁邊的太監,太監擠眉弄眼,他的聲音弱了不止一星半點,慵懶中又帶著一絲隨意,張嘴說道

“那你說吧!”

鄧硯寧將那荊棘從背上撤下,雙手舉過頭頂,大聲喊道

“臣有罪!”

大臣中一片嘩然,期間一文官雙膝跪地,匍匐前進,似悲痛萬分“先生乃天下萬官之師,向來品行端正,憂國憂民,乃為聖人之質,怎能有所罪過呢?”

這些人像是來搭台唱戲一般,你方唱罷我登場,隻是長袖善舞,演技高低罷了,陳雲風有種直覺,這台大戲罪名一定會落在他身上。

鄧硯寧咬緊牙關,大聲喊出“我有罪在於多年所學未有用武之地,我有罪在於眼看我最好門生不明亡故而無能為力,我有罪在於江山社稷快毀於一旦才幡然醒悟!”

“先生!”那人幾乎要嚎啕大哭起來

“咳咳”有人大聲咳嗽了兩聲,跪地痛哭的大臣立馬就被挎著刀的侍衛連拉帶拽的拖走了,那咳嗽的正是鄭溪澗大人,鄭大人瞧見鄧老先生快要背過氣去,趕忙過去把人扶起來,順手拿走了那捆荊棘。

“先生,您要保重身體啊!”

陳雲風偷偷看了一眼顧念山,發現他一臉的不耐煩,絲毫沒有被這肺腑之言打動。他想起之前顧念山說過的話,可能身為帝王,天生涼薄。

鄧硯寧整理好衣襟,站直身體又高聲說道“這第二罪,臣要說皇上有罪!”鄭溪澗默默地退了幾步。

“皇上臨危受命,少年天子,本應夙興夜寐,勤耕勉讀,不可貪圖享樂,放任自我。最切忌···”他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坐著的陳雲風

“任人唯親,寵信奸臣”

顧念山有些坐不住,開口說道“哦,那誰是奸臣,還望愛卿指個明路!”

“奸臣自是讒言麵聖,魚肉百姓,無所作為,還能身居高位!”鄧硯寧十分激動

“那還得勞煩愛卿寫一個折子,待朕審閱!”

“不必上諫,臣在此大堂之上就敢指認其人!”

“要不你回去好好想····”顧念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臣要指認太師陳雲風!”聲如洪鐘,震懾四野

“誒呀!你小點聲!”顧念山捂著胸口說

“第一罪,身為臣子,怎可坐於朝堂之上,與天子齊肩”

“我讓他坐的!”

“第二罪,身為百官之首,卻在國家最混亂,需要整頓之時,袖手旁觀”

“他最近生病了!”

“第三罪,德不配位,從前作惡多端,欺壓良民,戲耍朝臣,無德無行,豈能身居高位”

“行吧!”

“第四罪,獨斷專行,把持朝政,手握重兵,若有逆反之心,國家豈有太平之日?”

“完了嗎?”

“臣啟稟完畢!”鄧硯寧拱手抱拳行禮後退

這一番肺腑之言的傾吐,似三月春雷,轟隆隆響徹天下,可·····雷聲大雨點小,小皇帝聽了便不再開口說話,麵無表情的捋著下巴,亦或是那莫須有的胡子。

大殿中沉默的可怕。

“臣也有事要稟報!”柳不為此時站出來打破僵局,可不是接著太傅的話繼續,按理來說柳不為威望應遠在太傅之上,隻是孤軍奮戰怎抵得過桃李天下,他向來是和稀泥的,從未與人有過正麵衝突,如今卻一下子截斷太傅所呈之言,一方麵是事情緊要,另一方麵也是給小皇帝一個台階下,保全情麵。

“也是關於太師的事?”顧念山這才開口說道

“不是!”

顧念山鬆了一口氣“你說吧!”

柳不為的聲音可比鄧硯寧的要小很多,看似搖搖欲墜,張口顫顫巍巍的說“還望請皇上繞老臣一命,老臣奉君多年,操勞一生,不成想落得這般模樣,臣隻求皇上憐憫啊!”

鄭溪澗拍頭“這又是怎麼了?”

“我沒有要你的命啊!”顧念山疑惑

“可我的孫女便是我的命根子,如今在深宮之中生死未卜,她從小母親早夭,父親遠走他鄉,就我這們一個老頭子,將她帶大,如今本想秉承著先帝之約將她送進宮去為延續帝王血脈,如今卻被幽禁起來,可讓我老頭子怎麼活啊!”

顧念山打了一個哈欠,慢悠悠的說道“你們的事情太過複雜,得讓我回去好好理一理再給你們答複!”

“可霜兒至今音信全無啊!”柳大人聲淚俱下

“皇上不必推脫,太師大人也是我一封書信請來的,今日若沒有個說法,我與群臣便枯坐在此,靜候聖意”鄧大人鏗鏘有力

“這分明是兩件事,就請兩位大人一一說明才好!”陳雲風此時站起身說道

“柳大人事關性命,便排在在鄧大人前麵,鄧大人可有異議?”太師大人終於張口

鄧硯寧眯起了眼睛,從嘴角露出一句話說道“沒有”

“那這樣柳大人可否詳細講明你的孫女到底出了什麼事?最好不要牽扯到無關人員,比如遠在西北的柳楓!”陳雲風氣定神閒,仿佛剛才鄧硯寧口誅筆伐的不是他!

“怎麼算無關人員呢?他可是我們的血脈至親啊!至親遠離的滋味陳大人想必也明白吧!”

陳雲風麵無波瀾,隻是隱藏在袖子下的手攥緊了拳頭。

“哦!你不明白,你何來至親啊!”柳大人再沒有了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眼神也變得犀利起來。

陳雲風也隻是笑笑,沉聲說道“大人請講”,隻是他脖子上那道殷紅色的疤痕越發明顯了。

“臣聽聞,霜霜在內宮之中偶遇皇後娘娘,有過幾句口角,便被娘娘身旁的侍衛打死了婢女,打斷了雙腿幽禁起來!”

此言一出,大廳中一片嘩然,就連鄧硯寧也轉過頭去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那柳大人可知,具體是因為什麼發生口角嗎?”陳雲風繼續問道

“這····有些難以啟齒”柳相遲疑了一下還是繼續說道“國喪期間,皇帝娶新婦須得三日不見,抵上三年的服喪期,可據聞新來的皇後壞了規矩,不到兩日便與皇上····小女隻是好心提點了一下江州規矩,可誰知皇後惱羞成怒,殺人幽禁,這處於深宮之中,小女生死未卜,還求皇上給一個公道!”

“宮闈內事,豈可擺到明麵上說,柳不為你未免太不懂禮數了一些!”鄧硯寧冷著臉說道。

“那怎樣,待我孫女被折磨致死,我才可以擊鼓鳴冤去嗎?”柳不為大聲吼道

“我根本不想讓你孫女進宮!”此時沉默多時的顧念山說話了

大殿上的氣氛一時間焦灼不堪,下屬的官員無一不膽戰心驚的看著這出好戲,因為不論哪一方落敗,牽連的人數必定眾多。柳相狀告皇後,太傅鐵了心要將太師弄下台,這些人都是國家的最高統治者,隨便跺一腳底下都要震三震。

皇後背後是西北大軍,整個興國最強悍的軍隊。柳相掌管國庫,整個國家的財政大權。九成的官員亦是太傅的學生,彆說江州,彆的州郡也都是他的門生。而太師大人掌控者天下最大的暗殺組織,情報係統,雖在朝堂涉世不深,可父親曾掌管江州大軍,如今兵權還沒有個著落,太傅大人此刻發難也是不想江州大軍的兵權落於他手。

這整個事件中可能隻有那個當了幾天皇帝的顧念山是最弱小的,雖說興國天下儘歸他管,可這些官員誰又會舍得放權呢?

所以大殿上鬨事,這些人根本沒把皇帝放在眼裡,這人能當皇帝也無非是沾了血統的緣故。

大殿上的一切說辭都像是長了翅膀,消息不脛而走,成了這些近侍消遣談資。陳雲風在裡麵遭人排擠,林星亦是如此,所以他躺在馬車上閉目養神,這朝上的可真久。說是閉目養神,可他們這種人總要留一隻耳朵的,外麵忽然鼓聲大震,可激烈了兩聲,就戛然而止。

皇宮外設置了登聞鼓,這鼓一響便要壓上性命才行,相當於以死上諫。可裡麵吵得不可開交,外麵的侍衛也都學的攀權附勢,怎可讓這等小人物擾了大人物的事呢?

可那人不死心口中大聲喊著“我是稅務使言卿,我有要事稟報!”

“言卿!原來是他!”林星騰的一下子從馬車裡麵出來,過去了那邊

“住手!”林星居高臨下的看著那人,大聲嗬斥道。

林星雖沒有一身戎裝,可他從陳府的馬車上下來,且周身的氣場也不像是一個好惹的善茬,那侍衛雖然沒有放開手,但也停止了動作。

“這登聞鼓可不是什麼好東西,裡麵的大人正商量國家大事,若被這等小事所驚擾可就是咱們的罪過了!”有一侍衛拿腔作調的說道。

“我要稟報絕非不是小事,還望大人通融!”地上的人哀求道

可林星仔細的看了他一番,臉上一副嫌惡的表情說“這人敢在上朝之時,擾亂朝政,必定不安好心,我瞧著莫要擾了各位大人,還不如先下了大獄,之後再請各位大人定奪!”

“我是朝廷命官,你豈敢!”那人爭辯到

“哼!有什麼不敢的”那侍衛也算上道“把人拖走,下獄!”說著還不忘衝著林星一個頷首。

言卿與林星並未打過照麵,可林星卻牢牢記住了他那張臉。他當時想要把陳茱萸的棺材挪到自家祖墳裡,說是有過婚約,便算是他家的人,所以下葬時過去阻攔。林星當時隻是站在一側,聽著孟奉先與他爭論,可手中的劍也就快出鞘了,他從來沒有過那麼討厭一個人,他甚至覺得下葬的應該是他,後來鄭溪澗大人也來一同將他勸走,這才作罷。

看著侍衛將言卿拉走,林星心裡竟有些愉快,原來做壞人真的可以很開心。林星對著天空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扭過身來,發現帶著麵具的那個人,已經運完泔水回來,正在遠處看著他,林星也沒理他,徑直躺回了車裡,作起了青天白日夢!

朝堂之上,爭論還在繼續,顧念山可算逮著一個缺口,滔滔不絕起來

“我不想讓你那個孫女進宮,我此生隻有一個皇後,再無其他妃子!”

“可是先帝··”

“你有旨意嗎?有白紙黑字的寫著讓柳霜霜入宮為妃的嗎?”柳不為沒說完就被顧念山大聲打斷“不要總拿先帝壓我,我知道你們看不起我,糊弄我,可彆忘了,我現在是皇帝,你都是誰的臣子,我的皇後被然挑釁,還不能按宮規處理嗎?”

“可····”柳不為似乎有些嚇到

“我告訴你,是柳霜霜出言不遜再先,皇後再三忍讓,所以你要想要你孫女活命最好去向皇後求情,若皇後不應允,天王老子也救不了她!”

“皇上··”顧念山青筋暴起,鄭溪澗看事態不對,忙出言勸阻

“還有!”顧念山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朕寢殿,宮闈內事,怎就傳到你們耳朵裡了,真當我是籠中困獸,一言一行都在你們眼皮子底下嗎?如今朕勢微力薄,讓你們在頭上拉屎撒尿,可彆忘了朕是天子,你們拉幫結夥,各自為營,當我眼瞎嗎?我知道各位大臣不易,但朕也不易,這天下不是朕的天下,也不是你們的,是所有百姓的天下,整日裡不想著怎樣造福黎民,隻想著看後宮笑話,這就是父皇為我留下的肱股之臣嗎?”

平素唯唯諾諾的小皇帝,猛然說出一番道理來,卻也唬的台下人心惶惶,可沒有人知道,高座上那人,早已雙股戰栗,死命咬著牙才不讓聲音顫抖。顧念山大罵了一通,讓整個大殿的大臣都低下了頭,隻有陳雲風嘴角上揚,慢吞吞的說

“這事,丞相還有異議嗎?”

柳不為臉色鐵青,不再答話。

“那鄧大人狀告的是微臣,不知皇上可否讓微臣自己辯解呢?”陳雲風抬頭看向顧念山

顧念山是袖子已經被攥的半濕,也沒回話,隻是稍微的點了點頭,不是他不想說話,隻是他覺得一股氣已經頂到了嗓子眼,真怕一開口發出什麼不好的動靜來。

“鄧大人為百官之師,可惜微臣沒有上過鄧大人的學堂,不知是否因為這般才料定微臣不配為官呢?”

“胡說八道”鄧大人一揮袖子,扇出一股風來“我廣招天下學子,隻為的是為國家效力,即是有些人生性愚鈍,難成大器,我也隻求他能心性純良能造福他人,像大人這樣的品性我是斷斷不可接收的!”

“我與大人今日初見,大人就斷定我品性不端,隻聽了外麵三言兩語就說我紈絝子弟,作惡多端,怎麼大人讀了多年聖賢書教的全是以偏概全,管中窺豹之法嗎?”

“非是老夫一人之眼,非老夫一人之言,天下百姓悠悠眾口,大小官員上書明鑒,不足為證嗎?我學先賢聖人,清君側,立國本,絕不允許奸佞小人擾亂朝綱!”

“殲侫小人,悠悠眾口”說著咳嗽了兩聲,以手捶胸表示氣急“我父兄妹妹慘死,我母親深居佛堂,我身上無數刀傷,脖頸差點讓人砍斷,若非我擋住叛軍,何來今日堂上任由你來指謫”

“可從前的過錯便能一概而過了嗎?”

“嗬嗬!”陳雲風喘著粗氣,乾笑的兩聲“我從前的過錯,大臣們上書所諫,那便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擺到明麵來說,我做了什麼錯事,我到底為什麼十惡不赦,大人可要拿出證據!”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鄭溪澗瞧著顧念山那雙要殺人的眼睛,心中一陣寒顫,他服侍小皇帝多日,可從未見過這般野獸一樣的眼神,畢竟是自己恩師,鄭溪澗真怕事件一發不可收拾,便趕忙出言勸阻

“老師,太師說的也不無道理,況且他身體薄弱,此事還是之後再議吧!”

鄧硯寧一個眼刀甩過去,似乎想要宰了這個不爭氣的學生,事情發生到這個地步他還有什麼退路,索性孤注一擲

“證據肯定是有,大臣們與我來往的書信我也保存著”說著便看了一眼一個個低著頭的大臣們“隻不過你掌管暗夜,我隻怕拿出證據來,便會牽連無辜之人!你素來愛做戲,如今這副樣子,恐怕也是裝的吧!”

“啪!”顧念山拍案而起“我告訴你老頭,太師要是出了一點事,你有十個腦袋你也賠不起!”

“皇……皇上”鄭大人結巴起來

“你說什麼忠君愛國,即忠君,對我置之不理算忠的哪門子君!”

“可皇上受奸人迷惑!”鄧硯寧還不死心

“哼!我瞧是你受了迷惑吧!我說太師是天下第一等忠臣,那他便是,此事不得再議!”

“皇上!”

“但你剛才陳情所表之事,朕也不能置之不理,念在你年事已高,且還有這為江山社稷的心。你剛才說了三樁罪,一樁是先生你的,一樁是朕的,還有一樁是太師的,但朕為天子,太師身子虛弱,而先生又一片赤誠熱血,那便由先生替朕和太師戴罪可好!也叫你那捆荊棘有用武之地!”

“你···”鄧硯寧瞪大了眼睛

“皇上,太傅年事已高啊!”鄭溪澗趕忙勸阻

“但今日朝堂之上鬨成這般,總得給天下一個交代,古時便有臣子替皇上戴罪的,今時為何不可?”

這一番話下來,鄧硯寧雖表麵看似生氣,可暗暗扯起嘴角,這小皇帝也不算太過昏聵。

“既有臣子替君王頂罪,那便也有學生替老師頂罪,臣願意替太傅!”

“臣等都願意!”

鄭大人第一個發聲,後群臣應聲而起,且跪地哀求!

“哼!行啊!鄧大人學生多,也好那就請鄧老先生旁邊觀瞧,朕的這些好大臣是怎麼脫褲子挨打的!”小皇帝非但沒有心軟,反倒變本加厲起來。

後來民間傳聞,新登基的皇帝暴虐成性,大白天公然在皇宮內實施暴行,成百上千的大臣哀嚎遍野血流成河!顧念山登基還不到兩月就被人冠上暴君的名號,此等傳聞在民間似飛蟲過境,後來能跟此傳言並肩的大事就是過年了。

當然了現場情況並沒有像民間傳的那麼血腥暴力,這個打屁股的事便由張舒盈負責,不過一群平時養尊處優的大臣們都扒光了褲子,趴在二尺寬的長凳上,那場麵也尤為壯觀。尤其是又圓又大的屁股在太陽下顯得格外“白淨!”

遠處躲在一旁的全都是捂著眼睛的宮女和太監,還不時發出嗤笑,臊的各位大臣忙用衣擺將臉捂起來,鄧硯寧可受不了這般景象,任由著仆人攙回家了。

顧念山本來十分焦急的要拉著陳雲風去看太醫,可那人卻對他眨了一下眼睛,他瞬時明白了,沒有聲張,隻是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了。二人便坐在廊下,看著那群大臣鬼哭狼嚎,哭爹喊娘,像是叫的聲音越大,就越能表忠心似的。

皇宮內的茶卻比太師府的要濃厚一些,陳雲風有些喝不慣,便放下茶碗,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笑容對著看得起勁的小皇帝說道

“你這皇帝當的也不錯,這樣一來這些人都得掂量掂量要不要與鄧太傅拉幫結夥,怕是要師徒離心了!隻是這名聲傳出去可是要壞透了,大庭廣眾之下讓臣子露臀挨打,可是哪朝哪代君王都不曾有過的!”

顧念山長歎了一口氣“你都不知道,我都緊張死了,不過這樣能讓彆人乾什麼就乾什麼也不錯,皇後教我該怎麼說,我差點都給忘了,好在蠻不講理也糊弄過去了!”

“皇後!”陳雲風不屑的說“你那個皇後也是個厲害人物!”

“我知道,跟你一樣厲害!”

“柳不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那又怎樣!”

“是啊!”陳雲風用手輕撫著茶碗,小皇帝的酒窩快要溢出來了,隻不過從前那清澈的眸子多了些不同尋常的東西,或許是欲望,亦或是權力,他一旦知道享用權力帶來的好處,怕是也要深陷其中,索取更多。

“可是風風,我永遠都相信你,什麼時候都相信你!”

亮晶晶的眸子裡倒映出了一張心事重重的臉龐,他一時羞臊,想什麼,這可是顧念山!

鄧硯寧回到家中在院子裡捶胸頓足,號啕大哭,大抵是一些對不起先賢聖人,先帝朝堂等話,惹得學生們紛紛憐愛駐足,一時間整個江州都傳遍了“奸臣惑主,昏君無道”此等言論。

可關起門來,心腹小廝給他拿上一把毛巾,擦了一把臉,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看來昏君不昏,奸臣也未必是奸,可總有人向我透露這般言論,必定有所圖謀,所以如今將水攪的更渾看看有沒有人露出尾巴來!”

“這等混亂,萬一控製不住……”小廝回到

“你以為皇帝是那麼好當的,當年顧璿那時連年戰亂,那小子從軍中摸吧滾打過來,什麼事沒經過,如今這黃毛小兒這點事都經不過,還不如讓彆人當皇帝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