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箏向弦窗外望去,入目的是高速移動的景物。
色彩被急劇的拉扯,物體失去了本來的形狀,隻留下眩暈感,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顧箏是完全免疫暈速的,即使在高速移動的情況下,她也能保持絕對的清醒。
這是天賦,成為一名優秀的機甲單兵所必需要的天賦——
速度。
這才是機甲的基礎。
顧箏無疑是極有天賦的人,萬中無一的那種。
顧箏緊緊盯著趙有錢的側臉。
男人的顏值相當完美,即使是側臉,也挑不出半點毛病。眼神低垂,銀白的長發貼在臉上,細短的碎發籠罩了他的眼睛。
但顧箏知道,趙有錢根本沒有表麵這麼和善。
顧箏的手指不自然的抓住了扶手,指節用力的青筋泛起。
現在飛行器的速度,已經超過了兩百。
兩百的速度,無限接近A級機甲的使用速度了。
常規的民用飛行器,根本達不到這樣的速度,毫無疑問,這架飛行器經過了改裝,改裝的幅度還不小。
也許是更換了完整的發動機,又或者是用了機甲光片改造,才能把速度提高到如此。
不管是怎樣的,趙有錢的目的都不是為了趕時間,在現在的情況下,時間根本不是重要的。
又或者說,時間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半點參考意義。
這意味著,他的目的已經很明顯了。
這是她拜入門的第一場試驗——
測試她有沒有成為A級機甲單兵的能力。
令顧箏震驚的是,趙有錢在這樣的高速下,沒有表現出半點不適。
男人悠閒的處理數據,這樣的速度對他似乎沒有任何的影響,他的速度從未慢下,保持著慵懶的坐姿,沒有對她投來任何眼光。
但顧箏知道,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光中。
顧箏的身體過分的瘦弱,在後坐力的作用下,已經有點吃不消了。
手指更加用力的握住扶手,拚命的抵消顫抖的感覺,顧箏咬了咬下唇,努力不讓自己表現出半點不適。
這是一場無聲的較量。
但她,是那個弱者。
她要為自己找到談判的籌碼。
而顧箏最大的籌碼——
就是她自己。
顧箏不知道為什麼趙有錢會到1219星,會主動接近她,會提出讓她拜師的想法。
但她知道,趙有錢的目的肯定不止不止於此。應該說,他的野心不止這一點。
一個出色的分析師。極其專業的數據分析能力和優秀的單兵體質。
他應該是受到軍區重點栽培才對。
按他的能力,不超過25歲的年紀,和那能洞悉人心的眼神,在軍區絕對是骨乾力量。
即使不是,也絕對是出色的下一代傳承者。
而這樣一個出色的人,卻來了一個偏遠的編號星。
這個編號星異常的落後,沒有任何特殊的能源,沒有星際聯邦的軍事機密。這裡,沒有留下他的理由。
如果是這樣的話,怎麼看都會很奇怪吧。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來編號星,還偏偏來了1219星?
顧箏想,隻有一種解釋。
在1219星上,有他所要的東西。那個東西很重要,非常重要,重要到無可比擬。
是什麼東西,能讓他不惜放棄自己的前途,甚至是放棄自己原本擁有的一切也要接近的?
顧箏不知道那是什麼,但絕對和她有關。
而且關係很近,近到能讓趙有錢找出價值。
她身上有什麼?按照顧箏所知道的,身體的原主是個孤兒,也許和血脈有關。
實際上,顧箏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就感到了一種違和。
過分的違和、熟悉。
對這具身體過分的熟悉感,就好像這本來就是她一樣。
這本來就是她的身體,甚至就是她的靈魂。
如果和血脈無關,顧箏甚至會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她重生的事實。
她沒有彆的價值了。
又或者是,他在尋找什麼。
如果是為了尋找接班人,趙有錢大可去其他星球尋找。其他的大星,有的是天賦異稟的小孩。
應該不會有人拒絕,畢竟他絕對擁有那個能力。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的陰謀詭計都顯得浮誇。
趙有錢是這樣的人,換句話說,師父是這樣的人。
他這樣的人不可能籍籍無名,趙有錢應該隻是他的化名。
顧箏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隱藏姓名,來到這顆編號星。更不知道他為什麼看上了她的能力,要收她為徒。
但這是個機會,對顧箏來說的,為數不多的機會。
她必須抓住一切機會,即使動機不純。
機遇與危險是並存的,選擇入局,她就不會置身事外。
牌還沒打呢,怎麼就能知道一定是手爛牌?
趙有錢是顧箏背後的執牌人,但顧箏,才是那個出牌人。
沒有任何人能讓她棄牌。哪怕是條看不到底的黑路,一路走,也算完了。
突然,飛行器的速度慢了下來,一切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顧箏的身體由於慣性向前衝了幾步,她伸手緊緊抓住扶手,穩住心神。
在顧箏還未搞清楚狀況時,就聽到了趙有錢懶散的聲音從對麵傳來。“走吧,到了。”
顧箏對時間向來是把握的極其精準的。
才堪堪五分鐘吧,準確來說是4分38秒。從預備軍院到中央商場,整條線路隻用了4分38秒。
這效率,相當恐怖。
且不論這條線路的直線距離。光是一路上的各種彎彎繞繞都要耗去不少時間。
聽到趙有錢的話後,顧箏這才打量起四周的環境。
中央商場的繁華和1219星的落後顯得尤為不搭。
一個是巧奪天工的藝術品,另一個是充斥著貧窮困苦的星球。中央商場占地麵積廣大,氣勢恢宏。光是站在建築的麵前,就能感到自己的渺小。
金色的建築在光照下泛起五彩的光。透明的窗花玻璃,把一切折射的如夢如幻。深灰色的台階由大理石砌成,一級一階充分體現厚重,那是一種跨越時間的沉澱。
入口是兩扇高達三米的大門。門上雕刻出精美的紋路,紋路向上延伸,最終沒入牆中。
華貴,莊重,典雅,極儘的奢華。
顧箏想不出能用更好的詞去形容,因為不論用什麼去形容,都覺得會讓它黯然失色。
這和400年前的時代完全不同。
這是一個全新的,充滿無限可能的未來。
注意到顧箏站在原地愣了一會,趙有錢抓起顧箏的手,拉著她向裡走。“牽好,彆走丟了。”
顧箏呆呆的看著趙有錢,不自覺的跟上他的腳步。
趙有錢拉著顧箏先來到了光腦售賣處。
光腦售賣處在中央商場的正中心,占了一大片的C位。
畢竟光腦是星際社會人們所必需的消耗品。比起其他的物品來說,市場更廣闊,受眾更廣泛,換而言之,占據下沉市場。
趙有錢向售貨員招手。“我帶她來看光腦,要質量最好的新款。”
售貨員是一個很溫柔的女性,她向顧箏微笑示意,在櫃台操作幾下後,櫃台升起幾十款新型光腦。
又是空間折疊。
現在的空間折疊技術應用已經這麼廣泛了嗎?顧箏在心裡暗暗想道。
“這位小姐想要什麼款式的光腦?這邊都是最新型的光腦。”
“功能先進齊全,外形美觀大方。”
趙有錢漫不經心的掃過一排排光腦,嫌棄的撇了撇嘴,而後轉身詢問顧箏:“有看上的嗎?”
顧箏這才知道。
趙有錢這是打算給她買光腦!
便宜師傅還挺好的嘛。
顧箏仔細地端詳了幾款最前排的光腦。
看到價格【15000】……顧箏直接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這價格……明目張膽的搶錢啊!
顧箏小心的扯了扯趙有錢的衣角,把手腕上的光腦給他看。
顧箏現在帶的光腦是原本小孩的。
雖然使用了很多年,但光腦還沒有壞掉,可以勝任絕大多數功能。
儘管光腦的屏幕有點破碎,但並不影響影映。表帶已經由白色變成灰色了,這是顧箏在撿垃圾的時候把表帶蹭上的灰,久而久之,就變成這個顏色了。
顧箏覺得,現在的光腦對她來說不是剛需。既然不是剛需,就沒有一定要買的必要。
根本原因還是,她太窮了。
就算她有錢,還有軍院的學費,造機甲的費用,維修機甲的費用,模擬星盤的費用……
哪個不是耗錢的?
能省則省,這向來是顧箏的處世道理。
正因為這種對自己近乎變態的苛刻,前世的顧箏才能有錢製造自己的機甲。現在的顧箏要花錢的地方多著呢,每一個星幣都要花在刀刃上。
顧箏在趙有錢的耳邊低語,“光腦就不用買了吧?感覺浪費錢……”
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再也聽不見。
“行啦。”趙有錢突然笑了起來,對著售貨員點了一下顧箏剛剛看過的黑色光腦。
黑色光腦T717是最新款之一,觸摸款屏幕。黑色的腕帶,質感還行,美觀不足。
小朋友的眼光,勉勉強強吧,雖然他一開始看上的也是這個。
顧箏不是那種注重外表的人,應該是實用黨。
“就這個吧,包起來。”
顧箏的眼睛瞬間瞪大,腦袋搖成了波浪,“不不不,真不用。”
趙有錢這麼有錢的嗎?就算有錢也不是這個用法啊。
趙有錢伸手揉了揉顧箏的腦袋,顧箏的發絲輕輕翹起,蓬蓬鬆鬆的落下。
“師父有錢,這就算……見麵禮物吧,趕緊收著。”
趙有錢話說到這個地步,顧箏也識趣的收下了。這可不是她敗家,是師父送的禮物嘛。
顧箏心裡對趙有錢的印象又加深了一點,師父比她想象中還要有錢。
15000的光腦說送就送,絲毫不拖泥帶水。
顧箏心中不無感到羨慕,希望她以後也能這樣吧,有錢到完全不需要看價格。
這就是中年男子的底氣嗎?
顧箏在售賣處開通了賬號。她原本的光腦是沒有賬號的,屬於漫遊性質。
現在趙有錢帶她在售賣處買的光腦,在他監護擔保下,可以開通賬號了。
顧箏思索片刻,輸入信息。
【認證成功:顧箏】
【用戶ID:專業還債】
趙有錢餘光掃過故箏的光腦,嘴角不由自主抽了抽。這個稱呼嘛,和顧箏契合度簡直完美。
趙有錢一把拉過顧箏的手,修長的手指扣住顧箏的手腕。
趙有錢親自解下了顧箏手腕上原本的光腦,幫她帶上了這個新的。
指尖劃過顧箏的皮膚,酥酥麻麻的電感從手腕處傳向顧箏的大腦。
“乾嘛啊,師父?”顧箏用力抽回了被趙有錢捉住的手,用力的揉了揉手腕。
隨後顧箏緊緊的盯著趙有錢的臉,企圖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不同。
但很可惜的是,並沒有。
趙有錢揚了揚眉,眼底一片笑意,“怎麼?光腦都給你買了,為師還不能幫你帶了?”
“小氣鬼。”
顧箏氣憤的撇了撇嘴,不想理他。
她分明不是這個意思。
趙有錢親自幫她帶光腦,絕對沒安什麼好心。
趙有錢的目的不出意外就是她原本的那個光腦。才剛剛相處,趙有錢就露出了這麼多的嫌疑,很難不讓人起疑。
不過也從側麵證明了,趙有錢確實想從她身上得到一些東西,比如那個舊的光腦。
雖然顧箏不知道趙有錢要那個光腦做什麼,但絕對有意義。
趙有錢起身向外走去,催著顧箏離開,“走啦,去下一家店。”
顧箏低頭跟上了他的腳步,儘量收起了自己的目光,不向趙有錢的身上亂瞟。
在顧箏沒有看到的前麵,趙有錢的臉色突然陰沉下來。
琥珀色的眼眸低垂,暈染上了墨色。一陣幽藍的光閃過,充斥著徹骨的寒意。
一股滔天的殺意,從他眼中閃現而又轉瞬即逝。
趙有錢將顧箏原本的光腦放進大衣的口袋,用力的一拆。
腕後區的表帶驟然脫落,如雪崩般斷裂開,一塊小的不可計量的芯片從中脫落。
趙有錢冷冷的將手中的芯片磨成粉末,粉末隨著風洋洋灑灑的飄了一路。
粉末沒入地麵後,化成了晶瑩的水,從水上騰起一陣陣白霧。白霧朦朦朧朧,看的極不真切,隱入空中,消失了。
某個人還真是……
活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