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6 章 我抓心撓肺了月餘,總想……(1 / 1)

嵐霧行舟 沉默的戲劇 4215 字 11個月前

我抓心撓肺了月餘,總想起左行舟與我吵架時的模樣,明明嘴巴厲害,把我堵得啞口無言,卻似是委屈極了,好似是我欺負了他一般。

從來沒有人敢對我這般頂撞,說的還都是些我聽不懂的話,莫名其妙一大堆。

最叫我氣惱的是,分明是左知言對我撩撥不成,如今卻成了我對他癡心不已,真真是叫人憤恨。

年末的時候,皇城裡出了一樁急案,溪後巷發現了一具屍體,受害者身穿繡花鞋,因臨近年關,父皇擔心城中人心惶惶,對此案十分看重,據章之橋所言,似乎從前也發生過類似案件,他在卷宗庫見到過相關卷宗。

本是要派蕭慎去查的案子,我心念一動,親自帶著人去了卷宗庫。

本想去逮左行舟,總想叫他吃吃癟,長長教訓,可見他捧著油紙包戰戰兢兢的模樣,又不免覺得自己嚴苛,細細想一想,他也不曾做錯什麼,白白挨了我四十大板,我那日衝動說他攛掇左無涯的事情,後來細想又覺得難是他,這小子模樣雖貌美,衣裳卻穿得又舊又難看,臨死要寫遺言,存銀竟隻有五十兩,想來在家裡也不受寵。

本也不是他的錯,隻是他對我沒大沒小,總是讓我心裡不痛快,若是那日當場發作教訓了他,倒也情理之中,如今再來翻舊賬,不免顯得我小氣。

且章之橋擺明要護著他,我再來打他,又怕小事化大,與章之橋更生齟齬。

我心裡屬實覺得憋屈,旁人討好我奉承我,我便覺得他們蠅營狗苟,如今碰到一個隻捧章之橋,不捧我的,我又覺得不痛快,章之橋再受父皇器重也越不過我去,他不過是父皇拿來培育我的棋子,與其討好他,不如來討好我,左行舟這點都想不明白,即便聰明也隻有記憶好這一條!

我見他捧著油紙包苦著臉下跪行大禮,故意不理他,隻與身旁侍衛說話,叫他們把相關卷宗都找出來。

那小子瞄了我一眼,似是覺得我正忙,竟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慢吞吞走去桌邊坐下。

我氣惱至極,罵道:“讓你坐了嗎?”

他倏地又站起來,朝我討好地笑了笑,又是那副含羞帶怯勾人的模樣。

我氣悶不已,瞪他一眼,歎道:“坐吧,做你原本的事。”

左行舟扭扭捏捏地坐下,慢吞吞開始吃鬆糕。

我擰著眉看著他,這小子當我是什麼人,我坐在這裡辦正事,他竟敢吃東西?

左行舟見我瞪他,可憐巴巴道:“我原本就是要吃鬆糕的。”

我無奈搖了搖頭,低頭看著手裡卷宗,時不時看他一眼。

他抓著鬆糕小口小口地吃,偶爾伸出嫣紅的舌尖卷一下嘴唇,時不時用那雙水波盈盈的眼眸看著我。

我呼吸一滯,掩麵喝了口茶,方平靜問道:“你盯著我看什麼?”

左行舟紅著臉搖頭道:“沒什麼。”

我沉聲道:“有話就說!”

他遲疑了半晌,忽然慢吞吞朝我走來,站在我咫尺遠的地方,聲音軟綿綿問道:“殿下,您今日這件衣裳真好看,是在玲瓏成衣鋪買的嗎?”

又沒頭沒腦不知在說些什麼。

我看了眼身上的衣裳,忽然有些不自在,平日我甚少穿豔色的衣裳,今日穿了一身小豆色的束腰長袍,比平日更端重一點。

我不知他說什麼,本是不想理他,可見他今日乖乖巧巧的樣子,忍不住道:“你又胡說八道什麼?”

左行舟咕噥道:“掌櫃說您經常去光顧,我也買了四件,怎麼沒見著這麼好看的衣裳。”

我啞然失笑,罵道:“胡言亂語!滾回去吃你的東西!跟你說話真是浪費時間。”

左行舟鼓了鼓腮幫子,不情不願坐回椅子裡,仍用直勾勾的眼神盯著我看。

我被他看得發毛,不由得坐直了身體,時不時也看他一眼。他今日不與我頂嘴,又不戰戰兢兢的模樣倒是有幾分柔軟可愛。

蕭慎把卷宗儘數擺在桌上,低聲道:“殿下,都齊了。”

我用手指輕輕點著卷宗,又看了看左行舟,淡淡道:“再找找。”

蕭慎點頭應是。

左行舟打了個哈欠,似是想睡覺,懶洋洋趴在桌子上沒有正型,我當真是哭笑不得,這小子眼裡是半點沒有我,連裝都懶得裝。

我拿起手邊卷宗拍了拍他的臉道:“這幾本我帶走。”

他坐在椅子裡,仰頭看著我道:“司史大人或是太尉大人立的執結給我看看。”

我站著,他竟敢坐著,還敢問我要執結,我又拿卷宗打他的臉,罵道:“你自己去問他們要!”

我正欲離開,他又突然跑過來,攔著我問道:“殿下,您漏了幾本,還要不要?”

我蹙眉看著他,還未說話,就見他縮了縮脖子,又是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小聲嘀咕道:“不要就算了......”

我看他這般就來氣,歎了聲道:“你去拿來。”

他慢吞吞往樓上去,我坐回椅子裡等了他大半天,才見他踱步似的慢悠悠下來。

我忍不住罵道:“你是腿短還是年紀大了,能不能走快兩步?”

左行舟扁了扁嘴,腳步踮踮向我跑來。

我接過卷宗看了眼,問道:“這是長明州和山海州的卷宗?”

他站在我身旁,認真說道:“這三本裡的受害人都是穿紅色繡花鞋,係黑色腰帶,年齡也都是四十歲左右的嬸娘。”

我含笑看著他,又拿卷宗拍了拍他的腦袋,笑道:“你還算幫得上忙。”

左行舟揉著腦袋抱怨般望著我,見我要走,連忙喊道:“我還沒登記呢。”

我轉頭朝他笑了笑:“你記性這麼好,自己回憶吧。”

待出了門,臨上馬車前,我對蕭慎道:“你順道查查,玲瓏成衣鋪是什麼地方。”

我難得心情舒暢,回到太子府,李叢奉了茶,又端了些糕點過來,我剛拿起第二塊,李叢便笑道:“夜深了,殿下少進一些。”

我笑罵道:“多事。”

我看著手中糕點,突然索然無味,說道:“明日備些鬆糕給我嘗嘗。”

李叢笑吟吟點頭,又說:“殿下,還有許多折子沒批,宮裡派人來催了一回。”

我苦笑道:“拿來吧。”

批折子倒也不麻煩,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請安折子,正經的折子都是父皇親自批閱,我一邊看折子,一邊問道:“我記得知言之前在我府裡做過衣裳?”

李叢道:“去年放榜時,殿下送了他幾匹料子,他嫌外麵的繡娘手藝不好,來咱們府裡量身段,請府裡繡娘做了兩身。”

我回憶了半晌,似是有這件事,便道:“今日左行舟也算幫了我忙,他的身形瞧著比知言小一輪廓,你去挑幾匹料子,給他做幾身衣裳。”

李叢笑問:“是做冬衣,還是四季都做幾身?”

我翻開折子,思忖道:“先做冬衣吧,等日後給他量了身段再做其他的。”

李叢輕輕笑了笑,問道:“殿下,不生氣了?”

我驀地愣住了,麵露不悅道:“一碼歸一碼,他討人厭是一回事,幫得上忙又是另一回事。”

李叢訕訕道:“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我睨他一眼,繼續批折子,心裡又生不悅,我給他做什麼衣裳?真真是被他亂了心智,隻是既已吩咐了下去,不過幾身衣裳罷了,也無甚關係。

*** ***

蕭慎趕在小年前把繡花鞋的案子破了,又派人去查了玲瓏成衣鋪,說是那傻子在成衣鋪買了幾身衣裳,約好了在小年去拿。

我在府裡坐立難安了半日,晌午前趕著出了門,急奔去那間玲瓏成衣鋪。

本也不是想與誰偶遇,隻是想起左行舟說的話,那掌櫃似是打著我的幌子做生意,百姓的事情再小也是大事,如今歇年了,我手裡事情也不多,左右也是閒著,不如去看一眼。

下了馬車,我仰頭看了眼店鋪匾額,門麵樸實無華,又隻巴掌大的地方,我遲疑了半晌,蕭慎湊近說道:“左小公子進去了。”

我淡淡應了一聲,抄起折扇緩步往裡走,剛走進去就見那傻小子似是在與人吵架,急得滿頭大汗,嘴裡結結巴巴說道:“可這衣裳也太大了,我分明與你說,我兄弟與太子殿下差不多身形,你怎能把衣服做成這麼大?”

掌櫃的瞪起眼,凶神惡煞道:“嘿,你這小子,彆是來訛衣裳的吧?你見過太子殿下嗎?跟這胡說八道?太子殿下金尊玉貴,自然是個腦滿腸肥的大胖子,我還多費了布料,便宜你了,快把銀子拿來!”

我蹙起眉看向那掌櫃,他似是沒有看見我,仍與左行舟在較勁。

我緩步走到左行舟身後,卻聽他氣急敗壞道:“才不是腦滿腸肥!太子殿下分明玉樹臨風英武不凡,你才腦滿腸肥!”

我忽的愣住了,心尖驀地顫了顫,整個人飄飄然一般難以言語。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又覺羞惱,連忙拿出折扇掩住笑臉。

左行舟未覺我在他身後,跌跌撞撞倒了過來,我順勢扶了他一把,他轉頭看向我,麵色倏變,驚慌失措要跪,我連忙將他撈進懷裡,攏起折扇敲了敲他的腦袋,笑說:“你這蠢小子,嘴巴這麼甜,平時怎麼不知道恭維我?”

他的臉忽然漲得通紅,又羞又怯,嘴唇囁嚅道:“您怎麼來啦?”

我冷眼看向那掌櫃,陰沉道:“本王來瞧瞧,是誰打著本王的幌子招搖撞騙。”

侍衛陸續衝了進來,掌櫃自知不妙,跪地求饒道:“貴人恕罪貴人恕罪,草民口不擇言不是故意的,貴人恕罪!”

那小傻子忽然著急起來,走上前道:“你不認識他嗎?他是太子呀,他不是常來你這裡買衣裳嗎?”

我當真是好氣又好笑,罵道:“這種謊話虧得你相信。”

左行舟訕訕然道:“可、可他衣裳做得也不難看,就是略大些罷了。”

他跑去把衣裳捧起來,又走回我身旁,討好著說道:“衣裳挺好看的,太子殿下,咱們走吧,他以後不敢了。”

我定定看了他一會兒,這小傻子倒是好脾氣,被人騙了也不計較,雖是有些窩囊,卻不免叫我心生愛憐。

我見他不想生事,也不欲他為難,又聽侍衛道:“這衣裳每件十兩,看料子,與其他成衣鋪差不多。”

左行舟怔了怔,又跑了回去道:“啊?十兩?你怎麼賣我五十兩呀?”

掌櫃眼神閃爍道:“衣裳大些費布料。”

左行舟著急道:“那二十兩也該夠了呀!你得退我一百二十兩。”

我哭笑不得,這小子還上趕著被人坑四十兩。

掌櫃退了銀子給他,左行舟卻不走,突然拉住我的胳膊走到掌櫃麵前,笑眯眯說:“如今你瞧見太子殿下了,就按照這個身段給我兄弟再做四身衣裳,隻是得稍微快一些,我等著要拿的。”

我無奈至極,罵道:“你還要做他生意!你真真是無藥可救!”

我叫侍衛拿著衣裳,提著左行舟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