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淵第一次聽說:吃仙氣竟然能吃飽。
就算能吃飽,這才吸了幾分?
若是按這麼算,自己要何年何月才能將那抹仙氣從心臟中剝離出去?
滄淵不悅道:“你最好沒有欺騙本尊。”
沐昭對滄淵的話充耳不聞,她翻身離開滄淵,將裙子掀到腳踝處。伸手摸了下,掌中略微彈軟的觸感讓她麵露歡喜:“好厲害的仙氣呀!”
“你是聾子嗎。”
滄淵臉色鐵青:六界之中誰敢不將自己放在眼裡?就是天帝來到都要忌憚自己三分。
而今他卻一再被眼前這棵晶草無視。
滄淵發誓:待到自己傷好,一定要除掉這棵晶草。
沐昭覺得身後傳來一陣冷意,她轉過身,歪著頭問:“你剛才是在和我說話嗎?”
滄淵坐起身,冷著臉反問:“這裡還有旁人嗎?”
沐昭身子微微前傾,隔著滄淵探出半個腦袋在屋中巡視了一圈,搖著頭道:“沒有。”
沐昭“啊”了一聲,這才反應過來:滄淵是在和自己說話。
她還沒有開始習慣,有人與自己說話的日子。
沐昭爬滿淚痕的小臉上頓時浮現出歉意。
“……罷了。”
滄淵煩悶的離開床榻,變出方帕子擦拭胸前的淚水,隨手將帕子拋在一旁,取了衣裳套在身上。
榻上那棵晶草無法動彈,這倒是給他省去不少麻煩。
“你要去哪兒?”
身後傳出沐昭清脆中帶有不舍的聲音。
滄淵的腳步慢了一拍,隨即恢複如常,頭也不回的出了寢殿。
待到滄淵再回來時,已是深夜時分。
屋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滄淵心生怪異,撚了一點穢氣點亮屋中燭台上的蠟燭。
借著燭火看去,沐昭抱著雙膝,安靜的坐在榻上。
“你回來啦!”沐昭的話語中難掩喜悅。
昏黃的燭火映在沐昭白皙的麵容上,杏眼帶暈,美目流盼。
滄淵心中一凜,問道:“本尊回來,你很高興?”
“當然啦!你回來就有人陪我說話啦!”
沐昭像是打通了什麼經脈,喋喋不休道:“這裡好黑呀!比九幽洞還要黑!你剛才是怎麼讓這裡亮起來的?你是將太陽摘下來了嗎?”
“……閉嘴。本尊沒空陪你說話。”
滄淵踱步到榻邊,命令道:“你,去裡麵睡。”
沐昭道:“我不去。我現在不想睡覺。”
滄淵懶得與她廢話,伸手將沐昭撈起拋到榻裡,自己扯過衾被自顧自的躺下,不去理會沐昭。
就在他想結束一日的疲憊,安穩睡上片刻時,身上傳來一股試探的拉扯感。
他睜開眼就看到:沐昭兩隻手握著衾被的衣角,一下下的拽著。
“……放手!”
滄淵一把扯過衾被,極力隱忍著一掌拍死沐昭的衝動,怒道:“你!給本尊消停片刻!”
“這個東西好軟啊……”沐昭怯生生的開口,“我也想要一個……”
九幽洞穴外的東西都好神奇呀!
除了麵前這個凶巴巴的人。
“你應該慶幸,九幽洞穴隻有你。”
滄淵額前青筋暴起,一把將衾被甩在沐昭的臉上。等沐昭將衾被拉下來時,屋中早已沒了滄淵的蹤影。
“咦?”沐昭自言自語的問著,“他是怎麼不見的……”
因著想不通,沐昭也就不再去想。
滄淵離開後,偌大的紫檀床就便宜了沐昭。她躺在榻上,學著滄淵的模樣將衾被蓋在身上。
“好暖和呀……”
沐昭感歎的同時望向門口,明亮的眼瞳瞬間被擔憂覆蓋。
她悄聲念叨著:“他會不會也像哥哥姐姐們一樣,走了以後就再也不回來了……”
“那樣的話,這裡又要剩下我自己了……”
——
沐昭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她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滄淵。
她很喜歡縮在衾被中的感覺,暖暖的,還很安心。
但看到滄淵不在屋中,她不免擔心起來。
沐昭摸了下自己的腿,實感很強。她又看了看從床榻到門口的距離,沒有絲毫的猶豫,掀開衾被起身下榻,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寢殿的門口走去。
推開門的瞬間,沐昭看到一名一襲黑衣的男子。
那男子聽到動靜,驚訝了一瞬,脫口而出道:“你會走路?”
奇怪,尊上不是說……尋來一棵天生殘根的晶草嗎?
他記得尊上因為這件事,昨日悶悶不樂了一整日,嚇得魔界的魔物們都不敢出門。
“你是誰?”沐昭退後一步,“他呢?”
“在下焰齊,是尊上派來保護……”那男子一頓,尷尬的開口,“還未請教姑娘姓名。”
焰齊想起滄淵說這棵晶草有些癡傻,他補了一句:“就是問姑娘叫什麼。”
“這個我知道!我叫沐昭。”
“沐姑娘可是要找尊上?”
“尊上……尊上……”沐昭的杏眼中滿是疑惑,“他不是叫‘本尊’嗎?”
焰齊忍笑道:“那是尊上的稱謂,尊上名叫滄淵。”他叮囑道:“尊上姓名,沐姑娘知曉便好,切記不要當著尊上的麵直呼。”
沐昭似懂非懂的點了下頭,問道:“焰齊哥哥,你知道滄淵去哪兒了嗎?”
……哥哥?
焰齊被沐昭稱呼的全身不自在,他道:“沐姑娘喚我焰齊就好。”又道:“尊上還在屋中休息。”
“他沒事呀?那可真是太好啦!”
沐昭正高興著,腿突然變得輕飄飄的。雙腿一軟,她毫無預兆的跌坐在地。好在有焰齊眼疾手快扶了她一下,她不至於摔得屁股疼。
“我隻顧著跟你說話,忘了自己不能站太久。”沐昭回頭望了眼床榻,歎了口氣,“這下我要爬回去了……”
沐昭語出驚人,聽的焰齊一愣:“爬?沐姑娘,你方才不是……能走嗎?”
“隻能走一小會兒。”
沐昭無奈的攤手:“離開九幽洞的哥哥姐姐們說我天生殘根,本來是不能走路的。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九幽洞的時候,勉強能走上幾步。不過要看運氣,有的時候連著兩天都可以下床,有的時候一個月都無法動彈呢。”
她驕傲道:“最遠的一次,我能從自己的石床走到洞口呢!”
“沐姑娘還真是厲害……”
“她是怎麼到這來的?”
滄淵冷硬的話語打斷了二人的對話,他居高臨下的盯著沐昭,等著她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尊上……沐姑娘她……”焰齊欲幫沐昭辯解,結結實實挨了滄淵一記眼神刀。
他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閉上嘴默默退到一旁。
沐昭很不喜歡滄淵那種要將人看穿的眼神,她道:“你不要這樣看著我……”
滄淵給了焰齊一個眼神,焰齊立刻心領神會,轉身就要離開。
哪知沐昭突然開口喚道:“焰齊,我明天還能見到你嗎?”
“我喜歡和你玩!你明天還會來嗎?”
沐昭的聲音如銀鈴般悅耳,清脆的嗓音中還夾著一絲軟糯,聽的滄淵眉頭一緊。
焰齊腳步一頓,轉過身忙對著沐昭道:“沐姑娘,在下明日可能……”
可能要消失在魔界了……
“明日他會來。”
滄淵的話讓焰齊小出了一口氣,小命要緊,他忙化作一縷黑煙,消失在二人麵前。
“哇!”沐昭發出驚歎的聲音,“焰齊好厲害啊!他會一下子就消失!”
沐昭誇讚的話對於滄淵的來說尤為刺耳,他拎起來沐昭的衣領,扛著她來到榻前。
滄淵將衣服褪到心口處,道:“繼續。”
沐昭將頭一偏:“我不餓。”話語中透露著藏不住的怒意。
滄淵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看著自己:“既然不餓,那就給本尊解釋解釋,你是怎麼到門口去的。”
沐昭掙了下下巴,擰著眉頭道:“走過去的呀!”
“會走?”
“當然啦!不過我走不遠。”
沐昭將方才講給焰齊的話,一字不落的複述給了滄淵。下巴上微微發疼,她捏了下滄淵的手:“你力氣好大,弄疼我了。”
滄淵收回手:“看來你也不傻,還知道疼。”
想起焰齊對眼前人的稱呼,他問道:“你有名字?”
誰會無聊到給一棵晶草起名字?
“當然啦。我叫沐昭,我的名字是離開洞穴的姐姐給我起的。”
沐昭……
滄淵聽了隻覺得可笑:一輩子離不開不見天日的九幽洞,竟然會用“昭”字當做名字。
真是諷刺。
“不過那個姐姐離開九幽洞後,就再也沒回來。”
沐昭傷感的開口:“不僅是那個姐姐,之前離開九幽洞的哥哥姐姐們,也都沒有回來。”
她突然問道:“滄淵,你會不會也有一天像他們一樣,離開這間屋子後就再也不回來了?”
滄淵極其排斥被人直呼姓名,因為這會讓他想起自己的傷從何而來。
令人厭惡的記憶被勾起,他眼瞳微眯,聲似寒冰道:“誰允許你直呼本尊的名諱了?”
“為什麼不能呢?”沐昭有些困惑,“你的名字很好聽呀……”
“本尊說不準就是不準!”
滄淵突然的暴怒嚇得沐昭失了神,她哆哆嗦嗦道:“ 好……好……”
滄淵將人按在身前,扣在沐昭腦後的手不自覺的收緊:“該怎麼做還要本尊教你?”
“可是我真的不餓呀……”
“你覺得本尊會在乎你的感受嗎?”
滄淵威脅道:“彆浪費本尊時間。”
身前傳來沐昭抗拒又排斥的力道,似是在與沐昭較勁,沐昭越是掙紮,滄淵的手臂就收的越緊。
終於,懷中的沐昭放棄了掙紮,不情不願的貼上滄淵的傷疤。
沐昭盯著那道像是蜈蚣般扭曲又醜陋的疤痕,一口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