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是夜,烏雲遮月,陳府也媳……(1 / 1)

暗夜沉2——歸途 林泊喬 8133 字 10個月前

是夜,烏雲遮月,陳府也媳了大半燈光。林星靠在床邊一角,鼾聲正香,陳雲風躡手躡腳的披衣出門。因為湖水占了大半的院子,所以冬日裡這間小院比尋常地方更為寒冷。可陳雲風一向都是不怕冷的,從前隻是覺得自幼習武,身體較好,如今點點滴滴拚湊出來,卻格外清晰可見。

年關將至,陳府往年這個時候都要裝點起來,喜慶熱鬨,花紅柳綠,金碧輝煌。他從前嗤之以鼻,嫌金箔、紙燈俗氣,可耐不住茱萸任性胡鬨,也便由著她來。

現在這個院子雖修複如初,可在他眼中,整個院子還是千瘡百孔,到處都是黝黑的窟窿,怎麼都填補不上。

他本想入夢瞧瞧,那個小姑娘還願不願意再回來看看他,可連入夢的機會都沒有。隻有在這種晚上,四下無人之時,心底的思念才會悄悄爬上眼眶,勾搭著一滴一滴的小珍珠,不經意間的顯露出來。

陳雲風斜倚欄杆,輕輕吐出一口氣喃喃道“茱萸,我好像有點想你!”

“茱萸,我有一個新的妹妹了,你不會怪我吧!她很好,可不是你。”

“茱萸,家裡今年不再掛燈籠了,對聯也沒有人寫,你看著黑漆漆的也不想回來吧!”

“茱萸……茱萸如果你知道我……我”突然間,他心跳如鼓,冷汗直冒,有一種若隱若現的力量是從血脈中迸發出來的

“妹妹!妹妹!茯苓!”

房門大開,劍鋒寒刃在月色下冒著銀白色的光,房間裡充滿了莫名的香氣,茯苓在床上睡得正鼾,黑衣人調轉劍鋒,直指陳雲風而來。

那人人全身黑布包裹,隻餘兩隻眼睛,眼睛被劍刃一閃照的清楚,是琥珀色的琉璃,仿佛從前見過。

他並未舉劍刺來,而是一瞬間的恍惚愣神,陳雲風也楞在原地,他深知這眼睛他一定瞧見過。林星隨後趕來,黑衣人擦肩而過,奪門而出。林星看了一眼屋中狀況,便也起身追了出去。

寒風陣陣,吹得門框吱呀作響,陳雲風踉踉蹌蹌的跑到床邊,茯苓沒事,隻是睡覺之時卸下了額間的裝飾。

寒風吹動了少女額間的碎發,吹得那紅焱鮮活起來,像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將那一顆本是寒冷冰凍的心,架在火上烤了起來。少女眉目如畫,白日裡清晰靈動,那眉毛,眼型分明與他一模一樣。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一摸額間沉寂的紅焱,似鮮血一般,也是他的血液。這才叫血脈相連,骨肉至親,一陣匆忙的腳步聲襲來,他一瞬間慌了神,竟想用手將那紅焱蓋住,可一下子泄了氣,跌坐在床跟前。

“清兒,你沒事吧!”師兄的聲音傳來,隨之而來的是他殷切的目光。

“沒事!”他頓時嘶啞了嗓音“師兄!”一聲止住了師兄前進的步伐

“若我是異類,你還會···你”他說不出口

“什麼?你說什麼?”

“我”他頓了一下“我在朝中算是個異類,我一直躲著不肯上朝,可能也是心中惶恐吧!那太傅鄧老先生特地給我寫了封信,要我務必明日去上朝,我怕眾人都排擠我,在朝中無立足之地,當我···當我是個異類!”

“我還當是什麼事?”葉塵的語氣也變得輕鬆起來“這世上之人總要求同排異,須得人人都有框子,何況乎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官場之人,我之前認識的清兒自在如風,如今被這重重枷鎖束縛起來,也失了樂趣,何不拆了這框子,尋一處快活去!”

“師兄,人要想快活,須得將那枝丫根須全摘個乾淨,我本一身反骨,可總有些人是我心中逆鱗,如今朝局這般不穩,我若是斬斷這一身麻煩事,那小皇帝才會真真的叫人生吞活剝了去!”陳雲風說的斬釘截鐵

“那小皇帝你與他交情甚篤?”

“雖非至親,也是摯友!”

葉塵的眼眸黯淡了下去,可卻也伸出手將陳雲風拉了起來,隻是詢問了一句

“是誰想殺茯苓?”

陳雲風眉頭緊鎖“我也想不出來是誰?”

烏雲漸漸散去,鉤月懸空,夜晚江州城格外寂靜。黑衣人飛簷走壁,踩著層層疊疊房舍似乎要奔月而去,林星咬緊了牙,緊追不舍,可始終差他一步。終於追到渭河之畔,輕功等再無可借力之處,渭河幾乎灌溉整個興國,流進江州的是最風平浪靜的一段,越往上遊,河水湍急,兩岸樹影蔥蘢,黑衣人一晃便隱匿於樹叢當中。

渭河的水上遊便是晉州,是林瀟不明慘死之地。林星屏住呼吸,仔細聽著林中動靜,他習武多年,聽覺較一般人敏感,可那人就像野獸入山林,並無半點聲響,隻有風吹樹葉“嘩嘩”作響。

這風聲大作,可林星卻冒出了一頭的冷汗,他察覺到這人功力定遠在他之上。渭河之水在夜晚翻騰更甚,咆哮著,怒吼著像是要將江州城吞滅。

林星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小時候好像也有遇見過鋪天蓋地的水浪,可仔細辨認之時就模糊不清起來。

那柄刀刃不知何時伸了過來,幸而月光照耀,寒光閃了林星一下,他這才一個彎腰躲開,與那黑衣人迎麵對上。

黑衣人拎著一把開了刃的窄劍,一步一步向他逼來。林星出門匆忙,隻帶了一把短刃,也是他最拿手的兵器,他將手放在腰間,沉聲問了一句

“你是誰派來的?”

那人似乎嗤笑了一下,也沒回話,一個身形快如閃電,朝林星刺來。林星也不甘示弱,抽出短刃,揚手去擋

“鐺!”黑夜中兩把兵刃迸出火花來,正好將黑衣人的眼睛和林星的臉清晰的照映出來,林星被這一劍震得手臂發麻,可也憑著多年習武的本能硬抗了下來,可不消得片刻林星腳步渙散,向後滑了一下。

可那黑衣人似乎沒有抓住他的破綻,反而是收了劍,施展輕功與那樹尖之上,消失於黑夜之中,就像一條林間浮遊,非一般人能夠追得上。

林星摸了一摸發麻的手臂,吐出幾口濁氣,他確定了一些事,這人並不想殺他,剛才那一下看清了他的眼眸,沒有半分殺氣,竟像溫順的小動物一般明亮。那他應該是領了任務而來,並不想節外生枝。

其次,他肯定不是江州人,暗夜盤踞江州多年,彆說這樣一個厲害功夫的人物,就是多出一隻螞蟻,林星也會察覺。

還有這人遠在他之上,林星暗自握緊了拳頭,這次是茯苓,那下次····他不敢耽擱,趕忙回到府中,但這樣的人物世上無二,所以自家大人應該沒有什麼危險。

月半三更,顧念山望著桌子上的奏折長長的歎氣。這皇帝當的沒意思極了,那些奏折上麵的寫的話簡直無聊透頂,他還得一頁一頁的批閱,寫一些安撫下屬,表彰勞苦的話來,他可謂是較勁了腦子,用儘了畢生所學,寫兩筆不由得望月而歎

“這四聖海升平的安樂景象,也是我這個皇帝做的好啊!”

梅清如晚間也並未歇息,聽聞皇上還在奮筆疾書,便備了一碟點心前去慰問。這深宮之中的黑夜雖看著幽靜,但所行之處,皆為竊竊私語,那柳霜霜已經被關進去一天了,所有人都知道皇後處置了柳相的孫女,但所有人都不敢為這個女人求一句情。仿佛人人都在觀望,這個西北來的皇後到底是個什麼做派!

皇上批折子的地方名為山風堂,隻因為四麵通透,清風穿堂而過,一抬眼便能看見禦花園的假山。梅清如進來的時候,顧念山正咬著筆頭發呆,梅清如故意咳嗽了一聲

“咳咳!”

小皇帝像是被人打破了美夢,有些許的慌亂,不過看到是她時便委屈了起來,眉毛都擠到一處,伸出手想要拉她過來。

梅清如卻笑著拂開他的手,繞過桌子,直接來到他的身側,那眼睛似笑非笑,總之是寒潭中的冰塊稍稍融化了一些,化作秋水剪瞳。本來這雙眼睛,這般長相與嫵媚是斷斷沒有關聯的,可那顧念山著實也沒見過什麼世麵,就這樣稍稍一勾引,便迫不及待的上鉤了。

梅清如斜坐在他腿上,小皇帝雙手環到她的腰間,雖隔著幾層的布料,但那雙溫熱的大手就像是想把她的腰間烙印一般,梅清如隨手翻了一下桌上的奏折,攤開的那頁正是柳相的官印,似乎駁回了西北軍費的要求。

梅清如像是受了委屈一般,雙手抱上他的脖子,把頭抵上去。濃密的秀發一絲一絲的纏進了顧念山的心間,把那顆七零八落,破碎散開的心緊緊的裹在了一起。顧念山從來沒有覺得,心中沉甸甸的,像是一個被裝滿了糖果的孩子,無比的滿足,他情不自禁的收緊了雙手,將那人圈禁在自己身體裡,無關乎情欲,無關乎身份,他隻是覺得這一刻要是能天長地久便好了。

女子總是愛穿一身紅衣,身上是淡淡的檀香味道,他貪心了吸了吸鼻子,怎麼也聞不夠。這時懷裡的軟玉突然開口

“皇上可是怪罪臣妾!”軟軟糯糯,不像西北的腔調

“什麼?”顧念山清醒過來

軟玉似乎很委屈“那為什麼皇上不再去找臣妾!”

皇上更是委屈“你都不知道,你看這桌子上的折子,我都要忙到後半夜了!”

她假裝驚喜“真的?”無辜的大眼眨啊眨!“臣妾還以為皇上嫌棄臣妾狠毒呢?”說著像是小狗一樣往他的脖頸裡鑽了鑽。

“如果你真的是毒藥,正好可以讓我安然赴死!”小皇帝似乎沒有聽明白

梅清如的臉上抽了一下,可還是軟下聲音耐心解釋道“我長在軍中,殺伐果斷慣了,初來這裡,那姑娘···”

還沒等她解釋完,一雙薄唇便銜住了她,那唇齒間的交鋒略有些奪城占地的意味。春雷驚聲,冰雪消融,熱浪在雲間翻湧,微喘的氣息將如雷的心跳蓋過,西北的將軍收了鋒芒,隻是氣若遊絲

“皇上是要堵我的嘴嗎?”

江南的帝王不肯住手,隻是換了城池,在頸間遊走,甜糯的聲音在耳邊想起“我做個皇帝有萬般的不得已,但是你是我唯一擁有的,你便快樂自由就好,想做的事儘情去做,在我這不分對錯,唯你而已!”

梅清如心頭一顫,雙眸對上了那雙迷離的眼神“可皇上若是這樣偏袒,即使我無錯,那世人也會因皇上的偏心強加於錯給我,他們慣會給人取外號,怕是過不了多久我就成了禍國妖妃,皇上便是昏君無道。”

“他們願意說什麼便是什麼?悠悠之口向來不會停歇,就像太師一樣,人人都說他是紈絝,人人都懼他殺人如麻,可我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我認識的他是最心軟的!”顧念山的聲音有些沙啞著說。

梅清如臉上又露出微笑,她的手不算小,正好能將小皇帝的臉掰過來對著她“可我不是太師大人,我沒有他那樣的權勢,也不像他一樣是個男人,可放蕩不羈,我所倚仗的隻有皇上,最無用的皇上才會用天子之威來壓製眾人,所以皇上會為了我去與他們爭論辯解嗎?”

“可我···不知怎樣做?”

“無妨,臣妾來教您”

二人耳語了半晌,此時蘭若悄然而至,做了一個揖說道“夜已深,娘娘該安寢了!”

梅清如緩緩起身,可顧念山卻依依不舍

“你···不留下來陪我嗎?”

梅清如瞧著那雙還緊緊握住他指尖的手,慢慢拂下去說“明日早朝,若我留下,豈非叫君王早起不來,那更是坐實了我狐媚惑主的罪名,皇上還是早些安歇吧!”說著留下一個淺淺的微笑,便轉身離去。

顧念山看看遠去的紅衣背影,癡癡的呆望了許久。

出了山風堂,夜色更加幽靜神秘,僵在臉上的笑容也一瞬間消逝,她長出了幾口氣,低聲詢問身旁的蘭若

“他回來了嗎?”

蘭若點頭

“殺死了嗎”

蘭若麵色凝重微微的搖了搖頭。

雲層追著月亮趕路,幾顆亮閃閃的星星也不時探出頭來。彎鉤似的月亮不時勾住幾顆樹梢,夜晚什麼都是靜悄悄的,唯獨風是咆哮嘶吼著的。

小依不時抬頭看著天空,有星月相伴,這段路程才不算過於黑暗孤獨。可是前麵的馬蹄揚起的泥點子,不時掩蓋住她的口鼻,帶著動物的腥臊,和被多年被踐踏泥土的味道,這些味道像是侵入她的骨髓,時刻提醒她連淤泥都不如。

捆住她雙手的是用來拴馬的麻繩,粗糙鋒利,每一絲都能紮到皮膚裡。小依心想,日後一定給所有馬兒換成舒服的繩子。那那麻繩有二指來寬,在她雙手的手腕上整齊的繞了好幾圈,然後栓在前麵那批馬的鞍韉上,馬兒搖搖晃晃,她也跟著東跑西跑。

她的那雙鞋是驛館統一發的,到她腳上還不到半天的時間,還沒有與她磨合親密,就隨著江州哪塊不知名的石頭而去了。所以這一路的沙礫、荊棘全是那雙嬌嫩的小腳自己一一踏過,自然千瘡百孔。

夜路似乎十分漫長,這個晚上的黑暗似乎沒有儘頭,好不容易露出些許的魚肚白,那雙小腳也便解放了,換成了下半身的兩條腿與那些砂石相互摩擦,小依努力的梗著脖子,不讓自己的臉也摩擦在地上,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

待第一絲日光打在她的臉上,她已經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或許她早就已經身處地獄。陽光總是來的那麼熱烈,強光將她的眼睛照的分不開,可她還是在那一絲縫隙中看到了那人逆光而來,嘴角帶著一抹笑容,不屑的打量了她一眼,就邁開長腿走了過去。

她好像要撐不住了,陽光無限的放大,成了日暈,那金光的光亮裡麵似乎沒有血腥味、泥土味好像是自己家裡香炭的味道,她也想融了血肉,棄了軀殼,就那麼飄進金光裡。可是有人將她攔腰抱起,在她耳邊一個勁說

“彆睡、千萬彆睡!”

她清醒是因為藥粉融入血肉時的撕裂疼痛,直接將那道金光打散,她睜開眼睛看見了楊和,他斑白的鬢角,和幾道深邃的眼紋給他多添了幾分慈祥。

那藥粉像是將她本來被撕開的血肉,又用帶鉤的利刃在裡麵攪合起來,她差點把嘴唇咬碎,可還是忍不住發出聲音,細密的汗珠滴到嘴邊鹹滋滋的,給她身上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

“要是疼你就喊出來!”楊和的聲音還是很低沉好聽

“為什麼?”她通紅了眼睛,嗓音嘶啞著說出這句話

“王爺自那人死後就性情大變,常以折磨人為樂,可他也都是對那些窮凶極惡的人,可能是他不信任你,待你與他相處久了就不會了!”他一邊說著還一邊用木夾將她腳上細小的刺和石子挑出來“還好隻是一些皮外傷,一會你身上的傷你自己上點藥!”

小依呆滯著目光看著他“是嗎?”

楊和似乎有些於心不忍,輕聲安慰她說“你放心,我給你求過情了,之後的路你可以坐馬車上”

“我們要去哪?”

“南省!”

“可為什麼要晚上趕路,白天休息”小依問出了一句似乎不著邊際的話

“這···可能夜晚走路更快一些!”

“先生!”

“啊?”楊和似乎沒有反應過來是在叫他

“這一路我不知還有多長,我隻想懇求先生能護我一程,我還不到二十歲,我不想死在一條不明不白的路上!”那姑娘氣若遊絲,渾身傷痕累累,也是任誰被拖在烈馬後麵也不能全須全尾的活下來。她怕是把他當成救命稻草,隻是因為他一時的惻隱之心,他不由得停下手中的動作,口中呢喃著

“這··我隻是個下人,況且這路也不算不明不白”

“若先生能護我一命,日後我定以命抵命,湧泉相報”那姑娘看來是個精明人,懂得增加籌碼,想要收買人心,隻是可惜這樣的身份,又怎會好好的過活,可憐的姑娘還不知厄難還在後麵等著她。

可楊和繼續小聲嘀咕“還沒人叫過我先生”他好像很喜歡這個稱號,可卻又顯得小心翼翼,怕是覺得配不上它,可隨即又像是有了底氣一般

“你放心,王爺絕不會讓你死的!”

那姑娘的眼神終究像是一潭死水,不知是太聰明,還是太遲鈍,她可能信不過任何人。

天色將晚,就有穿著一身鎧甲的男人走進,小依沒有仔細看,隻是覺得眼前有幾抹飄動的藍色,他一把將癱坐在床上的小依攔腰抱起,小依的腦袋正好抵在他的胸口,那人的鎧甲冰冷,小依渾身的傷痛靠在上麵也是難得的舒服。

他的胸膛很是寬闊,將冬日的風全都擋在外麵,隻剩下幾縷秀發上下飛舞,不時也會拂上他的臉。從房間走到馬車的那段距離似乎很是漫長,小依如鼓的心跳慢慢平息,可另一顆心卻不安的躁動起來,小依離的很近,所以聽得清楚。

那人的呼吸綿長悠遠,可快到了馬車跟前卻急促了起來,他的長臂將小依放下便“唰”的抽走,像是沾染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馬車足有一件房間那麼大,中間一張大床,金絲軟墊,四角放了帶蓋的炭火,小依猜到這應該是那個王爺的馬車。

她不敢坐在那張床上,隻敢蜷縮在一角的火炭旁,車門被打開,時雲拿著一條雞毛撣子,鑽進來,用餘光斜視了她一眼,隨即便開始打掃床鋪,那雞毛撣子掃過了車廂的每一個角落,包括角落裡的人。

那雞毛撣子明顯是帶著恨意的,一下一下的抽打在她身上,這些疼痛也是小巫見大巫,以致於小依不再低著頭,直勾勾的看著時雲,那眼神中分明帶著凶光。

時雲剛想加大動作,就聽見一聲冰冷的聲音低沉著說道“出去!”王爺進來了。

外麵的冷風也一瞬間打破了車內溫暖的香氣,也像那個王爺一樣一身冬日裡冰雪的味道,可江南怎麼會有這樣寒冷的味道,像極了殺過人的血腥之氣。

時雲出去了,馬車也搖搖晃晃的上了路,小依一直在角落裡隨著馬車一同顛簸,一顆心也被搖得七零八落。車頂上有一盞四麵雕花的燈,馬車再怎麼搖晃,燭火也不會熄滅。黑暗漸漸從四周襲來,唯一的光亮也顯得十分弱小,王爺沉默了半晌才開口說第一句話

“這條路你走過嗎?”

小依默默搖頭當是回應。

“你母親沒有兄弟,當年是我送她出嫁的,走的是這一條路,她的靈車也是我接回來的,走的也是這一條路,快二十年了,這條路越走越窄了!”

有時候言語也可以是一把鋒利的刀刃,這刀隻用來誅心。

攪得五臟六腑,筋脈寸斷,可麵上的那層皮囊卻得繃緊,隻是舌頭不聽使喚,嗓子也像是堵了一層石頭,說出口的話也嘶啞斷續

“我母親···前幾日被山石砸死,不曾見過王爺!”

“是嗎?”那王爺說話的聲音大了起來,一把就抓住了她那雙差點被馬繩磨斷的手腕

“啊!”小依吃痛忍不住叫了一聲

王爺將臉湊近,看著女子驚恐的臉龐,浮上一層笑意“你當我是來與你認親的,是讓你來叫我一聲小舅舅的!”

握著的手腕又滲出血來,透過那雙大手滴到地上,小依臉色蒼白,痛苦的滿眼噙著淚水“你身體內有她一半的血脈,怎就半點也不像她?”王爺嫌棄極了

車內血腥味漸濃,小依身上其他的傷口,似乎也隨著馬車的顛簸紛紛裂開,洇濕了一片角落。王爺這才放開攥緊了的手,從身上掏出手帕細細的將血跡擦去,一揚手,將那張朱紅色的帕子,扔出窗外。外麵風緊俏的很,手帕盤旋了兩周,被一雙大手逮住,“嗖”的一下揣進了懷裡。

那王爺將臉正對著她,似乎細細的打量她,在微弱的燭火下,那張臉似雕刻一般,小依思緒跑遠,這個王爺不算醜的。

可那個雕像,卻伸出手來扯她的衣服,小依躲了一下,卻也沒躲過,那衣服在他手中似薄紙一般,除去外衣,裡衣腹部連著大腿的地方已經全部被血液打濕,對於裡麵的衣服他也絲毫不客氣,小依無力反抗,隻能任著他撕開自己最後一層的尊嚴。

血液浸染了皮膚,與雪白的皮膚紋理互相侵占,一條一條,似蛛網盤旋。那雙大手也不知從哪裡掏出一瓶藥粉,毫不憐惜的倒在了破損的肌膚之上,小依咬著嘴唇還是有些痛苦的哼聲傳出來,那人又拿出一塊手絹,輕輕的剮蹭,要將藥粉塗勻,小依痛的幾乎昏厥,迷糊中聽到那人在說

“你怎麼就不知道喊疼呢?那你若是昨晚要死要活,哭天喊地,說不定我就心軟了呢?你這樣要是留疤可就不好看了!”

那人動作越來越輕柔,藥粉中似乎添加了使人昏睡的東西,小依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身上的傷似乎也沒有那麼疼了,後來王爺輕手輕腳用自己的外衣將她半裸的身軀包裹,把她的腦袋抱在胸口,珍愛的樣子像是對著一件失去多年的寶貝,他口中輕輕呢喃著

“不疼了啊!上過藥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