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打我,我絕對不還手,你也用不著害怕。”蕭儘淡淡道:“我還手了就會變成互毆,我沒那麼傻。說實話,我還擔心你們這群瘋狗下手不夠狠,連輕傷的鑒定都不夠呢。”
“你……你瘋了是不是?”從哥費解道:“你不會被彆打傻了吧?你想乾什麼啊?”
“送你們進去。”蕭儘輕蔑地道:“我特彆好奇你爸那些錢,能不能把你從牢房裡保出來。”
“我還未成年呢!你特麼的傻唄了嗎!”
“未成年人量刑標準從十四歲就開始了,十六歲就基本已經沒有所謂的未成年優勢了。”蕭儘毫不留情嘲笑從哥道:“你家那麼有錢,怎麼連個普法律師都沒有嗎?”
“你!”從哥這下有點害怕了,他無法無天慣了,每天都無聊的要死,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威風、刺激過過了,這一會兒不甘心地繼續嘴硬:“你少嚇唬我,蕭儘!我爸說了,規則都是來束縛下等人的!我們這些上等人的優待,你們是體會不到的!”
“有兩個臭錢,算什麼上等人。”蕭儘冷笑:“上等人不是你們這樣的垃圾。”
“你說什麼?!”朗小從氣壞了,大吼大叫:“勞資不是上等人誰是?是你那個煞筆打工的老哥,還是你這樣的窮鬼??我爸是A廠的副總,我穿的都是幾千塊錢的衣服!還有,還有我家的保姆……”
他氣得語無倫次,一件件數著自己優渥的生活條件,蕭儘無所謂地搖搖頭,懶得再廢話。
突然,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出現在了車庫外,斑駁的鐵門被從外推了兩下,沒推開,接著急促地敲門聲響起,一個女聲道:“朗少爺,麻煩您給朗總開門。”
朗小從臉色一下子變得光彩萬分,他大喊著“是我爸!我爸來了!爸爸!”一邊推開還在發呆的小弟,撲向鐵門,拉開門拴。
秘書墨姐身姿綽約地站在門口,她輕輕一側身,身後顯現出朗總瘦削的身影。
朗小從大笑著撲過去抱住朗總的腰,朗總摸了摸朗小從的頭,摘掉眼鏡,走進工廠裡,環視一圈。把渾身是血的蕭儘從頭到腳打量一番,視線在蕭儘身上明顯的傷口上停留了片刻,然後指指門道:“讓你的小弟趕緊散了。”
“關門。”朗總對後麵的人吩咐道。
“哦,好的,好的爸爸!”從哥趕緊連連應承,一揮手:“你們趕緊給勞資消失,今天的事兒誰也不準說出去,聽見沒!”
“聽見了從哥!”小弟們零零落落地回答著,一邊做鳥獸散了。
安頌歌求之不得,第一個衝了出去。
秘書墨姐重新關上鐵門,保鏢擺正椅子,朗總走上前施施然坐下,看著蕭儘染血的麵龐,淡淡道:“你倆怎麼弄成這樣。”
“爸爸,我……”朗小從剛想解釋,朗總輕輕揮了揮手,製止了他。
“不論因為什麼,你們都不應該打架。”朗總輕輕鬆鬆三言兩語就把霸淩轉換成了私下糾紛,他有條不紊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袖口,然後指了指墨姐:“小墨,你去。”
墨姐點點頭,走到蕭儘麵前,道:“同學,麻煩你把手機拿出來。”
蕭儘紋絲不動。
見蕭儘不動,墨姐伸手就去蕭儘口袋裡掏。
“你可想好。”蕭儘冷冷地道:“搜身你有沒有這個權限。”
墨姐知道蕭儘不好惹,隻得回頭看了朗總一眼,得了許可,回頭對蕭儘道:“同學,你的血把衣服都弄濕了。你看你的手上麵那麼多血洞,不包紮是會落下終身遺憾的,我來幫你止血吧。”
說完她指了指門外:“外麵有朗總專門帶的私人醫生,很快就能把你的傷都處理好。”
“不必,”蕭儘淡淡拒絕道:“這些小傷我不在乎,也並沒有很疼,我還要留著給警察驗傷呢。”
墨姐沒轍,回頭求助地看著朗總。
朗總看了看蕭儘淩厲的雙眼,歎了口氣,終於開口道:“你叫毅儘,對不對?彆那麼敵對,我們可以談一談。”
“我叫蕭儘。”蕭儘冷冷道。
“姓蕭?”朗總點點下巴,略有所思道:“哪個蕭?”
蕭儘一眼就看穿了朗總在打什麼算盤,直截了當地冷笑道:“和我哥沒有血緣關係的那種蕭。”
朗總一挑眉,再次上下打量他,但好像這一次才是認認真真地去看待他。
“你很聰明。”良久,朗總歎口氣總結道:“和你說話,我就不繞彎子了。你怎樣才肯罷休?”
“因為我很聰明,所以您不打算各打四十大板,嚇唬嚇唬我,輕輕把此事揭過了事了?”蕭儘直截了當道:“現在知道了我和我哥沒有血緣關係,朗總是不是覺得我哥和我關係沒有那麼深,可以談談價格就把事情壓下去了?”
朗總皺眉,不悅地看著蕭儘:“我不喜歡把話直截了當地說。我把你的傷養好再給毅然送回去,外加三十萬,這事兒過了。怎麼樣?”
“三十萬我哥不缺。”蕭儘毫不猶豫地道:“我要求先驗傷。”
“嗬嗬,三十萬是你哥一年的年薪,他不缺?”朗總笑了。
“他還真不。”蕭儘勾了下冷笑:“弄這麼大的陣仗,你就這點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朗總目光更冷,摘下眼鏡,看著蕭儘。
“你覺得條件不夠,對不對?”朗總道:“胃口還挺大,三十萬是你哥一年的工資還加年終獎,你彆把這件事談砸了,最後人財兩空。”
“那就彆談了。”蕭儘不以為意地看了看自己被紮的深深血洞的手,氣定神閒地道:“沒什麼事兒的話我就先走了。我還要驗傷去呢,告辭。”
“我可以開了你哥,你不要不知好歹。”朗總危險地眯起眼睛:“到時候你們可是一分錢拿不著,還沒了工作。”
“哦,那是你的事情,我無權乾涉。”蕭儘檢查著自己的血衣,仿佛在整理一件自己的普通衣服,隨口道:“工作不工作的我不太清楚,但是你兒子這個量刑標準就不好說了。”
“他剛剛說還有一個月就成年,對嗎?”蕭儘勾唇嘲笑道:“我的訴訟程序稍微拖一拖,到時候未成年保護法也沒辦法保護他了。”
“我保你哥連升兩級,工資翻倍。”朗總指指蕭儘道:“不過你得承認你是擦傷。”
蕭儘冷漠的眼神動了一下。
“我不會給他使絆子、穿小鞋,”朗總道:“我保證以後不會為難他任何。”
“在你手下做事,不是個最好的選擇。”蕭儘絲毫不上當:“你說的那些不會做的事,根本沒有具體的衡量標準。”
朗總一愣,再次上下打量蕭儘,這一次,他忍不住帶了些讚許、驚訝的情感。
“少年人,你屬於有膽識的那一類了。”朗總讚許地點點頭:“目光長遠,有膽有謀……好,不兜圈子了,我爭取給他調離業務部門,去銷售崗管理。工資翻三倍,我保他升兩級。”
“他的工資待遇,夠他安安穩穩一輩子了。買房買車,不會犯愁。”朗總道:“而且也算脫離了我的掌控,從此海闊天空。怎麼樣,達到你的要求了嗎?”
“口說無憑。”蕭儘道,“冒昧了,我錄了一下音,以後事成之後馬上銷毀。”
朗總臉色陰暗了下來。
他指了指蕭儘:“手機?還是錄音筆?拿出來。我不喜歡被人威脅。”
“你兒子涉嫌猥褻未成年少女,毆打和勒索同學,連同你買通學校管事,長期縱容朗小從胡作非為、為非作歹,他都是親自複述的,我都錄下來了。五厘米錄音裝備,小巧好攜帶。”蕭儘一笑:“現在在我的肚子裡。”
墨姐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意思是不殺了你開膛破肚,證據我們是拿不到了。”朗總徹底沒轍了,隻好站了起來:“你很有前途,和我年輕時很像。”
“我和你可不一樣。”血液順著蕭儘的手臂滴在地板上,可是蕭儘絲毫不在意,他毫不留情道:“也許你年輕時因為貧困而羞愧懊悔過,導致你兒子現在這麼……廢物,天天把一些吃穿花銷掛在嘴邊……我可從來沒有因為自己的卑微而無地自容過。”
朗總仿佛被人正麵扇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地,他凶相畢露,指了指蕭儘道:“你捱小從一頓打,換來毅然後半輩子榮華富貴,你賺了!”
“以後不允許朗小從再欺負同學。”蕭儘道:“這種情況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我們小從下個月去貴族學校了。”朗總算是吃了敗仗,站起來就走,頭也不回:“你怕是沒機會再見他了。”
說完,他有些嘲笑地道:“這樣看來你也沒必要養傷了,帶著你的這些功勳回去和毅然慶祝吧。”
朗總大步離開,朗小從瞪了蕭儘一眼連忙跟上。
墨姐複雜地看了蕭儘一眼,也出門走了。
蕭儘鬆了口氣,筋疲力儘地癱坐在椅子上,感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
這時,鐵門被人從外麵一腳跺開。
毅然喘著粗氣氣勢洶洶地站在大門口,連同許久未照進車庫的光一起,殺到了。
朗總、朗小從、秘書墨姐還有蕭儘同時一愣。
剛才還披著血衣和朗總互懟、說自己的傷一點也不疼的蕭儘也一愣,迅速地把自己帶血的外套一脫,顧不得傷口,用衣服迅速地把自己臉上、身體上的血擦乾淨。
毅然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蕭儘,他的神情太過認真恐怖,蕭儘嚇得想要站起來,也不知道是傷口太疼還是什麼,居然一次沒有站起來,又跌落在椅子上,看他還想站起來,毅然指著他喝道:“你給我坐下!”
蕭儘趕緊坐好,努力挺直腰板道:“哥……你怎麼來了?我、我沒事兒……”
自從毅然認識蕭儘開始,蕭儘就沒有受過這麼重的傷,不,應該是從毅然記事兒開始,他就沒見過人受這麼重的傷。
蕭儘裸露的胳膊、脖子上遍布著可怕的青青紫紫的傷痕,胳膊上還可以看到好幾個血洞和鞋印,側臉有一道明顯的棍痕,可能是被打到了頭,剛擦掉的血又順著側臉滑了下來,把蕭儘白色的校服T恤染紅了。
毅然簡直不敢相信地圍著蕭儘轉了一圈,也不敢上手去碰他,生怕碰到哪裡會加重傷情。
毅然眼圈猛地紅了,啞著嗓子道:“誰打的你?”
蕭儘不敢撒謊扯皮,滾了滾喉結,道:“……朗小從。”
毅然通紅著眼睛看向縮在朗總後麵的從哥。
他的表情像是要就地殺人,與平常的溫和、恭順大相徑庭,墨姐和朗總都被嚇得一愣。
墨姐擔心毅然失去理智發瘋,趕緊道:“毅然,小孩子不懂事打起來了,還好朗總及時趕到將他們拉開,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毅然氣得肺都要炸開,他把外套一脫,輕輕披在蕭儘肩膀上,然後把袖子一擼,指著朗小從道:“你給我過來,說說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去!爸爸!”朗小從拚命往朗總身後躲,一邊大聲喊道:“爸,咱們怕他們嗎,剛剛咱們不都談好了嗎?”
朗總皺眉,道:“毅然,你不要激動。小孩子之間發生了衝突,我剛剛已經和你弟弟談好了。你讓他給你說說條件,你會滿意的。”
“什麼條件?”毅然殺氣四溢,冷冷地道:“是把你那不成器的煞筆兒子剁碎喂狗的條件嗎?”
墨姐和朗總驚呆了,尤其是朗總,他位居高位太久,已經很久沒人敢指著鼻子這麼罵他,一時懵掉了。
“你們有什麼條件,可以把我的弟弟打成這樣,而你這廢物一樣的矮雞兒子能好好地站在這全須全尾,”毅然咬著後槽牙朝著朗總父子步步逼近:“到底談了什麼特麼的條件,可以把這麼重的傷說成'小糾紛'?”
毅然看著一地的腳印、鋼管、棍棒、甚至還有長柄刀,還看到有一塊地方鮮血還乾涸在地麵上,依稀可以辨彆一個人曾經跪伏在這裡承受過怎麼樣的對待。
毅然看得心如刀絞,他努力攥緊雙拳,忍著眼淚,指甲深深掐進了肉裡,朗總心驚膽戰地看著他,墨姐靈機一動,道:“毅然,你先……先冷靜,朗總說了,要給你調到銷售崗去做管理,還保你連升兩級,工資翻三倍!毅然,事情已經達成,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你不如……不如看看實際的條件……”
“哦……”毅然點點頭,看著地上那些乾涸的血印,連連道:“我明白了……這是好多人打我們蕭儘一個人。那為什麼隻有蕭儘一個人掛彩了呢……?是因為,是因為我,在你手下工作。”
“我弟弟不敢反抗,任由你們毒打虐待,都是因為我,對不對。”
毅然邊笑邊點頭,好像是精神失了常一樣,這會兒墨姐也不敢說話了,朗總護著朗小從連連後退好幾步。
蕭儘看著毅然的樣子,心懸在了嗓子口,小聲呼喚道:“哥……你彆,彆太生氣了,我……”
毅然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
“毅然,你要乾什麼?”墨姐不敢上前,道:“你冷靜一下,想想朗總給你的條件,那是你奮鬥十年也換不來的!”
“喂,白律師,幫我報警。”毅然像沒聽到一樣道:“然後你來一趟我發給你定位的地方。”
“……哥!”蕭儘急道,他想站起來,卻看到毅然掛掉電話走過來,雙手捧起自己的臉,輕輕拂過臉上的傷口。
“是哥不好,讓你誤會了。”毅然雙目赤紅,眼裡蓄滿了淚水,眼淚順著眼眶不住往下滑,聲音哽咽不成句:“我是不是表現的太注重工作了,才讓你覺得,一個工作能比你的命還重要?”
毅然咬著嘴唇發著抖:“我以前不是跟你說過……誰欺負你,你就打他娘的,你怎麼、怎麼就是不聽我的話呢?”
毅然的眼淚簌簌滴落,蕭儘一時間找不到語言去回答,隻能徒勞地看著毅然在自己麵前掉淚,手足無措,伸出鮮血淋淋的手,幫毅然擦眼淚。
“你請律師,是不想談了嗎?”朗總道:“做事這麼不留餘地,我沒想到你這麼衝動,毅然。”
“聽你的意思,是覺得自己勝券在握?”毅然仇恨地看著朗總,諷刺地一笑:“你覺得,我會為了那個破工作犧牲我弟弟?我會為了你那些拿不上台麵的'條件'而退而求其次,把我弟弟這些血和淚都忍了?”
“我給你的條件不算優渥?”朗總不可置信,“就你現在這個社恐和嘴笨,能在職場上走多遠?要不是我……”
“我辭職。”毅然突然道。
“你……你什麼?”朗總的慷慨激昂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毅然:“你什麼?”
“哥……”蕭儘也站起來,想說話,被毅然製止了。
“我說勞資辭職。”毅然道:“好了,現在勞資要請最好的律師送你的寶貝兒子進監獄給我弟弟公道,”毅然緊盯著臉色黑如鍋底的朗總道:“你還有什麼條件?攤開來說說。”
朗總的臉色終於白了,手裡的金絲眼鏡“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