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趙北辰的開府宴定在九月……(1 / 1)

嵐霧行舟 沉默的戲劇 3330 字 11個月前

趙北辰的開府宴定在九月十八,我與徐月輝約好,晚一個時辰來替他,徐月輝好脾氣,一口就答應了。

我頭一回吃席,特意選了件最好看的來穿,豆青色的袍子,夏九州臨走前給我買的,看著不似平日那般沉悶。

趙北辰的府邸我去過幾次,那會兒還沒有修繕好,趙北辰帶著我四處看,走得我腿都斷了,比我家大了四五倍不止,這麼大的府邸隻他一個人住,他這般丟三落四的性格,也不知東西放忘了該怎麼辦。

他的府邸離卷宗司不遠,離太尉府也近,我走過去並不費勁,隻是從前去時冷冷清清的,隻有匠人安靜進出,今日卻敲鑼打鼓很是熱鬨。

我站在附近的小巷子裡頗有些惶恐,遠遠瞧見公孫侍郎,我倏地眼睛一亮,小跑著過去與他打招呼。

公孫侍郎見了我亦是一驚,忽然麵色大變拖著我去了巷邊,追問道:“你來這裡乾什麼?”

我手裡還捧著一盆薄荷,我特意換了新的花盆,送來給趙北辰當賀禮的。我見他驚慌,也有些遲疑,呐呐問道:“大人,這麼了?”

公孫侍郎小聲道:“今日是三殿下開府宴,皇親貴戚都會到場,太子殿下一會兒就到,你去年被他打了四十大板,該避著些忌諱才是。”

我聽不太明白,遲疑道:“是、是三殿下叫我來吃席的。”

公孫侍郎打量我一眼,又笑:“你素來不會撒謊,倒是我唐突了。”

我連忙道:“大人是為我著想,我該謝過大人才是,上回要不是你替我求情,興許我還得多躺半個月。”

公孫侍郎歎氣道:“算了,陳年往事不說了,聽說你受了太尉大人的賞識去了刑部,如今可還好?”

我點點頭道:“都好,我如今在卷宗庫辦差,日子很清閒,多虧了太尉大人的照拂。”

“卷宗庫是個好差事,隻是沒什麼升遷的機會,不過你性格溫吞,倒是適合你。”公孫侍郎道,“你抱著薄荷做什麼?”

我抬了抬手臂,靦腆笑了笑說:“這是我送給三殿下的開府禮。”

公孫侍郎微怔,抿了抿嘴,遲疑半晌說道:“旁人都是送翡翠瑪瑙,你送藥材,你是不是叫人戲弄了,三殿下為何請你來?你的請柬呢?給我瞧瞧。”

“我沒有請柬呀。”我著急說道,“北辰不會戲弄我的,是他叫我來吃席的。”

公孫侍郎連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你小聲些,殿下名諱豈是你能叫的,我知道你老實,隻是你有時候過於木訥,叫人耍了也未可知,你忘記去年那四十大板了?裡麵那些大人物你一個也得罪不起,貿貿然衝進去,衝撞了貴人,到頭來吃苦的還是你。”

他頓了頓又說:“你完全沒有鑒貌辨色的本事,得罪了人也不知道,我也不是什麼大人物,與你非親非故,不可能次次都救你,有些貴人不是你可以攀附的,我說話雖是難聽了些,卻也是為你好。”

我知道公孫侍郎為難,也知道趙北辰不會戲弄我,許是有些疏漏忘了我,隻是公孫大人的話不免叫我難過,我雖然不機靈,可我並非想攀龍附鳳,隻是與趙北辰投緣罷了。

這些事情想來也無用,我抬了抬薄荷草,問道:“能不能幫我把這盆薄荷轉贈給三殿下?”

公孫侍郎連連歎氣,點頭道:“給我吧。”

他從我手中接過花盆,背後有人叫他,他朝我苦笑了一聲,轉身速去。

我攥著手在空巷裡站了一會兒,看著長街上熱鬨非凡的景象,悶悶地轉身離開。

喧嘩聲漸漸遠去,我慢行了一段路,身後卻突然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又傳來公孫侍郎嘶啞的叫喊聲:“行舟,等等,行舟!”

我恍然轉身,見他氣喘籲籲,嚇了一跳,問道:“大人你怎麼了?誰在追你?”

公孫侍郎訕訕道:“得虧你走路慢,趕緊跟我回去,三殿下到處找你呢。”

我心裡倏然鬆了口氣,揚起笑容道:“我就知道他不會戲弄我的。”

“是是是,倒是我托大了,趕緊回去,你再不回去我得挨板子了。”他拖著我走了兩步,喘了會兒氣才說,“我方才與他說,你去散步,可不許說是我趕你走的。”

我忙不迭點頭。

公孫侍郎瞄我一眼,吞吞吐吐道:“你那盆栽我給你扔了。”

“啊?”我結結巴巴道,“這麼好看的薄荷,你扔了作甚?”

公孫侍郎乾巴巴笑了笑:“我扔去牆角了,一會兒就去給你撿回來。”

我頷首答應,又說:“也無妨,我還有一盆呢,若是找不回來了,我改日再送他。”

公孫侍郎舒了口氣:“甚好甚好。”

我隨著公孫侍郎走去角門處,趙北辰在那等了我一會兒,見我回來罵道:“我那花園怎麼好看你不去溜達,去小巷子裡作甚?”

我撓撓頭,嘿嘿笑了笑。

趙北辰打量我一眼,勾唇笑道:“你今日倒是穿得好看,到底還是人靠衣裝,走吧,跟我進去。”

他與我說話時,有許多錦衣華服的貴人向我看來,我隱隱察覺到那些目光,心中不安,走近些小聲說道:“你彆與我說話,我跟在你後麵。”

趙北辰揚了揚袖子,怒罵道:“你這鬼祟!走吧!”

他雖罵,卻當真不與我說話,大搖大擺走在前頭,時不時回頭看我一眼,用眼神示意我跟上。

走了兩步突然停下,轉身對我說道:“忘記告訴你,太子已經到了。”

我心頭一緊,目光盈盈看著他。

趙北辰勾唇笑道:“他帶了你二哥來。”

我無精打采應了一聲,慢吞吞道:“我不想與他們一桌。”

趙北辰笑:“今日一人一席,你放心,說了不會叫你難堪,你一會兒坐末席,旁人見你坐末席便不會過來與你敬酒,你隻管好好吃菜。”

我忙不迭點頭:“北辰,你對我真好。”

趙北辰也不知為何,笑得一臉戲謔,仿佛偷了腥的小貓,連眼神都透著亮。

我也不知他笑什麼,反正他總有稀奇古怪的想法。

我跟在他身後走進正堂,堂內東西兩側各列二十餘張長桌,一路從高位之上延伸至門口,桌麵上已經擺了酒菜,陸續有人落座,我抬眼看去,卻見主位之上坐著太子殿下。

他端坐在椅子裡,撩起寬袖正在飲酒,我遠遠看不清他的麵貌,隻見他模樣清俊似是消瘦了些,影影綽綽卻看不真切。

趙北辰進門時用指尖敲了敲席末桌麵,示意我坐下,我恍然回過神,縮著身體在椅子上坐下,撇過眼不敢再看主位上的太子。

趙北辰大步走去,在席首位置上坐下,恰與我是個斜對角。

我埋頭隻看自己的桌子,不去看二哥坐在何處,左右是與太子眉目調情,我看了也沒意思。

桌上擺著幾道冷盤,用好看的青釉色瓷碟裝著,一道做成白色茉莉花形狀的糕點,瞧著似是奶酪,又像是甜酥。還有一道似是肉脯,盛在用果子雕成的小盅裡。另有幾道也是這般外形精美,卻看不出是什麼菜色,隻覺得色香味俱全,叫人食指大動。

我見沒人動筷,自然不敢吃,恰好侍從捧茶過來,我便端著喝了,又是口渴又是肚餓,一口氣將茶飲了。

身旁突然傳來嗤嗤笑聲,我轉頭看去,見旁座那人正盯著我笑,頓時有些羞窘,連忙把茶盞放下,又端正坐好。

那人笑罷卻說:“我見你眼熟,似是見過,你是哪家的公子?”

我細細看他,那人麵容俊朗,身材高大,二十多歲的模樣,方才雖笑了幾聲,卻並不十分輕浮,我溫溫笑了笑,低聲說:“我叫左行舟,父親是翰林府學士左無涯。”

我說罷,卻未問他是誰,本不想與他搭話,想來又覺得不禮貌,正想問他,卻見他了然般‘哦’了一聲道:“原來是你。”

我納悶看著他道:“你認識我?”

那人笑笑說:“我叫萬常寧,與你一起念過兩個月書,你那會兒年紀小,許是不記得了。”

我怔了怔,忙問:“這麼久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萬常寧哈哈一笑道:“也不過十二三年,我那會兒十多歲,早已是記事的年齡,況且我就坐在你旁邊,自然記得你,我尋常也不愛讀書,我老爹非叫我去,你說我五大三粗讀勞什子的書。”

我抿著笑不說話,我若是說記得,他必然不信,況且雖是記得,也對他印象不深刻,我那會兒自己都是迷迷瞪瞪的,每日上學雲裡霧裡,不知道先生在說些什麼。

隻是沒想到他竟還記得我,我心中頗是高興,見他自嘲,連忙說道:“你看著斯文,一點也不五大三粗。”

萬常寧樂不可支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