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有錢壓下心裡的殺意,帶著顧箏去往下一家店,一路上,顧箏看了許多家店,買的東西倒也不少,但大多數都是趙有錢給她買的。
顧箏百思不得其解。
趙有錢看起來不是那種會做虧本生意的人,他這麼用心的培養她,不會是真的把她當繼承人培養吧?
顧箏一次又一次的盯著趙有錢的後腦勺,企圖看出個窟窿來,好像那樣就能理解他的思想。
突然,趙有錢轉過身來,“怎麼了?”
聲音和剛剛沒有分彆,仍然是溫和的,慵懶的,但顧箏卻能聽出不同的意蘊。
他……動怒了?到底是什麼讓他動的怒?
應該是從買完光腦之後。從買完光腦之後,趙有錢的狀態就不太對勁,顧箏說不出來為什麼,隻能感到不對勁的違和感。
顧箏能想到的隻有剛剛的光腦,但任她怎麼想都找不到趙有錢生氣的點,趙有錢生氣來的快去的也快,至少表麵是這樣的。
但顧箏知道,絕對不是這樣的,趙有錢現在的態度就是,暴風雨到來之前的寧靜,或是那波濤洶湧之上的平靜海麵。越是平靜的,越是可怕的。
顧箏能感受到那種呼之欲出的爆發力。
思寸片刻,顧箏隱晦的回應道:“三個小時了。”
三個小時了,九點半了。她要回去了,回廢棄大樓睡覺,然後兩點起來撿垃圾。
趙有錢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手指撐在下巴上摩挲一會,然後開口。“最後一家,走吧。”
九點半的中央商場其實並不冷清,或者說,人來人往儘顯繁華才是常態。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讓顧箏想起了她曾想象過的未來。
1219星的中央商場確實對得起她幻想中的夜色闌珊。
中央商場滿是擁擠的人群,熱鬨的氛圍彌散。在這裡,像顧箏這樣提早走的人才是少數,大多數人才剛剛進場,畢竟從現在起,夜生活才剛剛開始,1219星的黑夜,從十點才開始展現。
如果不是因為要兩點鐘起床撿垃圾,顧箏大概率也不會提早走。她在這裡確實學到了很多,見識到了很多新奇的玩意,更重要的是,她了解到了很多新的機甲技術。
這都是她以前所不了解的信息。信息差會影響一場戰役的成敗,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消除這些信息差。
隻有掌握了所有的信息,才能先立於不敗之地。
趙有錢的腳步聲瑣碎淩亂,顧箏緊緊的跟隨著他的腳步。二人步調一致,在一眾吵鬨聲中微不可聞。
跟著趙有錢七彎八拐,路過好幾條街的店鋪後,趙有錢帶著顧箏走進了中央商場最偏僻的小店之一,小店在中央商場的東南角,藏在轉角處,如果不是細心留意過,極有可能就錯過了。
小店的麵積小,又沒有明顯的招牌,十分低調,一點也不引人注目。
顧箏在小店前麵停住,抬頭看了看招牌。
【能量晶石售賣處】
招牌是木質的,字體是油漆印刷的,經久失修,部分油漆已經脫落,甚至完全看不出招牌上原本寫的字,隻能依稀從模糊的字跡中,找出招牌的名稱。
招牌帶著一股歲月的滄桑感,一看就是已經經營了很多年的老牌店鋪,能在1219星的中央商場,寸土寸金的地段,開一個很多年的小店,按理說不應該如此冷清。
顧箏有點狐疑,壓下了眼中的思緒。
不出意料的話,趙有錢要給她買的最後一件禮物應該是能量晶石,還很有可能是便攜式的能量晶石,因為這種售賣處一般都是售賣能夠隨身攜帶的能量晶石。這種能量晶石深得星際人民喜愛,是軍校生的必備武裝之一。
能量晶石的用處不僅在於作為機甲能源,更在於作為備用能源。擁有這種能量晶石,在機甲失事中活下來的概率會大大提高。
不僅是在機甲失事,或是機甲能源耗儘時,便攜式能量晶石可以作為普通能源使用。在被困時,或是屬於險境中,這種能量晶石還可以用作生存物資。還有部分極其特殊的能量晶石,能夠作為食物,替代營養液或試劑。
擁有一塊便攜式的能量晶石,算是對機甲單兵生命的最後保障。
不過一塊便攜式的能量晶石市場售價應該在500萬星幣往上,這應該就是為什麼這個售賣處沒有客人的原因。高昂的價格讓絕大多數人都望塵止步。
趙有錢對她還真是上心,連她的生命安危保障都考慮到了。
顧箏在心裡默默想。
連這麼貴的能量晶石都打算給她買,出錢又出力。這可不是能夠用培養繼承人的理由就搪塞過去的人情。這欠下的人情,可大了。
趙有錢自然地推開店鋪的大門,然後拉住顧箏的手,帶著她走進這家店鋪。
顧箏第一眼就被店鋪裡呈現的各色能量晶石吸引住了。每一塊能量晶石都是高階,品質絕佳,屬於那種放到市場上都有價無市的高階能量晶石。
而在這裡,它們隻被當做普通的商品售賣,陳列在普通的玻璃展示盒中。這些高階能量晶石,展現出來的外表和它那高昂的價格確實不太匹配。
不過這也從側麵說明了店鋪主人的身份。
畢竟能夠擁有能量晶石,就足以論證他的部分身份了,當今市場上的能量晶石掌握在軍區和軍校的手中,形成互補和相互製衡。按這種情況來說,便攜式高階能量晶石他們是不會放手的。
也就是說,個人通過暗地渠道獲得如此多高階能量晶石的概率就極低了。如此看來,店鋪主人的身份就很明顯了。
是軍校生還是,軍區的人?
顧箏抬頭看了看躺在椅子上玩光腦的店鋪主人,和他對上了視線。
店鋪主人盯了她幾秒後,視線下移錯開。中年男人看起來很慵懶,像隻貓一樣靠在椅背上,百無聊賴地刷著星際新聞。男人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咖啡味,這是顧箏一進店就聞到的味道。不過味道很淡,顧箏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淺棕色的頭發毛毛卷卷,連成一片,一看就是沒有好好整理的樣子。狹長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微微挑起,帶著說不出的蠱惑。
男人見到他們走進店鋪,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隨後漫不經心的眸子再度掃過,對上顧箏的時候先停了一下,而後恢複原貌,若無其事地繼續掃過。看到趙有錢的瞬間定住,對視幾秒後打趣般的挑了挑眉:“喲,今天怎麼來我這了?”
“我這兒廟小,可容不下您這尊大神,要不您還是另請高明?反正您也不缺像我這樣的合作夥伴。”
一口一個您,怪陰陽怪氣的。
聽到對方的冷言嘲諷,趙有錢也不惱,湊上前去,伸手套住了對方的脖子就是一扯。店鋪主人從躺椅上被拉了起來,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穩了穩身子,而後裝作不經意般嫌棄地拍了拍衣服,好像那上麵沾了什麼臟東西。
趙有錢嘻嘻哈哈的指了指顧箏,然後開口:“諾,我徒弟。”
店鋪主人莫名其妙的盯著他,而後想到了什麼似的,臉色陰沉下來,語氣不善,“你徒弟跟我有毛線關係,老子來這是開店的,不是來給你打工的。”
趙有錢熱情的拍了拍店鋪主人的肩,十分不要臉的開口:“我徒弟不就是你徒弟?這做師父的,總得給點見麵禮吧。”
“就算能量晶石沒有,1000萬星際幣的見麵禮還是得給。小李可是給了我50的份子錢。”
“怎麼著作為富家少爺的你,都得比他強吧。這要求也不高,你不會連這都達不到吧?”
“就一塊純度95%以上的高階能量石好了,要便攜的那種。”
趙有錢衝店鋪主人擠眉弄眼,用餘光示意顧箏,顧箏瞬間就明白了趙有錢的意思。
師父這是在為她謀福利呢。彆人送的,豈有不要之理?
顧箏立馬換上一副清澈而愚蠢的表情,眼睛晶晶亮亮的盯著店鋪主人。
年僅12歲的顧箏可謂是把孝老敬老的優良品質發揮到了極致,遇弱則弱,遇強則強的素質體現的淋漓儘致。
在顧箏和店鋪主人對視十幾分鐘後,他率先敗下陣來,店鋪主人擺了擺手,攤開示意無奈妥協。
“行行行,挑挑挑,算是給我徒弟的見麵禮。”
“不過先說明一下,這是我給的禮物,和你沒半毛錢關係!”
顧箏明確的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
趙有錢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顧箏可不是那種能隨便糊弄過去的小孩子,他更是能占就占的成年人。
答應了要給的東西,不給他撕下一層皮都算對不起自己。
趙有錢開始在店鋪裡隨處晃悠,左摸摸右摸摸,顧箏跟在他身後好奇地張望。
趙有錢先上手了店鋪左方玻璃櫃裡的綠色能量晶石。
綠色的能量晶石能量純粹,碧綠色的表麵泛著光澤,一看就是質量上乘的東西。
趙有錢隻是摸了一下就嫌棄的丟了回去。
一般的能量晶石加工成方形是因為其他區域有殘缺,沒有辦法形成完整的圓,所以才會舍棄部分材料,加工成方形。這塊綠色晶石雖然質量上乘,但想必是出產自蒼藍星。隻有蒼藍星的奇特氣候,才能形成這種高能量的綠色晶石。
不過一塊有瑕疵的能量晶石,即使再完美,使用時的能量也會大打折扣。
趙有錢又順手摸了順數第二位的黑色能量石。
黑色能量石質感分明,黑曜色的光澤在店鋪的光照下顯得格外幽深。
外表看起來光潔如初,但實際上帶著沙粒的質感,凹凸不平。這種凹凸不平的東西,是受到地質作用,導致能量石外表發生的構造改變。雖然能量石純度很高,但改變不了這塊能量石形成過程中的缺陷。
不適合的東西就是不適合,哪怕嘗試一萬次,也是不適合。
這種能量是不適用於機甲能源的,使用效果隻會適得其反,不如不用。
趙有錢又嫌棄的把它丟了回去。
……
一路上趙有錢帶著顧箏基本把店鋪裡的能量石摸了個遍。
最後趙有錢停在了一塊赤紅色的能量石前。
火紅的顏色顯示其不含雜質的純粹能量,紅色能量石的中心處有一塊顏色更深的光片。顏色深沉吸收了其餘的紅色,變成了深沉的酒紅。
外表稀奇古怪的,能量石整體呈現一個A字,在尾端有一節伸出的長條,顯得十分怪異。
趙有錢快速的從玻璃箱中抽出了這塊能量晶石。赤紅色的能量晶石在他的手中旋轉把玩,一紅一白,顯得分外相搭。
趙有錢挑起眉,神色懶散,“就這個吧。”
隨後用力將赤紅色的能量晶石卡在一個卡子上,將卡子彆在顧箏左邊的頭發上。
趙有錢看了看發卡所在的位置,滿意的點了點頭,“還不錯嗎,小孩子還是要帶發卡好看點。”
顧箏對著光腦仔細的打量著頭上的能量晶石,啊不,發卡。
紅色的發卡造型奇怪,不過任誰看都隻會覺得是個普普通通的,顏色還不太正的發卡,絕對不會聯想到這是有光片的高階能量石。
顧箏也滿意的點了點頭。
趙有錢審美在線,當之無愧。
“走走走,挑完了禮物就趕緊走,彆在我這礙眼。”店鋪主人開始趕人。
顧箏看向他的眼睛立刻會意,90度彎腰,真誠的向店鋪主人道謝。“謝謝師父的禮物,這份恩情我一定會銘記於心。”
12歲的顧箏隻有一米三的身高,彎下腰的動作怎麼看怎麼滑稽。
看著眼前的小不點乖巧的模樣,店鋪主人的神色也緩和了許多,他高冷的回了一句“嗯”。
趙有錢倒是不樂意了,“你管他叫師父,那我是什麼?”
店鋪主人一聽這話就樂了起來,“你算個什麼啊?怎麼會有人拜你這種奸詐貪婪,一毛不拔,唯利是圖,還貧窮的人當師父啊。”
趙有錢也冷言回擊:“記清楚了,這是我徒弟。你,頂多算個配重。”
“既然這麼有錢,那我的份子錢什麼時候出?”
“得了吧,”店鋪主人不甘心的回嘴,“你個連人都沒追到的,哪來的臉提份子錢。”
“彼此彼此吧。”趙有錢冷嘲熱諷。
“我好歹還有過,你一個七年歸來仍是單身的,有什麼資格說話。”
“你!”
“你什麼你。”
最終這場鬨劇,以趙有錢獲勝結束。因為店鋪主人……至今仍然是單身。
在這一點上,趙有錢完勝。
和店鋪主人辭彆後,趙有錢帶著顧箏走出了中央商場,夜晚的風順著中央商場的大門灌進來,陰冷而又潮濕。
顧箏身上隻穿著單薄的衣服,被冷的打起了寒顫。
晚風從衣袖中灌入,充斥著被衣服包裹下的軀體,顧箏的胳膊抱成環,環住那瘦小的身體,企圖抵禦寒風的入侵。在夜晚下顯得形單影隻的。
趙有錢看了顧箏一眼卻並未說什麼,隻是落後幾步,陪著顧箏並行。“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顧箏突然聽到趙有錢的聲音從側邊傳來,“啊,不用。”
顧箏趕緊回應,搖手以示意拒絕。
“垃圾場離中央商場不算遠,況且我明天早上還要去垃圾場撿垃圾,剛好順路。”
“回去還能清理完行李,雖然沒有很多東西,但也都是很珍貴的。”
趙有錢聽到顧箏的拒絕也並未堅持。“嗯,行吧,下周一去預備軍院報道彆給我丟臉。”
“明天是周天,那就去我那報道吧,正好開始集訓。”趙有錢的聲音透露出不容拒絕的意思,顧箏順從的點了點頭。
沒辦法,誰讓人家是爹。
趙有錢先顧箏一步上了飛行器,駕駛著他的白色飛行器離開了。
顧箏盯著趙有錢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轉身向垃圾場走去。
從明天起,她會正式成為一名分析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