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辛言疑惑道:“重點就這?”
“沒完呢!剛剛你們看他是不是覺得很眼熟?”齊春壓低聲音,見兩人點了頭,便更小聲的說:“重點是,他跟穆隊的長相,聲音,都很像,甚至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齊春的聲音落下,走廊裡一片安靜,隻有腳步聲在耳邊逐漸清晰。
“下午好,請問你們知道時先生在哪嗎?我找了一圈都沒見到他。”
陸音塵的身體有幾分僵硬。
說話人的聲音,不能說是像穆衡,隻能說,是穆衡本人在講話。
陸音塵向說話的人看去,那人沒戴著墨鏡,臉上是熟悉的笑容,眸中是熟悉的溫和與明亮。
陸音塵大腦有些混亂,眼前人到底是穆衡,還是穆珩?
“啊?是不知道嗎?”穆珩看起來有些失落:“那我明天再來吧。”
穆珩說完就要離去。
“這位先生。”陸音塵換上了在公司的狀態:“我可以帶你去找時先生。”
“呀!真的嗎?謝謝你。”穆珩唇角的笑深了幾分,連眼角的痣都明豔了幾分。
“我姓陸,陸音塵。”陸音塵抬起右手:“先生是?”
穆珩抬手與陸音塵相握:“穆珩,珩是王行的珩。”
*
裝飾精美的酒店裡很熱鬨,警員們放下查案時的嚴謹與疲憊,紛紛在跟身邊的人吐槽某某人在工作時的開小差和不靠譜。
陸音塵看了眼試圖和時向晚搭話的穆珩,掏出手機在桌底打字。
【塵:我後悔帶他來了。】
【言:摸摸頭?jpg】
【塵:他不是穆衡,他隻是和穆衡長得像而已。穆衡右手食指第三指節上有一顆不太明顯的黑痣,他手上沒有。】
【言:你放心,你能注意到的,爸也能注意到。】
陸音塵垂下眸心底有些不順,又說不上來是哪不順。他看著穆珩,良久,他明白了一些。他討厭有人冒用逝者的一切來招搖,尤其是有目的的來招搖。比如眼前人就是一個例子。
謝辛言伸手在陸音塵掌心撓了一下,低聲說:“陸老板,你快看譚叔和封叔的臉色!”
陸音塵看去,那兩位的臉色同步黑如鍋底,莫名給人一種想殺人的感覺。
謝辛言說:“不用我們出手,譚叔和封叔會解決的。”
陸音塵默了半晌,認可的點了點頭。
也許,時隔多日,封知行罵人不帶臟字的本領要重現江湖了。
果不其然,封知行先是一番文明的指桑罵愧,在吸引了這桌人的目光後,封知行又和穆珩進行一番友好交流。
不久後,穆珩戰敗,深吸一口氣擠出一絲微笑說:“抱歉,我還有事,就先離場了。”
剛要站起的穆珩被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的謝辛言按著坐下,謝辛言笑的一臉無害,甚至貼心的說:“穆先生彆急呀,菜您都沒吃幾口,是不合您的胃口嗎?”
封知行皮笑肉不笑:“不合胃口?也對,桌上的菜沒幾個是穆隊長喜歡的。”
陸音塵敢確定,封知行是故意點這些菜的。
謝辛言故作不滿道:“不合您的胃口?你應該早些說啊,顯得我們招待不周。”
穆珩掃了眼桌上的菜,歉意道:“抱歉,掃了你們的雅興。”
陸音塵笑了笑,其實,桌上的九個菜裡有六個是穆衡喜歡的。而封知行想通過這種方式委婉的告訴時向晚,眼前人不是那個穆衡……
時向晚放下手中的筷子,音色平淡:“穆先生慢走。”
謝辛言愣了一下,鬆開手。
穆珩站起再次道了聲抱歉快速離去。
幾人紛紛望著時向晚,臉色各異。
封知行微皺起眉:“時向晚,你不會是想搞替身文學吧!”
時向晚瞥了他一眼說:“不好意思,沒那興趣。”
譚逸辰試探道:“你應該……分得清他是誰吧?”
“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分清了。”時向晚笑的有些冷,他輕聲道:“他隻是模仿到了皮毛,要知道,穆衡不是誰都能模仿到位的。”
封知行問:“那你還給他見你麵的機會!”
譚逸辰拉了封知行一把,反應過來的封知行有些不自在。
時向晚垂眸輕聲說:“我想他了。”
陸音塵詫異的看著時向晚,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時向晚承認自己想念穆衡。
陸音塵又看著謝辛言,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如果自己走了,謝辛言該怎麼辦?他是否能放下一個叫陸音塵的人,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謝辛言衝陸音塵揚唇一笑,眉眼間儘是愛意。
陸音塵想,怕是不能……
因為,時向晚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十八年過去,時向晚依然愛一個叫穆衡的人。
時間可以是良藥,也可以是毒藥。
可能,穆衡知道自己早晚會死,所以給時向晚留下來小六。
那自己呢?自己可以給謝辛言留下什麼?
*
可能是怕時向晚上當受騙,陸音塵拉著謝辛言把辦公地點改到了時向晚的顧問室裡。
對此,時向晚沒說什麼反對的詞,隻是輕輕一笑,反而把陸音塵弄的感到不好意思。
第二天一早,當穆珩掐著點來到顧問室,就和莫名多出來的兩人對視上,來了個大眼瞪小眼。
穆珩愣在原地,似乎有點茫然,為什麼顧問室裡會多出來兩個人?
“昨天忘記和穆先生說了,您要追求的人是我的父親。”陸音塵揚起官方微笑貼心解釋道:“而我身邊的,是我的愛人,謝辛言。”
穆珩看著時向晚,眼中是難以置信。
“穆先生,我今年,28歲。”陸音塵溫和的補充了一句。
謝辛言和時向晚同步支起下巴看戲。
穆珩懂了,陸音塵的意思無非就是,如果他還要追求時向晚,就要接受一個比自己小八歲的“兒子”。
穆珩強擠出一抹笑:“原來陸先生這麼年輕啊。”
陸音塵突然一臉悲傷道:“其實我……我每次看到穆先生,總會想到我的爹地。”
穆珩臉色僵了一瞬,輕輕“啊”了一聲。
“我想起爹地在時,每天都會送一枝玫瑰花給父親。”陸音塵眼眶濕潤:“可爹地走後,就沒有人送玫瑰花給父親了。現在有了穆先生,父親……哎,總之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穆衡垂眸看著手裡的玫瑰花,表情有幾分恍然大悟。原來時向晚是睹物思人,才不想收下玫瑰花啊!
謝辛言看著陸音塵泫然欲泣的表情和掐著大腿的手,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和心疼。
時向晚心中頗感一言難儘,對於陸音塵的話,他選擇聽破不說破。
謝辛言抿著唇,拉上陸音塵的手,安靜的當一個聽眾。
每天送一枝玫瑰花?說出來鬼都不信。在他的記憶裡,穆衡和時向晚沒好上之前,天天都在給對方甩臉色,沒打起來都算不錯了。好上之後,穆衡幾乎天天忙於辦案,能偶爾回家一次,並想起在節日時送上一束菊花都算幸運了。指望穆衡一天送一枝玫瑰花,還不如指望封知行七天不罵人的概率高。
但,一天送一枝玫瑰花,明明是他和陸音塵的約定啊!
陸音塵見穆珩沒什麼大的反應,心中頗感迷茫,又瞥見看戲的兩人,有些無措。隻談過一次戀愛,並不懂得如何婉拒他人的陸音塵犯了難,再加上那人長著一張穆衡的臉,陸老板更困難了。
陸音塵咬了咬牙,說:“穆先生,你——”
“有進展了!”齊春一臉激動的推開門衝了進來:“時顧問,有進展——你怎麼在這!”
三人瞬間站起,拋下穆珩快步去了會議室。
齊春看了眼穆珩,撓了撓頭道:“穆先生,您看,您要不要先回去?”
在了解事情原委後齊春對這位與九隊原隊長聲音樣貌一樣,並對原隊長家屬糾纏不清的男人,態度冷了幾分。
穆珩淺淺一笑,離開顧問室。
*
會議室裡,隊長們爭吵不止,譚逸辰盯著投屏上的幾張照片一動不動。
三人走進來,譚逸辰抬手輕敲桌子示意隊長們安靜。
陸音塵掃了眼照片,然後腳步頓住,視線盯著投屏上的第二張照片。
照片上是我一個側著身,四十多歲的西裝男人。
譚逸辰說:“這是我們經過多次排查確認,能確定還活著的毒販頭目。”
陸音塵問:“第二個是孔代仁嗎?”
譚逸辰想起陸音塵沒有具體了解過孔代仁,便說:“是。”
一警員按下鼠標,投屏上是幾張素描。
譚逸辰說:“這是畫師根據他們的特征,畫下的他們十八年後的模樣。”
隊長們小聲交流著,內容多是感慨927案可以快些結束了。
時向晚問:“沒了嗎?”
陸音塵死死盯著屬於孔代仁的那張素描,臉色逐漸蒼白起來。
M市遊樂場,撿起玫瑰花的老人的臉與孔代仁的臉逐漸重合在一起,然後,笑了起來。
謝辛言的手被緊緊握住,他偏頭見陸音塵似要跪下去,連忙扶住人擔心的輕聲問:“陸老板,你——”
“我見過!我見過他!”陸音塵眼尾泛紅,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在遊樂場,我見過他!”
會議室徹底安靜下來,所有人都驚訝的望著陸音塵。
時向晚輕輕的拍著陸音塵的肩,說:“彆急,慢慢說,你見過誰。”
陸音塵左手無力的拉著時向晚的手,喘息著道:“遊樂場,在遊樂場我見過孔代仁!”
時向晚望向謝辛言,兩人扶著陸音塵坐下。
謝辛言讓陸音塵靠著自己,回想了一下,輕聲說:“在遊樂場的話,應該是3月19日晚七點到九點半左右。”
“3月19?”三隊隊長驚呼道:“現在都4月25日了,去哪找人啊!和大海撈針有個屁的區彆啊!”
“劉隊,你現在派人去聯係M市公安局,獲取調查遊樂場3月19日晚七點到九點半的監控的權利。”譚逸辰頓了一下,說:“算了,直接要求獲取監控權。”
七隊隊長說:“是!”
譚逸辰說:“就算是大海撈針,也要把那根針撈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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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調到19號晚九點半。”譚逸辰捏著眉心不想看投屏。
投屏上,大多是在秀恩愛的小情侶。
其他幾位隊長的表情和譚逸辰差不了多少。
技術人員眯著眼把時間調到九點半。
陸音塵從眾多人裡麵找到了坐在長椅上的自己,看著狀況,謝辛言是去買水了。陸音塵估算了一下時間,說:“再往後調七分鐘。”
技術人員見譚逸辰點了點頭,將時間往後調了七分鐘。
“暫停!”陸音塵慌忙喊了一聲。
技術人員驚了一下,連忙點擊暫停。
投屏上的畫麵,是眾多人圍著背起陸音塵的謝辛言往出口走。
而長椅邊,站著一個拿著玫瑰花低頭淺笑的老者。
隊長們臉色變了,老者與孔代仁的素描不說全像,至少也有七分像。
時向晚說:“倍速播放。”
在監控中,孔代仁跟隨著謝辛言去了醫院,然後站在醫院門口,將玫瑰花扔進垃圾桶後離。
技術人員再次點擊暫停問:“譚隊,還要放嗎?”
三隊隊長說:“譚隊,這個任務可以交給三隊!”
譚逸辰說:“有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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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的意外,陸音塵又因高燒進了醫院,又見到了於醫生。
於醫生給人打完吊針,指著昏睡的人對時向晚等人說:“我敢打賭,他下次進醫院還是因為高燒。”
時向晚,譚逸辰,謝辛言三人戳著黑屏的手機不說話。
“你們要裝也裝的像一點行不!”於醫生深吸一口氣說:“請你們照看好他,不要再讓他出現在醫院了,好嗎!我看見他就頭疼,你們放過我吧!”
時向晚:“量力而行。”
譚逸辰:“據情況而定。”
謝辛言:“我儘力?”
於醫生瞪了三人一眼,捂著心口離開病房。再多待一秒,他怕自己忍不住抽人,要是真的乾了這事,那就成了襲警啊!
譚逸辰收起手機:“小六這情況,並不適合繼續參與927案。”
時向晚轉著手機:“我不支持也不反對。”
譚逸辰難得體會到封知行的心情,想罵人卻不能罵,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