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儘冷著臉走到樓道口，看到了拿著外套倚著門的方信。

剛才自己和蕭伯父差點動手，方信在這個距離肯定看到了。

蕭儘鬆了鬆握緊的雙拳，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方信道：“家裡雞尾酒沒有了。出去買點？”

“沒了？”蕭儘皺眉：“我記得在冰箱上層還有一打……”

“你的小臉難看到要殺人似的，鐵青。”方信懶洋洋地道：“毅然看到肯定要追問到天涯海角。你想讓他看到？”

蕭儘頓了一下，終於點點頭：“好吧。”

倆人走路去超市，隨便買了點東西回家。

蕭儘的臉色好看了許多，輕輕道：“……不要告訴我哥。”

方信點頭，道：“你很怕毅然擔心？”

“他容易氣著自己。”蕭儘道，“明明都是和他無關的事情，卻總是真情實感地替彆人生氣。”

方信看著蕭儘的神情，心中默默浮現起一個驚人的念頭。

方信故意道：“我和毅然從小就認識，我倆甚至約好了考同一所大學。毅然的事兒我都知道。”

蕭儘看了看方信，略微點了下頭：“我知道你倆是大學同學。”

“不隻是大學。”方信道：“我倆還是初中同學、高中同學。我們一直是最好的朋友。”

蕭儘認真聽著，神色平和而溫柔。他見方信停頓，忍不住追問道：“然後呢？我哥在我這個時候……是什麼樣子？”

他鮮少這個樣認真地看著自己，那雙眼睛真是專注極了，方信忍不住深陷進去，也深深地看著他，繼續講道：“他喜歡畫畫，性格又溫和，在班裡不怎麼說話。很多女孩都喜歡他，但是他有點社恐，不敢和女孩單獨相處。”

“你也知道我的取向吧。”方信道：“我很早就發現了，我告訴了毅然，毅然接受的很快，他幫我保守秘密，還給我推薦了好多小說漫畫……他不允許任何人挖苦我，如果有人拿我的取向說事，毅然就會替我出頭。”

蕭儘聽著笑起來：“我哥真是一點沒變，他總是忍不住去關心彆人，好像對於彆人的痛苦不能視而不見。”

“明明我就是個大麻煩，他完全可以不管……”蕭儘好像陷入了喃喃自語：“可是他卻一次又一次地把麻煩留在身邊……”

蕭儘的表情太溫柔了，看得方信心裡又痛又癢，他不敢上手，隻好把手背起來，道：“我們都說毅然養了個寶貝兒子。每天就是圍著兒子轉，甚至發誓要賺錢養家。他一向很佛係，突然拚搏起來還真有點讓人難以適應呢。”

蕭儘愣了一下，隨即無奈地笑道：“我和兒子也真是差不多了。”

“你呢？你也把毅然當爹了？”方信道。

“都說了是我哥了。”蕭儘道：“將來我想辦法讓我哥不要這麼辛苦吧。”

“哎，”方信突然道：“你……你覺得我怎麼樣？”

蕭儘看了他一眼，繼續走路沒有說話。

“你對我就沒有一點點的好感？”方信忍不住追上去指著自己鼻子問到：“有沒有覺得我帥？”

蕭儘甚至有點迷茫地搖頭。

“沒有一點點喜歡？一點點也沒有？”方信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鼻子問。

“沒有。”蕭儘道。

方信看他冷漠的神情，心裡咯噔一聲，道：“你不會甚至還有點討厭我吧？”

這下蕭儘終於把頭扭過來了，不過神情特彆的堅定：“嗯。”

“什麼？？？”方信大叫：“不喜歡我，居然還討厭我？？？”

他大叫半天，忍不住上前繼續追問：“為什麼？？告訴我原因！”

“你是不是喜歡我哥？”蕭儘忍不住道：“還問為什麼討厭你？”

“什……”方信目瞪口呆傻在原地，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你說什麼？我？喜歡毅然？？”

一切終於有了答案，方信恍然大悟，為什麼蕭儘會總是把自己叫到身邊陪著，但是倆人在一起又啥也不做，還對自己冷言冷語，合著這小子是怕自己和毅然太過親密呢！

方信差點當場吐血，好像當頭挨了一棒。

“你不喜歡我哥？那你還天天來我家，來了就和我哥粘一塊。”蕭儘道：“打打鬨鬨，勾肩搭背。”

“臥槽，我……我那是……”方信百口莫辯，簡直不知從何說起，隻好蒼白道：“我其實是……我一直都……”

“你故意用我哥的杯子喝水，還送他花。上次還守在他的門前。”蕭儘皺著眉頭數手指頭：“你還老是找機會和他竊竊私語……唔，當然我哥那麼帥，性格又好，人那麼完美，你喜歡他也正常，雖然你不配……”

“這都什麼和什麼！”方信大吼一聲，失控地打斷蕭儘，上前幾步握住他的雙肩：“你就是因為這個才對我冷言冷語？你你覺得……我喜歡的是毅然？”

蕭儘一下子變得殺氣四溢，掙脫了兩下沒有掙開方信鐵鉗一般的手，冷聲道：“我數兩個數，撒手。”

“我……我……我是喜歡一個人，但不是毅然！”方信管不了那麼多了，他看著蕭儘的雙眼急切又絕望地大吼道：“我喜歡的是你！”

蕭儘本來蓄力要發大招的肩膀一頓，道：“你……不喜歡我哥？”

“不喜歡！”方信苦笑道：“毅然是直男，我們在一起太久了，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那你之前的那些肉麻舉動……”

“那是為了追你！”方信崩潰了，痛苦地捂住臉：“一切都是為了接近你！臥槽……我追人怎麼還能追出這種烏龍來，我真是服了我自己，我難道真是傻/逼嗎……”

蕭儘一愣，原地想了一會兒，好像一切確實可以解釋清楚。

如果方信不喜歡毅然，蕭儘突然覺得他也沒有那麼討厭了。他看著方信蹲在地上恨不得哭一場的樣子，有點於心不忍，也蹲下道：“是我誤會了，你彆哭了。”

知道我不喜歡毅然之後，都願意安慰我了。方信酸溜溜地想到：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先前他那種拒人千裡的冷漠、故意拉著我做事讓我遠離毅然，難道都是吃醋嗎？

吃醋這倆字一在腦海中出現，讓方信突然原地打了個冷顫。

他不可置信地原地把自己的想法琢磨一通，越想越毛骨悚然。方信抬頭問蕭儘：“你討厭我，是因為覺得我喜歡毅然？”

“你不喜歡我哥，我討厭你乾什麼。”蕭儘微笑道。

“那你現在，對我是……”方信滿懷希望地追問。

“普通。”蕭儘道。

方信恍若被一把鐵錘錘進地心，整個人仿佛碎成了七零八落的殘骸。他收拾收拾自己的心情，破罐破摔地想到：雖然是普通，但好歹比之前的討厭起碼還上升了一個檔次。

“我……我剛剛說喜歡你，是真的。”方信道。

“謝謝你，”蕭儘認真鄭重點頭，“不過我不喜歡你，你找彆人吧。”

方信僅剩的一點拚湊起來的堅強在月城的寒風中飄落。

這真是特麼的是一個殘忍的晚上。

方信跟著蕭儘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心亂如麻。他抓住了自己最大的疑問，叫住蕭儘道：“蕭儘，等等。”

蕭儘回頭，微微皺眉：“咱們得快點，我哥晚上看書的時候要喝點熱牛奶，我得回去給他烤幾個棉花糖。”

“你有喜歡的人嗎？”方信追問，“你喜歡誰？”

蕭儘一愣，隨即展顏一笑：“那還用問，我喜歡我哥啊。”

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些什麼。方信腹誹：這小子這麼理所應當的說出來，他沒意識到自己似乎也喜歡毅然嗎？？

蕭儘扭頭進樓道去了，方信站在原地，然後默默跟上。

他在陰暗的樓道裡噙著一個淡淡地微笑，心想：毅然，我也不算完全的失敗。至少我可以肯定，取向有問題的可不止我一個。

晚上，毅然和蕭儘送走海大為和方信，蕭儘笑著和方信揮手告彆，還當著毅然的麵大大方方地加了方信的微信。

毅然狐疑地看著蕭儘和方信，道：“我感覺你倆有種詭異的通透感。”

方信氣壓低沉又凝重，他拍了拍毅然的肩膀道：“兄弟，我往下要幫你這個直男解決掉一個大麻煩，到時候你必須要感謝我。”

毅然好奇：“什麼大麻煩？你要我怎麼謝？”

“拿一瓶你外公的年代酒來謝我。”方信道。

“這麼隆重？”毅然吃了一驚：“啥事兒？我也幫幫忙？”

“這事兒你最好不要知道，我來解決。”方信像是一個要去單槍匹馬拯救世界的戰士，神情似乎還有一絲悲壯：“我也是為了我自己。”

“那你需要幫忙吱一聲。”毅然憂心道。

“沒問題，兄弟再見。”

“慢走。”毅然和蕭儘一起和他道彆。

關上門，毅然疑惑地看著蕭儘：“是不是你倆在外麵說什麼了？”

“沒事，解除了一些誤會。”蕭儘道：“其他沒什麼。”

“隨便了，”毅然聳聳肩：“快十點了，快去睡覺。”

“我再看會兒書。”蕭儘把熱牛奶和棉花糖端起來：“哥，我能去你房間看書嗎？”

“可以啊。”毅然皺眉：“你最近看書越來越晚，最近學習壓力大嗎？”

“快考試了，想前進幾名。”蕭儘無所謂地說道。

“喲，還挺有上進心呢。”毅然一笑，捏了捏蕭儘的臉：“看不出來啊，我的小儘還是個愛學習的小狼崽。”

“也不全是，”蕭儘道，“到時候開家長會可是你去，考不好丟臉的可是你。”

“哈哈，原來是為了這個？”毅然笑道：“怕我看到你的成績單回來打你p股啊？”

蕭儘給他逗得一笑，道：“你要打，就給你打。”

“那我現在就要打！”毅然猛地一伸手，卻發現蕭儘靈活躲過了。

“抓不著。”蕭儘挑眉一笑。

“哦豁。”毅然被他的笑容晃了一下眼，心想這小子是變帥了，但是手卻不停，直直朝蕭儘抓去。

他兩手空空也沒有蕭儘端著牛奶靈活，倆人一直鬨到臥室裡。

蕭儘讓毅然纏得沒有辦法，隻好道：“你先讓我把杯子放下，你喝完我隨便你拍，行了吧？”

毅然大喇喇地坐在床上喝牛奶，蕭儘走到他的工作台旁邊，看了看他的桌麵上的畫作，驚訝到：“哥，這都是你畫的？”

毅然很得意，從小到大太多人都會問毅然這句話，毅然已經聽了太多了，但是從來也不膩。

“對啊，”毅然得意洋洋地說：“是不是碉堡了？”

蕭儘點點頭，桌子上有很多毅然畫的水彩畫和速寫，他忍不住一張一張拿起來看，毅然畫了很多很多薏仁兒，全部都非常生動可愛，還有很多有趣的情節。毅然還在旁邊寫了很多字來配圖，雖然毅然的字體一言難儘，但是蕭儘卻覺得一筆一劃的字也很可愛。

蕭儘看著笑意忍不住爬上眼眸，看到薏仁兒遇到其他狗狗，但是被按在地上揍了一頓，垂頭喪氣之後，他噗一聲笑出了聲。

蕭儘往後一翻，沒有了。

蕭儘意猶未儘，問毅然：“然後呢？然後呢？還有嗎？”

毅然被蕭儘這副著急看後續的讀者反饋臉深深爽到了，他享受了一會兒蕭儘焦急的目光，然後才慢悠悠的說：“沒了，後麵還沒有畫呢。”

“你什麼時候畫？”蕭儘追問。

“工作太忙了，已經很久沒畫了，”毅然道：“你喜歡？我正打算掃描PO到網上。”

蕭儘把那些畫作一幅幅放好，聞言回頭興奮道：“哥，你畫的太好了，一定會大火！”

他眼睛亮亮的，難得的露出了些許少年氣，毅然看著他的笑臉道：“承你吉言，蕭儘小朋友，你不念書了嗎？”

蕭儘猛然驚醒，一拍大腿：“哎呀！差點忘了，都怪你。”

他猛地站起來跑到自己的房間拿了輔導書，然後一溜煙跑回來，兀自趴在毅然的床上攤開書來看，一邊對毅然半真半假的埋怨道：“彆和我說話啊，我今天一定要看完這幾頁。”

毅然看著他忍不住笑罵：“誰要和你說話，還不是你自己一直在那裡看漫畫。”

蕭儘也笑了下，他突然好像想起什麼，突然歪了歪頭道：“哥，你那天是不是去找我們班主任了？”

毅然頓了下，道：“被你知道了？沒想打擾你，我自己偷偷走了。”

“謝謝你替我交學費。”蕭儘把頭歪在自己胳膊上，有些撒嬌地道：“謝謝你很多，謝謝你當我的哥哥。”

“臥槽，”毅然忍無可忍，一把撲到床上去緊緊抱著蕭儘的腦袋使勁揉：“你不是狼崽嗎，你怎麼會這麼奶，你怎麼會這麼甜，啊啊啊勞資受不了啦！！”

毅然雖然自己長得帥，但是卻是個妥妥的顏控，可能是他是美術專業的原因，他特彆會被一些真摯和美好衝擊到，他抱著蕭儘又親又揉，還撓蕭儘的癢癢。

蕭儘笑得停不下來，乖順地讓毅然對他上下其手，這場麵實在是太詭異，如果讓蕭儘的同學看到，一定會集體驚掉下巴。

突然，毅然和蕭儘同時一僵。

毅然感受到一個奇怪的感覺，他不可置信地撤開身子要往下看。

蕭儘嚇得窩在被窩裡不敢動彈。

毅然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下的蕭儘，後者已經從脖子到耳朵已經變得通紅，毅然不禁愣了下道：“？？你這是......你激動啥呢？”

蕭儘羞恥到不敢抬頭，縮在被窩裡把臉緊緊埋住，肩膀在不受控製地在發抖。

毅然伸手想從被窩裡把蕭儘挖出來：“轉過來，轉過來，讓我檢查檢查，這青春期的男孩這麼容易上頭呢？”

蕭儘用儘全力捂著臉，一邊道：“意外，哥，意外！你讓我自己出去冷靜一下！”

“害羞啥，我檢查檢查。”毅然往下摸索：“感覺還挺猛的哈，我不服。”

蕭儘大腦直接爆炸，簡直要燒著了，他猛地一掀，把毅然整個人撂倒在床上，然後一躍而起往外跑。

毅然看著他落荒而逃哈哈大笑，在床上滾了好幾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