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然拿手機先給齊阿猛發了個微信，然後開車來到學校，坐在車上等。

放學時間一到，齊阿猛拉著何所謂一路小跑來到了車前。

齊阿猛把何所謂往車前一推，對毅然道：“蕭儘他哥……哎喲我的媽呀！”

“……”毅然無語，這孩子怎麼一驚一乍的，見人喊媽可不是個好習慣。

何所謂也湊到車窗前，他一瞧毅然，也嚇得睜大了眼睛：“毅然哥，你怎麼瘦成這樣了？我、我嚇了一跳……”

毅然伸出手給了他倆一人一個腦瓜崩，倆孩子捂著額頭一起淚眼汪汪。

沒好好吃飯，狀態真的很差嗎？

“哦，順城校址是吧？我知道。”何所謂道，“學校是我推薦他去的，那個校區隻有每個學校的尖子生才有資格加入，以前我們老班就跟蕭儘提過，不過蕭儘拒絕了，現在他主動要去，班主任還開心得獎勵了我一杯奶茶呢。”

“那你可真是個大聰明哈。”毅然眯著眼睛盯何所謂：“小儘生日那天淩晨，在江邊陪他聊天的那個人是不是你？”

“是呀。”何所謂點點頭：“怎麼啦？”

毅然簡短道：“上車。”

何所謂好奇地坐在毅然的車裡。

毅然正琢磨著怎麼大大方方打聽蕭儘和何所謂聊了什麼，沒想到何所謂試探地先開口道：“毅然哥，蕭儘他突然要去順城，是不是因為和你發生爭執了？”

毅然一時語塞，心道你不是和他聊了一個晚上嗎，這你還能猜不到？

他正在思前想後，何所謂繼續問道：“毅然哥，是不是因為蕭儘說他是gay，你就生他的氣了？”

“什麼？”毅然道回神道：“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好多家長都覺得gay是絕對不能接受的呀。”何所謂道：“我爸媽就覺得gay都會活不長，是絕對接受不了gay的。”

毅然皺起眉頭。

“gay怎麼了，都什麼時代了，還有人相信莫名其妙的謠言呢？”毅然不高興道：“我家小儘是什麼級彆？就算是gay，那也是極品中的戰鬥品，一般人連他的一根指頭都彆想碰到！”

何所謂大為感動，道：“毅然哥，我沒想到你這麼開明。”

毅然道：“那是，我不能讓小儘誤入歧途，但是性取向這個多麼光明正大的事情，我是絕不允許彆人汙蔑他的。”

“毅然哥，”何所謂趕緊剖白道：“不瞞您說，我也喜歡小儘。”

毅然：“……”

你也是gay？

你們一個個都非要來堵我的心是不是。

“上次是那個酒吧老板，這次居然還有個一直對小儘深情款款的同學。”毅然咬牙切齒：“你們就必須非得要來吃天鵝肉是嗎？就不能也找一隻門當戶對的癩蛤蟆嗎？”

何所謂正色道：“怎麼我不配嗎？”

毅然酸溜溜地拷問：“你成績怎麼樣？”

“班級前五。”何所謂道。

“那你身高呢？”

“我一米八七，和蕭儘一樣。”

“唔，那你家庭條件？”

“我爹是咱們月城工業園區區長。”何所謂認真回答道：“我三舅毅國偉，是咱們月城的公安部部長。”

毅然：“……”

毅國偉還真是個舅舅啊。

那真是失禮了。

提起毅國偉毅然就有點心虛，他用力清了清嗓子，替蕭儘斷然拒絕道：“……那也不行。”

“為什麼不行？”何所謂不服氣地追問道：“是因為我和小儘都還是學生嗎？”

“是因為蕭儘喜歡的是我。”毅然正色，他的臉上帶著不自然的臉紅，隻是梗著脖子硬著頭皮繼續道：“而且我媽和我外婆她們不覺得gay難以接受，他們……他們都很喜歡小儘。”

“小儘說他是單戀。”何所謂道。

“不，”毅然道：“不是單戀，我也喜歡他。”

終於說出來了，毅然燒紅了臉，表麵上努力維持著正常的麵部表情，暗地裡卻恨不得立刻躲到沒人的地方用力地嚎叫兩聲。

何所謂也愣住了，他沒想到毅然會這麼直接，也沒想到毅然會這麼坦然，最沒想道的是毅然居然這麼快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就以前蕭儘對他哥的描述來看，何所謂一直感覺毅然應該是個暈頭暈腦、感情遲鈍、脾氣很好的公子哥，可是現在看來……

蕭儘一番心意傾注在他身上也終於是值了。何所謂下意識地想道。

唉。何所謂不禁在心裡長歎一口氣，自己也是替蕭儘氣不過，剛剛裝瘋賣傻實則是想向毅然示威，其實就是想讓他知道蕭儘搶手的很，不要老是把蕭儘往外推。

但現在看來，蕭儘這個哥哥非但不暈蛋，好像還有點直白地可愛呢？逗一逗還挺好玩的。

唉，兄弟啊，你馬上要熬出來了。何所謂在心底感歎道：那我是不是徹底沒機會了？

不過日後如果讓蕭儘知道自己這樣暗搓搓欺負他哥……臭小子說不定還要反過來揍我呢。何所謂苦笑著想道。

何所謂利落地供出了順成的校址，然後下了車。

何所謂一走，毅然馬上趴在方向盤上猛搓自己的老臉，一邊安慰自己，以後要經常習慣這樣，不能再藏著掖著了……雖然自己老牛吃了小嫩草，但是，但是這也是小嫩草所希望的啊。

他按照何所謂給的定位，開車上了高速往順城走，滿心都是羞恥和莫名其妙地興奮，好像終於奔出了困擾自己很久的陰霾，奔向自己和蕭儘光明和幸福的未來。

這幾天他度日如年，想蕭儘想的發瘋，家裡到處都是蕭儘的身影，看到廚房他就想到蕭儘做飯的背影；看到薏仁兒他覺得這是他和蕭儘的孩子；看到蕭儘衣櫃裡的衣服他都忍不住想把自己埋進去滾兩圈；甚至看到浴室裡的沐浴球，毅然都會想到它是蕭儘喜歡的薄荷味道。

毅然一旦接受了自己也喜歡蕭儘這個現實，什麼倫理什麼年齡差，毅然直接統統扔到一邊。一想到以後蕭儘要抱著寵著愛著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他心裡就像是錯過了十個億那樣難受，但是再一想到蕭儘以前也是懷著這樣的心情默默喜歡著自己，自己還當他的感情是小孩子過家家，搞了一眾譬如姚藍、虞盈盈之類的男孩女孩在他麵前舞，毅然就恨不得原地抽自己幾個大嘴巴。

越想細節越多，他心裡就越難過，越自責，蕭儘一直說自己對他愛著、護著……毅然簡直羞愧地抬不起頭，自己原來才傷害他最深的那一個。

毅然耳邊又回想起剛剛何所謂問他的對話：“毅然哥，你讓齊阿猛把我找回來是不是想問我什麼事情？”

“嗯。”毅然點點頭，問出了個一直以來非常想知道的問題：“小儘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和你說感情的事兒的？”

“據我記得是從……”何所謂點點下巴回想道：“你說要去參加他運動會開始的時候吧。”

要去參加他的運動會？那就是高一快要結束的時候。毅然目瞪口呆，居然在那麼早蕭儘就開始喜歡自己了？

蕭儘那麼早就開始喜歡自己，自己卻一點也不知道。

這下連毅然自己都想狠狠地敲敲自己的榆木腦袋：我特娘的也太遲鈍了吧！！！

他的心情就像是旁邊海岸線的天空，陰陰晴晴、明明暗暗、時好時壞，他開著車沿著海岸線飛馳，順手打開車載藍牙，打算聽點新聞直播讓自己冷靜一下。

這時，外婆打來電話，毅然趕緊點接聽。

“喂，小然？你現在出發了嗎？”外婆道。

“在高速上了。”毅然回答：“我現在要到了具體的地址，估計再有個倆小時就到了。”

“路上小心呀。唉。”外婆歎口氣：“小然，這是你第一次跟外婆說有喜歡的人。外婆和媽媽不怪你，唉……小儘是個苦命的好孩子，你們彆吵架，有話好好說，知道嗎？”

“您放心吧，”毅然沉聲道：“我現在……真沒資格朝他大吼大叫的。”

“嗯，小然，”外婆頓了頓，道：“之前外婆錯點鴛鴦譜，才導致你和小儘分開，外婆心裡好自責，你一定要把小儘好好的帶回來啊。”

“這不怪你，外婆，”毅然嗓子有點發乾：“是我的逃避和遲鈍，才同時傷害了兩家人，一切還來得及補救，您就放心吧。”

毅然掛了電話，深吸一口氣，加快了開車的速度。

他一定要把蕭儘帶回來。

帶回那個他們自己的家。

……

何所謂坐在臥室裡的學習桌前，一隻手轉著筆寫卷子，一隻手飛快地給蕭儘發微信：“哥們，乾啥呢。”

過了一會兒蕭儘回複了：“跑步。”

【有所謂嗎】又抑鬱了？

【XJIN】怎麼了

【有所謂嗎】你欠我一個大的我跟你說。你哥剛剛來找我了。

蕭儘沒有回複，直接打了個語音過來，何所謂接通，聽到裡麵傳來蕭儘低沉的嗓音還帶著些許喘息：“他跟你說啥了？”

“問我要了你在順城的地址。”何大為道：“還旁敲側擊地問我你從啥時候開始喜歡他的。”

“你就說沒多久。”蕭儘道。

“憑什麼，減輕他的負罪感啊？”何所謂懶懶地道：“你行不行啊，還這麼心疼他，就乾脆回去當個隱形小三，繼續讓你哥永遠揣著明白裝糊塗不就行了？”

“……”蕭儘沉默了會兒道：“你在生氣。”

何所謂不輕不重地“哼”了聲。

“我哥……”蕭儘猶豫地問道：“他看起來怎麼樣？”

說到這個，何所謂也不開玩笑了，坐直了嚴肅道：“不太好。我覺得你哥他看起來有點奇怪，很瘦，就像……就像吸了毒一樣。”

蕭儘：“……”

毅然沿著海岸線疾馳，剛剛進入順城的地界，手機短信就接到了來自順城氣象台的紅色台風預警。

“順城氣象台台風紅色預警信號：受超強台風“燦都”影響，預計今天有暴雨到特大暴雨，明天大暴雨到特大暴雨，後天大雨到暴雨局部大暴雨；今天沿海地區和內陸風力分彆增強到9-11級，明後天沿海地區12～15級、內陸12～14級。請各單位注意防範……”

毅然一愣，看向窗外，他心事重重，居然沒注意到外麵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烏雲密布，海上風浪大起，不一會兒，海風就卷著呼嘯聲把沿海的棕櫚樹吹得幾乎要連根拔起。

前方突然一個黑浪衝向公路，直接把前方的一輛小轎車蓋過，差點造成側翻。

毅然緊急刹車，驚魂還未定，天空一個響雷炸起，大雨像是冰雹一樣劈裡啪啦從天上砸了下來，雨刷開到最大也沒有辦法看清路況。

毅然一驚，趕緊靠公路內側行駛，好在不久前方出現了一個服務站，毅然果斷緊急下高速，把車停在地上車庫，緊急躲進服務站裡麵。

隻是這幾步路的功夫，風雨已經把他打得全身浸濕，毅然護住手機，一步跨進了服務區的大門。

這時外麵天空已經是一片漆黑，電閃雷鳴、大雨似箭，把窗戶砸得“哐哐”作響，台風卷著雨箭過境，就像黑龍在當空呼嘯，威力驚人。工作人員趕緊喊叫著齊心協力把服務區大門關上。

毅然看得心驚，還好自己到服務區到得及時，否則外麵伸手不見五指，後果不堪設想，絕對要抓瞎完蛋。

毅然拿出電話給所有知道他來順城的人報了平安，外麵狂風大作，甚至還有大樹被連根拔起。看來今天是沒辦法繼續上路了，毅然隻好拿出身份證打算開一間房先住一晚。

順城服務區超級大，格調很高，繁華得像是個小城市，裡麵商業街、電影院、酒店應有儘有，毅然隨便找了一家臨近餐廳的星級酒店開了個房，拿著房卡到房間裡洗了個澡，然後穿著酒店的浴衣慢悠悠地前往室內商業街，打算去買一套替換的衣服。

這時電話響了，毅然拿起來一看，來電人蕭儘。

毅然一頓，趕緊捧起手機點接聽。

蕭儘急促的聲音在電話裡傳來：“哥，你是不是來順城了？”

“對，”毅然拿著電話轉身就跑，迅速找了個沒人的茶館坐下，道：“你同學告訴你了？”

“順城今天有台風，這會兒天全黑了，哥，你開車來的嗎？”蕭儘著急道：“你現在在哪兒？”

聽著蕭儘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急上火，毅然一陣熨貼和暖心，他笑眯眯地回答：“我在服務區呢，你就放心吧，你哥我多大了，現在都住下了，安全著呢。”

蕭儘肉眼可見地鬆了一口氣。

然後氣氛就開始尷尬了。

毅然攥了攥拳，清了清嗓子道：“小儘，都是哥哥不好，你跟我回家吧。”

“……”蕭儘沉默了會兒，道：“哥，我……”

“我已經和虞盈盈分手了。”毅然趕緊道：“我也取消婚約了，也給虞總賠禮道了歉，也給我媽和我外婆出好了櫃，我……”

“我，我喜歡你。”毅然突然眼圈紅了，聲音微微打著顫：“我好想你。”

蕭儘握著電話目瞪口呆、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