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然找了一夜，沒有人知道蕭儘去了哪兒。

太陽升起，今天是蕭儘十八歲的第一天。

手機響起，外婆打來電話，開心地和毅然“坦白”了自己和虞總密謀的前因後果：“我一開始怕你有壓力，就和老虞打賭，說你一定會喜歡盈盈。”

“結果你倆真的不負我所望，真的在一起了！”

“唉，說實話，婉佳的婚姻一直是我和你外公的遺憾，”外婆在電話裡道：“我一直擔心她的情感無人寄托，現在可好了，你我就不需要操心啦。”

“今天中午吧？我和老虞約好了一起吃飯，老虞她呀，昨天開心得連夜找先生看了日子。”

“咱們中午一起吃飯，把日子定下來，然後趕緊提親呀。”

“小儘呢？”外婆道：“叫小儘也來，大家一起見證，咱們一起給你慶祝慶祝。”

“你好了，下麵就是小儘啦。外婆呀，下麵會給小儘也尋一個好對象，我的任務就算完成啦。”

......

毅然在客廳的茶幾上坐了一夜，一直到中午，站起來沒有收拾就直接出了門。

他好像行屍走肉，浸泡在所有人的恭賀、道喜裡，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隻覺得所有的片段都是一片空白，連他自己都是一片空白。

他的靈魂飛在高空四處漫無目的地搜尋、呼喊，他的□□卻坐在巨大而精致的圓桌前傾聽所有人的歡笑。

蕭儘的手機關機。

一直到現在還是關機。

他去哪兒了？

他能去哪兒呢？

一切好像又兜兜轉轉回到了那個他把蕭儘帶回家的雪夜，但是這次好像又有什麼他抓不住了。

毅然不知道答案。

虞總今天打扮得家常又喜慶，一改以往的威嚴，一直在溫和地談笑。

外婆拉著虞總的手一直在開心得笑，毅然的媽媽毅婉佳當眾給了虞盈盈一個豐盈的紅包，虞盈盈也送上了簡單卻貴重的禮物。

他們敲定了一個日子，一起來問毅然的意見，毅然呆愣愣地，心裡想的全是：他能去哪兒呢？他怎麼能不回家呢？

“這孩子，開心得呆掉了。”外婆開心地道：“就定這個日子吧，喜慶。”

他結束了飯局，一個人開車回家，腦子裡的空茫卻毫無退卻。

他忍不住開車又去蕭儘的學校繞了一圈，校門緊閉，學校正在放假。

毅然突然非常難過，蕭儘之前被大伯一家毫無負擔地責打虐待，就是欺負他無處可去，如今換了自己，蕭儘不還是離家出走，無處可去麼？自己冥冥之中和蕭儘的大伯又有什麼區彆呢？

另一方麵，他在心裡又十分的委屈不解，到底是什麼原因讓蕭儘突然性情大變，連家都不願意回了呢？

如果蕭儘不回家，自己又能拿他怎麼辦呢？

不會的，毅然在心裡冷靜地安慰自己道，蕭儘他不會的，至少今晚他要回家吧，他明天要去學校，他至少要回家拿書包啊。

毅然回到家門口，心裡湧起一陣期待，他快步走回家，打開密碼鎖，推開門一看，薏仁兒站在門口朝他搖尾巴，毅然在家轉了一圈，蕭儘依舊沒有回家。

毅然突然自暴自棄，滿腹委屈和難過，躺在客廳裡的沙發上，又累又急，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日落雲轉，天又黑了。

毅然在客廳睜開眼睛，看著黑洞洞的房頂，晚風從陽台吹進來，依稀可以看到遠方星星點點的高架橋和路燈。

毅然把頭深深埋進雙手，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找到蕭儘，而且找到了絕對親手打腫他的屁股。

他這麼想著，突然耳朵一動，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

他立即不可置信地警覺地坐直了身體，側耳去聽，事實證明薏仁兒更敏感，直接原地蹦起來在門口開始用爪爪撓門。

果然，門外鎖突然“滴滴”兩聲，然後門鎖內的機製轉動，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了，蕭儘走了進來。

他還是穿著昨天那一身衣服，整整一天沒見，臉還是乾淨的，脖子一側的青青紫紫已經漸漸消失不見，可見昨晚應該沒有流落街頭。

毅然滿腔的怒火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是一晚上沒見，毅然居然覺得好像是好久好久都沒見過蕭儘了，甚至有一種找了蕭儘大半輩子，終於找到他的感覺。

他坐在沙發上看著蕭儘發楞，蕭儘走進門，揉了揉薏仁兒，沒想到毅然居然就在沙發上坐著，看了看毅然，然後輕輕垂下了眼睛。

“哥。”蕭儘道。

“你昨晚哪兒去了？”毅然站起來問道。

蕭儘遲疑了一下，擼了擼薏仁兒，然後把狗放下，走到廚房洗了洗手。

“我和我同學在江邊坐了一夜。”蕭儘道：“沒乾什麼，就是一起聊聊天。”

“那今天白天呢？你為什麼不回家？”毅然走到導台前追問。

蕭儘切了些水果和牛肉，拿了一盒鮮牛奶，摻雜了一些凍乾，放到飯盆裡喂了喂薏仁兒。

薏仁兒親昵地蹭了蹭蕭儘修長的手指，然後開始狼吞虎咽。

毅然暗自吐舌頭，怪不得今天薏仁兒一直叼著自己的褲腳往狗盆那邊拽，原來是餓了，一天一夜沒吃飯，自己隻顧著著急，完全把薏仁兒忘得乾乾淨淨。

“我沒回來，是因為沒想清楚。”蕭儘垂著頭道。

兩個人之間仿佛存在著一種奇怪的疏離，毅然喉結滾了滾，莫名的火氣又開始躥升上來。

“哥，恭喜你訂婚。”蕭儘突然道，“抱歉我沒辦法去見證你們。”

“什......”毅然滿腔的怒火抒發不出來，這會兒被蕭儘突然的一句話堵得難受，他梗了一會兒，道：“你怎麼知道我訂婚了？”

“你沒訂嗎？”蕭儘突然抬起眼睛看著毅然道。

這是他倆今天第一次對視，看著蕭儘的眼睛，毅然突然有點慌。

“我......”毅然一時語塞，雖然他不知道訂婚有什麼不能說的，但是他就是不知道怎麼就是無法說出口。

蕭儘突然不說話了。

空氣又是一陣難捱的靜默。

“你究竟怎麼了？”毅然難以理解道：“你到底在鬨什麼彆扭呢？？”

蕭儘還是不說話。毅然看著蕭儘沉默的樣子，心裡無比難受，忍不住走上前問：“你有什麼不能和我說的，你到底哪裡不舒服，你說出來，咱們協商解決。”

蕭儘把頭偏到一旁，又是一副拒絕溝通的態度，他的沉默徹底惹怒了毅然，毅然忍不住走上前，拉住他的胳膊道：“不然你來給我點提示，我來猜，行嗎？你這樣我這樣真的很難受！”

他這句話讓蕭儘的眼睛輕輕動了動。

蕭儘轉過頭來看著毅然，道：“哥，我好多次都告訴過你，我有喜歡的人，你為什麼都不問我喜歡的是誰？”

毅然捏著蕭儘的手指一鬆，整個人僵在當場。

“因為你早就知道，對不對？”蕭儘看著毅然的眼睛道，“即便是我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也逃不過你的眼睛，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對嗎？”

“你是因為這個才允許那個酒吧老板……”毅然頓了頓，斟酌措辭道：“才允許那隻豬靠近你，是嗎？你、你……”

毅然的語氣軟了下來：“……你傻不傻？”

蕭儘沒有說話。

“小儘，訂婚的事，我、我也沒有想好，”毅然使勁揉了揉自己的頭發，煩躁道：“事情很突然，我的心裡一團亂，外婆她……她很高興的樣子，我、我當時也覺得……”

“你也覺得沒什麼不對，對嗎？”蕭儘看著他緩緩道：“哥，你沒有錯，訂婚這件事原本你就沒有什麼不對。你做的對，哥。”

毅然一大團淩亂的情感像毛線團一樣攪在一起、堵在他的胸口，毅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急切地看著蕭儘。

“虞盈盈能給你帶來財富、穩定、安全、名譽和血脈延續，你們訂婚是對兩個家族來說都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大喜事，又有什麼不對呢？”蕭儘平靜地闡述事實，語氣也是溫和而平緩，可是毅然就是心裡湧現出大片大片的難過，難過到他幾乎站立不住，想要過去擁抱蕭儘。

“訂婚快樂，哥。我真的希望你能快樂。”蕭儘低著頭道，“這次和你吵架、夜不歸宿是我不對，從頭到尾，其實都是我搞錯了……”

“我高估了自己的容忍度，我已經是個大麻煩，還在你最重要的日子裡讓你著急……”蕭儘搖搖頭，自嘲道：“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是，我卻總是給我最愛的人添麻煩。”

“你不是麻煩！”毅然心痛得無以複加，他實在沒辦法看著蕭儘用這種語氣一件件數落、宣判他自己，他打斷蕭儘道：“彆說了，小儘！你不是麻煩，我從來、從來都沒有……”

“我知道，哥哥。”蕭儘抬起頭看著毅然，他英俊深邃的雙眼裡星星點點地集滿了淚水，淚珠順著眼眶跌落下來，滾過蕭儘瘦削的臉頰，滴在了一片黑暗裡：“隻有你不會覺得我麻煩。收留我，喂養我，疼我……愛我。”

“可是，可是我真的，堅持不住了，哥。”蕭儘的眼淚一顆又一顆，他帶著些許微弱的哭腔道：“我以為，我可以一直用弟弟的身份陪著你，我不知道，原來我真的辦不到……”

毅然慌了。

他基本沒有看過蕭儘這樣哭過，蕭儘每個字，都像是一把尖刀在切碎自己的心，毅然竟然不知道蕭儘哭會這麼讓人心疼，讓人心疼道甚至想不顧一切……

不顧一切什麼？

毅然一愣。

“哥，我不能再留在這裡了……”蕭儘最後喃喃道。

“什麼……？”毅然傻了，他一愣：“什麼意思……不能留在哪裡了？”

“我參加了學校的考前培訓，校區在順城，為期三個月，一直到高考。”蕭儘道：“我今天、今天回來拿一下行李，這就出發，回來順道和你道個彆。”

毅然徹底愣了，他難以置信道：“……你說你要走？”

“對。”蕭儘點了點頭，用手背一抹眼睛，轉身上樓去了。

毅然一瞬間覺得脖子後麵被人狠狠打了一棒，有點發疼，又有點發燒。

他傻傻地呆愣在那裡，看著蕭儘從臥室出來，背著書包，然後摸了摸薏仁兒，看了自己一眼後轉身走向大門。

毅然突然集齊全身的力氣，大聲吼道：“蕭儘！你給我站住！！”

蕭儘的腳步一頓，有點驚訝地回頭。

毅然緊攥雙拳。

“你不能走！”毅然幾乎是怒吼道：“你敢走出這門試試！”

蕭儘驚訝地看著毅然。

“你要去哪兒？你為什麼這麼不聽話？你為什麼非得要走呢？”毅然費解又暴怒，“咱們昨天還好好的，我訂婚了你就必須走嗎？你到底想怎麼樣？”

“是你到底想怎麼樣？”蕭儘也火了，“哥，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已經不能留在這裡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能留下了？？”毅然不管不顧大喊道。

“因為我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什麼樣？你不就是那個樣子嗎？？”

蕭儘把身上的書包狠狠往地上一摔。

“我讓你看看我是什麼樣。”他大步走過去，用手拉住毅然猛地一拽，直接吻了上去。

毅然懵掉了，蕭儘扣著他的後腦勺，閉著眼睛暴虐地親吻著毅然，用舌頭舔開毅然發抖的雙唇，撬開他的牙齒，往他深處探索下去。

毅然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開始想要推蕭儘，被蕭儘攥住手腕鎖緊，毅然被吻的渾身發抖，下嘴唇還被蕭儘的犬牙泄憤似地咬了一口，來不及咽下的津液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他被親得連連後退，雙腿發軟，蕭儘喘著氣把他逼到了門口的矮櫃邊，雙手掐住毅然的腰，直接把他一提放了上去，然後把毅然按在矮櫃上親了個夠本，最後毅然喘不過氣了，蕭儘才喘息著鬆開了他。

毅然此時整個人又懵又傻，嘴唇被親得紅彤彤地，眼睛裡也被吻出了細碎的眼淚，喘著氣呆呆看著蕭儘。

“我不想和你當兄弟。”蕭儘溫柔繾綣地捧著毅然的臉，和他貼著額頭，他們混著鼻息道：“我每天和你在一起，腦子裡想的都是這些事。我想抱你，吻你，上你！現在你明白為什麼我必須要走了嗎？”

說完，他緊緊注視著毅然，那雙眼睛溫柔又難過，蕭儘伸出一隻手指輕輕蹭了蹭毅然的側臉，抱歉地輕聲道：“哥，對不起，是不是嚇到你了？”

他最後朝毅然微微一笑，不舍又親昵地道：“哥，我喜歡的人是你。現在我要走啦。我的生日願望是希望你永遠幸福快樂，你一定要做到啊。”

說完，門開門閉，蕭儘拿著行李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