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1 章 我懶洋洋坐在椅子裡,神……(1 / 1)

嵐霧行舟 沉默的戲劇 3399 字 11個月前

我懶洋洋坐在椅子裡,神情無聊地望著窗外的春色,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母後這裡的風景似是從不曾變化過,平靜地讓人心裡不生一絲漣漪。

“你有沒有聽見本宮說什麼?”母後溫溫的聲音忽然拔高。

我恍惚間回過神,眸色淡淡地望向她。

母後穿一襲雍容端莊的華服,儀態端正坐在椅子裡,就仿佛角落裡那隻古董花瓶,高貴典雅找不出一絲錯處,也見不到一絲新意。

母後溫聲笑道:“護國公與鎮國公家的嫡孫女,你喜歡哪一個?”

我微微蹙起眉,語氣卻淡然道:“兩個我都不曾見過,母後選吧。”

母後似是苦惱,柳眉微蹙道:“各有各的好處,護國公家的哪裡都好,隻是身體略差了些,成親後難有子嗣,自己也未必撐得住許多年,鎮國公家的自然更好,到底是你親表妹,隻是年歲也太小了些,如今方十一歲,還得再等幾年。”

我逐漸生出不耐煩,悶聲道:“都是親上加親,也不曾好到哪裡去。”

母後驀然斂去笑容,冷冷道:“嵐兒,你近來越發沉不住氣了,你是一朝太子,無論你心裡想什麼,麵上都得雍容大氣,豈能這般不得體!”

我端坐在椅子裡喝茶,又聽母後說道:“日前聽你父皇提起,想讓北辰明年就領差事,他與安兒雖同年,但你父皇對他們的期許顯然是不同的,一個叫念安,一個叫北辰,嵐兒,你該更謹慎才是。”

她說罷斂了斂怒氣,又說起刑部太尉的庶妹,太尉是何許人物,已在這十幾年裡叫朝堂上下大開眼界,父皇對他更是萬般器重,如今朝堂之上隻有刑部我不曾深入,也難以深入,這樁婚事是眾望所歸,也是父皇留給我的難題。

我人生這二十二年裡,父皇似乎永遠在給我出難題,母後永遠在替我出謀劃策,他們在打一場無趣的擂台,而我是擂台中的傀儡。

身居高位便該不動聲色,不露悲喜,甚至寡言少語,惜字如金。

所有人見了我或是卑躬屈膝,或是阿諛奉承,或是戰戰兢兢,他們捉摸不透我的心,而我也看不清他們的麵容。

我聽母後囉嗦了兩盞茶的工夫,站起身道:“前朝事忙,兒臣該走了。”

母後抿著唇睨了我一眼,我熟視無睹般轉身離去。

待出了門,李叢近身問道:“殿下,是否要傳轎子?”

我道:“走走吧。”

李叢弓著腰退下,恭敬跟在我身後。

我負著手無甚新意地走過這條路,腦海裡突然想到萬常寧,這廝去了邊關幾年,回來簡直是昏了頭了,竟置了彆苑,養了幾位赤子,日前竟來問我是否要一起小聚,腦子不知道是怎麼長的,真真是混賬!

我忽然又想到了左知言,從前我與他要好,他不似其他人那般對我畢恭畢敬,偶爾也會撒嬌撒癡,守禮數也懂點到為止,我與他交往不似與旁人那般端著疲累,他十五歲科考落榜後,牟足勁又苦讀了三年,我也與他少見麵,去年終於考中甲榜十三,入仕為官。

隻是三年裡,恍惚間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從前隻十五歲,我當他弟弟那般照拂,偶爾撒撒嬌我也十分受用,總比趙念安與趙北辰聽話懂事,如今十九歲,模樣完全長開了,他容貌俊秀,又有些媚態,如今再與我撒嬌總是令我不免生出些困惑。

我心裡想著事情,不覺走到了典司院門口,我轉頭睨了李叢一眼,說道:“走來這裡作甚?也不知提醒我一聲。”

李叢訕訕笑道:“殿下有心事,老奴不敢打擾。”

我抬眼看去,忽見夏九州遠遠走來,他似是沒有看見我,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身後幾步遠處跟著一個孩子,十五六歲的模樣,走路極慢,走幾步停一停,仰頭看一眼宮牆,夏九州喊他一聲,他便加快幾步,走一陣又停,呆呆傻傻的模樣,隻是遠遠的看不真切長什麼模樣。

我隨口問道:“那是誰?”

李叢上前一步,笑說:“上一回科考榜首,狀元郎夏九州。”

我悶歎了一聲,我自然知道是夏九州,李叢見我歎氣,倏地反應過來,忙說:“奴才去打聽。”

我淡淡道:“不必了,走吧。”

*** ***

左知言剛入審監司,似是有許多煩惱,吃飯時也悶悶歎氣,吃不下幾口飯。

我好笑道:“誰惹了你這麼不高興?”

左知言可憐巴巴抱怨起來,我一邊吃飯一邊聽他說,原是也不想搭理他,這種細枝末節的事情本不該我來管,隻是見他苦著臉,似是撒嬌一般哄著我,我心情也頗有些複雜,往日捧我的人雖多,卻沒有幾個像他這般肆意,那些溢美之詞就仿佛從他心口破土而出一般。

待撤了膳食,又捧了茶來,我方緩緩說道:“你初入仕,自然有許多不順心的地方,我也不能平白為你出頭,免叫你擔一個佞臣的惡名。”

左知言趴在桌子上,抬眼看著我,嘀咕道:“太子殿下半點不心疼我。”

我眉頭挑了挑,笑道:“我還不心疼你?”

左知言苦悶道:“我在家裡尋常就受人欺負,大哥和夏九州隻喜歡我三弟,如今夏九州當了狀元,更是捧著我三弟,我在家裡都快沒有立足之地了,我三弟也嬌氣,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就要去告狀,我本就是做哥哥的,自然都是我的錯。”

我笑而不語,左百川亦是我童年伴讀,他性格穩重,行事也中立,去年科舉又落榜,如今仍在家中讀書,我雖許久不曾見他,幼時也聽他說過,他家幺兒有些呆傻木訥,卻也不嬌氣,倒是左知言性格驕矜些,我是知道他的,隻是倒也沒什麼不好,若是像左百川這般沉悶也無甚趣味,且左知言雖然輕佻,卻也有些真本事,比旁人都聰明許多。

我靜靜聽他說,說罷道:“這樣吧,我多賞你些東西,旁人知道我看中你,便不敢輕視你。”

左知言湊近我,露出親熱的笑容,又用直勾勾的眼神望著我笑。

我微有些錯愕,忍不住又露出無奈笑容來。

我後院那幾位妾室雖都出自高門,性格卻都沉悶,平日見了我戰戰兢兢,又端得正經,實在叫人喜歡不起來。若是知言想當我赤子,也未必不是件美事,隻是他這科舉考得也不容易,十數年寒窗,若是當了赤子,這麼多年的書也就白讀了。

我拍了拍他的腦袋,笑說:“去吧,好好辦差。”

左知言站起身,行了半禮方離去。

我緩緩喝了口茶,笑說:“他倒是知禮數,凡事守分寸,半點不逾越。”

李叢在旁含笑說道:“左二公子知殿下脾性,禮數不能壞。”

我擺下茶盞,垂眸淡淡道:“我雖寵他,也不能叫他恃寵而驕,他是明白人。”

李叢笑問:“夜深了,殿下去哪裡歇著?”

我悶歎了一聲,略有些疲憊捏了捏眉心,緩緩又靠回椅子裡,道:“再沏盞茶來。”

李叢笑著去吩咐侍女,待換了茶來,我接過方問:“近來有沒有什麼新鮮事,說來聽聽。”

李叢笑說:“今日聽說太尉庶妹記到了嫡母名下,如今是嫡女了。”

我啞然失笑道:“這是什麼新鮮事?她若想當我的側妃,嫡女是理所當然的。”

李叢琢磨了一會兒,笑說:“確有一件。”

我托腮看著他,想來也沒什麼樂子,必然是些家長裡短的閒話。

李叢笑說:“說是典司院來了個容貌極其俊俏的雜役,都當是赤子,許多人眼巴巴去偷看,典司院門檻都被踏破了,殿下您猜是誰?”

我勾唇笑道:“我應當認得?”

李叢意味深長道:“就是那左府小公子,殿下日前在典司院門口見過,與夏九州大人走在一道。”

“是他?”我回憶了半晌道,“那日遠遠的,倒是看不真切,隻覺得有些傻氣。”

李叢笑道:“奴才也不曾看清,聽說確實有些不聰明,隻是模樣實在貌美,才住了一兩日,名聲就傳開了,夏大人急得團團轉,去典司院打點了一番,給他換了單人的房間,公孫侍郎又親自去警告了那些愛生事的,如今才算平息下來。”

我搖搖頭道:“傻子又能好看到哪裡去,許是他們沒見過什麼世麵罷了。”

李叢忽然眼神變了變,走近些說道:“自然無法與左二公子相提並論。”

我抬了抬眼簾,笑問:“你想說什麼?”

李叢頗有些訕赧道:“殿下若是喜歡左知言大人,不如納他為妾,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我斂去笑容,沉聲道:“隻是他未必真的願意。”

李叢笑說:“左知言大人讀了幾年書,似是開竅了,近來對殿下十分親近,老奴瞧著,他也有幾分真情實意。”

我忍不住笑了一聲,罵道:“也不知是他哄得我高興,還是你更會哄人。”

李叢摸著鼻子,訕訕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