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蕭儘也剛好下工，兩個人一起走路回家。毅然想了想沒忍住道：“你還缺什麼，一定要都和我說。”

“好，”蕭儘笑道，“我還能缺什麼，這不挺好的。”

挺好的還出去打工？毅然腹誹，哪個高中生像你這樣辛苦。

之後兩人慢慢就形成了一種默契，毅然加完班就會去蕭儘打工的地方叫點吃的，順便看看自己的小狼崽好不好。

蕭儘到處打工，有時候是中餐館，有時候是壽司店，有時候是泰式料理店。毅然跟著蕭儘每個店都辦卡，想辦法給蕭儘加提成。

蕭儘皺眉，終於在又一次毅然辦卡的時候忍不住點了點毅然的肩膀，道：“哥，你要乾什麼。”

“辦卡，怎麼了？”毅然裝糊塗，一邊輸入付款密碼一邊道。

蕭儘直接放下自己的記餐本，一手按住毅然的手，道：“不許辦。”

“喲嗬，”毅然挑眉看向蕭儘，正對著蕭儘硬挺的眉眼，和看向自己漆黑的瞳仁。

毅然：“......”這小子還挺帥。

“你這辦的都是第幾張卡了。”蕭儘皺眉道：“我就在這當個小時工，不要浪費辛苦錢。”

“我問過了，百分之三十的提成。”毅然開心地點了點蕭儘的胸口：“提成當晚就能給你。”

“那百分之七十不就還是給了彆人？你以後肯定又不來這吃飯。”蕭儘拿過毅然的手機，退出支付頁麵，然後把手機鎖屏放回到毅然的口袋：“裝好。”

一邊喜滋滋準備收錢的老板：“.......”

看蕭儘挺嚴肅的，毅然決定服軟，回位置上做好。

蕭儘給他把鰻魚飯端上來，拿出筷子給毅然擦好塞到手裡。

看看，多暖心。

毅然朝蕭儘溫暖一笑，拿筷子準備吃飯，一低頭，自己碗裡的鰻魚量是之前的兩倍，都冒尖了。

毅然：“......”

“你又掏錢給我加菜是不是？”毅然問。

蕭儘低頭在記餐本上寫寫畫畫，聞言利落地堅決搖頭。

“請慢用。”說完就扭頭走了。

毅然：“.......”

蕭儘每次見到毅然都很開心，自己悄悄掏錢給他升級套餐。有時候多加一份蛋，有時候多加一個小菜，有一次毅然吃魚頭麵的時候，發現居然多了一個魚頭。

毅然心疼蕭儘那丁點小時工的錢，可每次找蕭儘說的時候，蕭儘根本不承認，毅然胡攪蠻纏，蕭儘就會像毅然之前拿“外婆給你的”變換成“服務員特權”這種善意的借口搪塞他。

毅然的工作非常非常忙，下了班也會非常非常累。但是他還是一有空就忍不住想去看看蕭儘，看看他好不好。兩人幾乎每兩天就能見一麵，蕭儘很開心，但是毅然內心的擔心和鬱悶卻並沒有紆解多少。他心疼蕭儘每天這麼繁忙的打工，但是對此也毫無辦法。

但如果說毅然是鬱悶，薏仁兒則是抑鬱了。

以前有蕭儘在的時候，他每天可以美美地泡個澡，頓頓吃大餐，而且按時按點可以出去玩。也不知道從哪一天起，它就再也沒見過蕭儘，那個手指修長的哥哥再也沒有推門回過家。

薏仁兒滿腹疑惑，但卻無從問起，心裡焦慮的很。毅然忙起來就隻會用定時器給它喂狗糧，每周末還要送它去寵物店洗澡，薏仁兒不喜歡寵物店，每次去都嚇得瑟瑟發抖。

毅然找技師在門上給薏仁兒開了個小門，每天薏仁兒定點可以穿過小門出去便便，這天薏仁兒便便完卻沒有回家，它湊近另一個房門口聞了聞，眼睛一亮：蕭儘的味道！

有了這個認知，薏仁兒開心地原地轉了好幾個圈，然後用爪爪開始撓門。

蕭一末打開房門，往下一看：“呀，一隻肥狗狗！”

薏仁兒有點害怕，但是還是勇敢地衝了進去，四處搜尋，最後在洗碗池旁邊看到了闊彆已久的蕭儘，不禁淚眼汪汪，一頭撞了上去。

蕭儘嚇了一跳，低頭一看居然是薏仁兒。

“薏仁兒，你怎麼來了？”蕭儘趕緊放下手裡的碗筷把薏仁兒抱起來，薏仁兒萬分激動又萬分委屈，嘴裡不停“嗚嗚”地叫，身體在蕭儘懷裡來回蹭來蹭去。

蕭一末好奇道：“這是不是咱們鄰居家的狗狗嗎？怎麼跑出來啦？”

“我把它送回去吧，”蕭儘擦了擦手，抱著薏仁兒拿出手機給毅然打了一個電話。

毅然在公司正忙到飛起，一看來電是蕭儘，趕緊接通道：“喂，小儘？”

蕭儘站在毅然家門口道：“哥，薏仁兒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居然到我家來找我了。”

毅然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這狗神了，它想你了唄。你給他送回去吧，我家密碼你知道。你走了以後它就蔫蔫的，你要是不忙就多陪陪它。”

蕭儘猶豫了一下，打開密碼鎖，把薏仁兒帶回了家。蕭儘打開冰箱，給薏仁兒拿了一個凍乾，又切了點牛排，配上牛眼和西蘭花，撒上點蟹黃粉，放到薏仁兒麵前。

薏仁兒討好地在蕭儘骨節分明的手上蹭來蹭去，搖搖尾巴，低頭大快朵頤起來。

蕭儘順手把家裡打掃了一遍，然後上樓去毅然的房間把毅然的被子拿到露台上曬一曬。途經自己之前住的房間，推門一看，房間已經被阿姨打掃過了，但一切和他走的時候沒什麼區彆，床鋪整理過了還被折了一個角，好像等待隨時有人來躺下，連桌子上的台燈也保持著蕭儘習慣的角度，就好像蕭儘沒有走過。

蕭儘心裡一暖，輕輕關上了門。

一出門蕭儘就和薏仁兒打了個照麵，小狗眼巴巴地盯著他，嘴裡還叼著自己最喜歡的小雲朵玩具。

“咦，你吃完了？這麼快？”蕭儘驚訝，他蹲下想摸摸薏仁兒的肚子，但是薏仁兒把小雲朵玩具用嘴往蕭儘手裡一塞，然後狗嘴一張，吐出了一塊牛排，用鼻子往蕭儘麵前拱了拱。

都給你，小狗的眼神真誠又天真，好像在說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蕭儘愣了，但很快明白過來。他抱起薏仁兒笑倒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然後收拾了牛排，拿著玩具把薏仁兒抱下了樓，找出了一盒羊奶讓薏仁兒喝。

他順順薏仁兒的毛：“我以後有時間就來遛你，行不行？”

毅然在回家的路上收到了蕭儘發來的視頻，在地鐵上點開看。視頻裡蕭儘的手入鏡，拿著薏仁兒的玩具，薏仁兒則守著塊牛排搖尾巴，還不停用鼻子往蕭儘麵前推，好像說：快吃。

視頻裡傳來少年低沉的笑聲，蕭儘道：“哥，給你看看啊，壓箱底的寶貝都給我了。”

毅然毫無形象的在地鐵上爆笑，他點開視頻反複看了好幾遍，回複道：“以後你常來家裡喂喂它吧，孩子挺想你的。”

蕭儘回複：“行。”

毅然知道蕭儘在自己家，加快了腳步。等他打開了門，家裡卻靜謐一片。

毅然輕輕摸進客廳，就見蕭儘抱著薏仁兒躺在沙發上睡著了。這種一回家蕭儘就在家的感覺真是好，家裡瞬間有了煙火氣，毅然湊近看了看蕭儘的睡顏，艸，真可愛，拿出手機拍照。

薏仁兒睡得四仰八叉，還打著呼嚕，毅然心想，吃貨，給你也拍一張。

毅然輕手輕腳地拉過一邊的小毯子想給這倆人蓋上，結果薏仁兒這隻動物沒醒，蕭儘卻先醒了。隻見他猛然睜開眼睛，迅速坐起來，眼神冷漠又充滿敵意地快速鎖定了毅然，“啪”地一下子狠狠打開了他的手。

薏仁兒被嚇了一跳，毅然僵在當場。

“……對不起，”毅然尷尬：“吵醒你啦？”

“哥？”蕭儘看清毅然後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這不是伯父伯母家。他眨了一下雙眼，神色瞬間恢複了正常，慌亂到：“嚇到你了……我，我有起床氣。”

毅然倒是覺得沒有什麼，隔著沙發一把摟住蕭儘，開心道：“晚上還回去麼？一起吃飯好不好？”

今天晚上蕭儘本來是要去打工的，但是剛好臨時取消了。蕭儘點點頭：“能呆到10點多吧。哥，你想吃什麼？”

“嗯……家裡的材料不太多，你看著辦吧。”

“嗯，”蕭儘跑去翻冰箱，“給你煮個部隊鍋？”

“好啊，”毅然抱著薏仁兒搓手手：“還能榨個果汁嗎？你之前弄的綠色的那種。”

蕭儘笑笑，拖長音道：“行～”

家裡的廚房又開始燈火通明起來，毅然坐在導台上玩手機，看著蕭儘做飯，半個月過去了，毅然不滿意地發現蕭儘之前養出來的膘又瘦回去了好多。

他每天要上學還要打工，在家是不是還要做家務呢？

“哎，你伯父伯母家請阿姨了嗎？”毅然旁敲側擊。

蕭儘正在洗菜，聞言冷笑：“請阿姨？做夢吧。”

“哪個阿姨能受得了他們家，再說他們連物業費都夠嗆付得起。”蕭儘一邊嘩啦嘩啦洗，一邊道：“一家人幾乎所有的收入都交給物業了……就這還不一定夠呢。”

“那家務活你伯母做？”

“她做一部分，我做一部分。”蕭儘切菜，又補充道：“應該是我做大部分。”

他一邊說一邊笑，好像不覺得這是件辛苦的事。

怪不得蕭儘小小年齡就做什麼都得來應手，利索乾淨，感情都是練出來的。

毅然接著問：“所以你才要打工啊？”

“嗯。”蕭儘點頭：“一方麵是物業費，一方麵是學費。”蕭儘轉過身來，拿湯勺盛了點湯到小碟子裡，拿給毅然：“哥，嘗嘗。”

毅然竭力按耐下驚異，控製麵部表情，探頭嘗了嘗：“嗯，不錯，”繼續追問道：“你自己賺自己的學費？錢呢？都給你伯母？”

“也不都給，我傻啊，”蕭儘繼續熬湯：“自己能存一小部分，但是也要看機遇。”

毅然表麵波瀾不驚，內心驚濤駭浪、電閃雷鳴。一個十六歲的孩子，在家要負責大部分家務，還要賺錢補貼家用，還要自己負責自己的學費？然後在這種情況下仍然吃不飽穿不暖，就過年被趕出家的情況來看，平常的待遇也不會好。

都說寄人籬下的生活最煎熬，但是這種情況也是不多見的吧。

毅然攥了攥拳頭，心生一計。

他說：“我給你提供一份打工機會，怎麼樣？”

“什麼機會，”蕭儘聞言很驚訝：“長工短工？”

“長工，能持續到你畢業。”毅然道：“每月5000，以後工資還會再漲，要求洗衣做飯打掃衛生，但是隻要晚上和周六周天打掃，包吃住，但是要求你住家。”

蕭儘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轉身不可置信地看著毅然。

“就這裡，”毅然道：“就我們家。”

“哥…”蕭儘無奈：“你家阿姨怎麼辦？”

“你管呢？”毅然挑眉：“我就是要請兩個人。”

毅然這是要自己隻做個飯，白吃白住還要給自己錢？蕭儘搖搖頭：“哥，你二十幾了？”

“二十二，咋的了？”

蕭儘笑了：“你不找對象啊？到時候你領人回家來，你覺得我在家呆著合適？萬一你將來結婚生孩子……”蕭儘頓了頓道：“我一個這麼大的外人在家裡，嫂子能舒服嗎？”

毅然道：“我房多，到時候去住彆地方。”

蕭儘卻搖搖頭，自己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彆人這麼大的恩惠，尤其這恩惠還是建立在消磨毅然的幸福之上。

這個在毅然看來非常完美的提議被蕭儘堅決的給否掉了，而且還再三警告萬萬不可透露給蕭儘的伯父伯母。

日子又回到了從前，家裡沒有蕭儘，但夢裡全是被虐待的蕭儘。

一切都無解。

蕭儘每天都抽空遛一趟狗，順便給薏仁兒做個晚飯，然後給毅然榨瓶果汁，再匆匆出門打工。毅然的項目組又忙碌了起來，而且馬上到了晉升的考核，晉升了工資又可以漲將近一倍，毅然兩手準備，忙的是外焦裡嫩。

又到了交生活費的日子，蕭儘把生活費一千塊放到蕭伯母麵前，站著等待蕭伯母的發話。自從蕭儘穿了一身體麵的行頭，拿了一款很貴的手機，蕭伯母總感覺蕭儘是藏著掖著不給自己錢，如鯁在喉，總想著怎麼才能把生活費往上再加一點。

蕭伯母整了整自己的衣領，說：“今年的物業費又漲了點，就你伯父那點工資不太夠。”

蕭儘沒有說話。

蕭伯母看著他：“你以後一個月交兩千。”

“一共最多就掙這些錢，”蕭儘道：“交不了。”

“那你以後記賬！”蕭伯母一拍桌子：“你什麼時候打什麼工掙多少錢，都給我記賬拿回來給我看看！”

蕭儘自從理了頭發，又在毅然家生活了一段，臉色結結實實地好了過來，皮膚也白了許多，就算現在站在黑暗的房間裡也是像一棵小鬆樹一般挺拔俊秀，五官更是精致無雙。

蕭伯父道：“行了行了，先讓他這麼交著吧。他能賺多少錢？”

蕭伯母怒道：“你……”

蕭儘趕緊頭也不回離開了客廳，遠遠還能聽到蕭伯父和蕭伯母的爭吵聲。

“不讓他個外人出錢，物業費怎麼辦？讓一末去打工嗎？你怎麼這麼狠的心？！”

“你吵什麼，怎麼能讓末末去，首飾盒不是還有點東西嗎，你去趟當鋪，換點錢回來。”

“那些東西也是當一件少一件，已經沒剩多少了！都當完了怎麼辦？”蕭伯母哭道：“當初我就記得有一個比拇指頭還大的珍珠，周圍還鑲著鑽，後來莫名其妙就沒了，你還說我記錯了……”

“你就是記錯了！”蕭伯父聞言大怒，“老子天天在外麵拋頭顱灑熱血的賺錢，天天還要受你這個逼婆娘的猜忌，嗎的日子愛過不過，不過滾！”

接著就是掀桌子、吵架、還有蕭伯母的哭天搶地的罵聲。

蕭一末捂著耳朵躲在門縫裡，看到蕭儘路過怯懦地問道：“他們……他們又怎麼啦？為什麼每次你一進去，他們就要吵架？”

蕭儘麵無表情，事不關己地出了門。

吵，怎麼不打起來。蕭儘充滿惡意地想道：最好打得頭破血流才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