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下卷*完結) 我拔高聲……(1 / 1)

嵐霧行舟 沉默的戲劇 4377 字 11個月前

我拔高聲音,陰沉著臉道:“本王豈會忘記這四十大板!”

涼亭裡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轉頭看向我。

我抿了抿唇,冷聲又道:“因為這四十大板,本王追悔不已寢食難安,也因為這四十大板,本王對他朝思暮想魂牽夢縈,求之不得卻難以親近。”

我不曾去看母後的麵色,隻轉頭看向賈靖承,淡淡問道:“你方才想說什麼?”

賈靖承笑容凝滯,須臾說道:“我想請殿下有空時候一起喝喝茶。”

我冷著臉坐在椅子裡,用陰翳的目光看向趙瓊宇。

趙瓊宇目光發顫,慢悠悠垂下頭去。

趙北辰突然領著舟兒回來,洋洋得意道:“太子大哥怎麼有空過來,怎麼坐這裡?喲,是不是少張椅子?”

我抬眼看向舟兒,他惴惴不安站在原地,小心攥著手,眼神裡寫滿了驚慌失措。他今日穿了一身粉青色的長袍,戴了一頂玉冠,顯然是趙北辰替他裝扮過,他怯生生站在那裡,美得不可方物,也動人心魄。

他半點不自知,更不知被賈靖承這色鬼盯上了。

趙北辰喊道:“行舟,你坐我這裡,我去與母後坐。”

舟兒求救般望著我,眼眸裡水汽汪汪。

我緩步走過去,輕輕攬住他向前走,柔聲道:“舟兒,你坐這裡。”

舟兒慢吞吞坐下,眼神慌亂望著我。

我蹙眉看向目瞪口呆的趙北辰,冷聲道:“你不是去與母後一起坐?”

趙北辰乾巴巴笑了笑,連忙跑開。

我轉頭看舟兒,他窘迫地埋著腦袋,大氣不敢喘一下。

我笑了笑,哄他吃糕點。

他小聲與我說:“還是不吃了吧。”

我含笑點頭,母後終究是憋不住了,站起身就走,賢貴妃臉上露出得意又痛快的表情。

涼亭裡安靜得連呼吸聲都小心翼翼,我攜著舟兒離席,送他出宮。

我牽著他的手光明正大走在宮裡,他一路頻頻看我,滿目憂愁,我好笑道:“彆怕。”

舟兒小聲說道:“我以為你生我氣了,我原本是來補籍契的,可是陳大人突然有事走了,北辰非讓我坐一會兒再走,我就陪他坐了一會兒。”

這小傻子,大抵又是被趙北辰戲弄了。

我停下腳步,將他抱進懷中,我再也等不及了,舟兒性格木訥又自卑,模樣美貌卻不自知,總覺得自己不討人喜歡,事實卻背道而馳,從前是趙孟勝,如今是賈靖承,遲早還會有更多人冒出來給我添堵。

我把他送上馬車,遠見他離去,方緩緩走回後宮,去給母後請安。

母後果然是氣壞了,她向來自持,今日卻喘著怒氣,步搖與耳墜一並搖晃不止。

見我進門,母後勃然大怒道:“你說的赤子就是他!夏九州的弟弟,從前的左行舟,挨過你四十大板,又差點嫁給了夏九州!”

我淡淡道:“隻一會兒工夫,母後就打聽得清楚。”

母後嫣唇顫抖,連耳鬢的發絲都亂了一縷,咬牙切齒道:“你遲遲不肯娶妻,本宮當你是眼界有多高,竟是為了個禍國殃民的狐狸精!”

“母後慎言!”我沉下臉道,“舟兒不是狐狸精,他善良大度,比任何人都正直。”

母後冷笑道:“善良?他倘若真的善良,就不該糾纏你!”

我坐進椅子裡,淡淡道:“不是他糾纏我,是我對他癡心難改。”

母後的手抑製不住地顫抖,眼眶紅得似是染上了胭脂,她死死按捺著怒氣,哽聲道:“嵐兒,你若實在喜歡,納他為妾也可,未必要是正妃。”

我麵色從容道:“我此生隻會娶他一人為妻。”

“你簡直是瘋了!”母後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怒罵道,“趙成嵐!你是不是中邪了!”

我站起身,直視著母後的雙眸,冷聲道:“是,我是中邪了,若非中邪,我也不會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有人能讓我痛快。”

母後厲聲道:“你說的是什麼話?你是太子,你父皇對你寄予厚望,你卻不思進取,終日沉淪在美色之中,長此以往,北辰遲早爬到你頭上去。”

我深吸一口氣,憤恨道:“這勞什子的太子,我早就不想當了!”

“你說的什麼混賬話?!”父皇雷霆之怒般的聲音赫然響起,我轉過身去,見他怒氣衝衝走進殿內,眼神裡布滿了戾氣。

母後大驚失色,慌張不已。

父皇走近我身旁,大喝一聲道:“你這畜生!還不跪下!”

我死死抿著唇,撩開袍子跪了下去。

母後驚慌道:“陛下,嵐兒胡言亂語,他近來疲憊,有些糊塗,陛下切莫動怒。”

父皇震怒道:“他糊塗?朕看他清醒得很!如今長大了,越發管不住了,什麼胡話都敢往外蹦,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情鬨得這般難堪,比安兒還不如!”

母後垂下眼眸,眼底浸滿眼淚。

我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眼神不起一絲波瀾。

父皇看了我一眼,拔高聲音道:“不過是娶個夫人罷了,難不成這點小事,你母後會不答應嗎?”

母後驀地一驚,霎時間不知說什麼是好。

父皇拿折扇打了一下我的頭,罵道:“坐著說話。”

我撐著地站起來,垂頭喪氣坐進椅子裡。

母後垂淚凝噎,她慢慢坐回椅子裡,紅著眼道:“陛下想必已經知道了,那孩子出身實在不高,又被打過板子,如何能給嵐兒為妻為妾。”

父皇接過侍女端來的茶,淡淡道:“他是夏九州的弟弟,長住平湖州,何時被打過板子?”

母後抿了抿唇道:“若嵐兒實在喜歡,不妨納他為妾,太子府也許久沒添新人了。”

我悶聲道:“我要娶他為妻,讓他當我的正妃。”

母後紅著眼,隱忍著怒氣道:“嵐兒,你清醒一點,你如今被迷亂了心智,過一陣子就想明白了。”

我撒氣一般道:“我想了三年多,想不明白了。”

父皇悶歎道:“也怪朕,是朕當年不近人情,害你們分開了這麼久,也害嵐兒頹廢至今。”

母後急切說道:“豈會是陛下的錯!是嵐兒年少氣盛不懂事。”

父皇抿著唇擺了擺手,許久才道:“那孩子朕看了幾年,秉性純善溫良,這幾年住在平湖州,教三五孩童讀書,既不與人結交,也不沾染是非,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母後端坐在椅子裡,聞言抬了抬眼簾,露出一抹輕蔑笑容道:“這世上好孩子多了去了。”

我猶然垂著臉,隻道:“我隻要他一個。”

母後擰起眉道:“你今日是瘋了不成,這般撒潑撒氣!”

父皇歎氣道:“皇後,這幾年朕忙於公務,疏忽你了。”

母後不明所以,幽幽看向父皇。

父皇微微沉著臉,似是自責一般說道:“你是朕的發妻,與朕攜手二十八年,相敬如賓未曾有半點不睦,不可否認,朕當年娶你為妻,因你是鎮國公嫡女,可僅僅是這個原因嗎?”

父皇側過身凝視著母後道:“朕猶然記得那年你入宮,站在梅花樹下嬌羞含怯的模樣,朕對你一見傾心非你不娶。”

母後倏然睜大了眼,眼底水波蕩漾。

我抬頭看了眼父皇,又看母後,不由得蹙起眉來。

父皇繼續道:“嵐兒是你與朕唯一的兒子,朕對他寄予厚望,自然不能像對安兒北辰那般驕縱,隻是朕也希望他能如朕一般,娶心愛之人為妻。”他伸出手去,握住母後纖細手指,輕柔摩挲。

母後麵頰通紅,哽聲不能言語,良久卻是又氣又笑道:“陛下都這般說了,臣妾還能說什麼,明日叫來看看再說吧。”

我怔了半晌,倏然笑開,站起身道:“兒臣多謝父皇母後。”

父皇笑罵道:“你看看你這德行!朕都不屑罵你!”

他說罷又去看母後,親熱說道:“朕的孩子裡,嵐兒最像朕年少時模樣,風流俊逸頗為瀟灑,那夏行舟雖無才卻有貌,他們才子佳人,也算佳話。”

母後抿著唇笑道:“陛下今日是替他做主來了。”

父皇笑笑不說話,喝了一盞茶才道:“嵐兒與安兒親事都定了,朕心裡的大石頭也落了地,至於北辰,甚不著調,半點不成氣候,朕也沒心思管他。”

母後忍不住翹起嘴角,父皇自然知道她喜歡聽什麼,連連哄得她眉開眼笑。

父皇又道:“安兒這親事辦得隆重,嵐兒是朕的嫡長子,又拖了許多年才成婚,必要辦得更熱鬨,這兩場婚事下來,皇後今年怕是要辛苦了。”

母後笑道:“臣妾有什麼辛苦的?多是典司院與內務府在忙碌。”

父皇歎氣道:“今日真是高興,嵐兒終於也要娶妻了,迎親可以緩一緩,聘禮早些送去,下了定,嵐兒也可以安心,也免得他整日牽腸掛肚,沒心思處理公務。”

母後也笑,端起茶盞喝了口茶方說:“嵐兒那四十萬兩聘禮,內務府都備了十年了,找欽天監定個日子就是。”

我淡淡道:“兒臣想下一百萬聘禮。”

“一百萬?”母後驚得擺下茶盞,“一百萬?嵐兒你是不是傻了,聘禮是要給真金白銀的!”

父皇冷哼一聲道:“瞧瞧,還不滿意,跟安兒的嫁妝較勁呢。”

我抿了抿嘴道:“兒臣自己貼六十萬。”

母後擰起眉道:“你有六十萬?你每月不過五千兩俸銀,平日裡花銷也不少,你能有六十萬?”

我看了眼父皇,悶聲道:“兒臣問父皇借,兒子問老子要銀子,天經地義。”

母後怔怔看著我,顫聲道:“你真是瘋了!”

父皇愣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俯後仰,笑停了方說:“好好好,給你,給你,朕給你兩百萬,一百萬你拿去下聘,還有一百萬拿去給兒媳婦備嫁妝。”

母後一下子站了起來,看看父皇又看看我,氣急敗壞道:“陛下!國庫再充盈,銀子也不是這麼使的!”

父皇笑笑說:“這哪裡是國庫裡的銀子,之前戴震科案,沈容替朕多抄出來二百萬兩,都入了朕私庫,拿來給嵐兒辦親事有什麼要緊,再者說那夏九州是什麼人,這二百萬他敢碰嗎?還不都得陪進嫁妝裡送進太子府?一來一去都在自己手裡,咱們不吃虧。”

母後哭笑不得道:“話不是這麼說的,嫁妝就是嫁妝,進了太子府也是夏家的銀子。”

父皇不理他,對我說道:“原本是內務府出四十萬聘禮銀子,典司院出二十萬辦喜事,如今這六十萬都用來辦喜事,一共二百六十萬,這親事絕對熱熱鬨鬨的。”

我含笑點頭:“謝父皇。”

母後氣惱至極,口不擇言道:“你們兩個今日都魔怔了!”

父皇哈哈大笑:“難得高興,快去傳膳,咱們一家三口吃頓飯。”

母後斂起怒氣,又忍不住笑出聲,親自出去吩咐打點。

待她離去,父皇才瞪我一眼,笑罵道:“高興了?”

我忍著笑點頭。

父皇走至我身旁,拍了拍我的腦袋,笑吟吟道:“你母後嘴上不痛快,心裡不知道多得意,瞧她春風滿麵的樣子。”

我笑而不語,望向窗外濃烈的夕陽,璀璨的光芒從窗外灑落,照亮了整片殿堂,窗外春色似是變了模樣,海棠俏麗,綠葉叢生,朵朵紅蕊彌漫了春色。

(下卷*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