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太子似是惱了我,說不見……(1 / 1)

嵐霧行舟 沉默的戲劇 4276 字 11個月前

太子似是惱了我,說不見我當真數月不來卷宗庫。

趙北辰偶爾過來也並非為了查案,撒著潑玩一會兒就回去了。他今日過來提起了太子,說他霸道,朝政上的事情半點不讓弟弟插手,又說他在參謀院做了些討人厭的事,還說了許多我聽不明白的東西,我方知道,原來太子並非在刑部任職,案子也都是手底下的人在查,他本就沒有必要親自過來。

我突然意識到,我從此再也見不到他了。他與我本就是雲泥之彆,從前因為二哥的關係,總覺得他近在眼前,如今才知道,原來他離我這般遙遠。

細細想來,之前我也著實放肆,他說要殺我頭那天,我冒失頂撞了他,後來也不曾與他交心,卻總是對他無禮,也怨不得太子訓斥我。

我懊惱了許多天,也反省了許多天,旁人對我好一些,我便得寸進尺,自以為親近,便失了分寸,因而才會惹人討厭。

興許我真的沒有眼力勁,不知什麼時候該討好,什麼時候該謙卑,得罪了人也不知道,若是今後還有機會見到太子,我一定努力改改我的脾氣,再不衝撞他了。

趙北辰喋喋不休說著話,我趴在桌子上險些睡著,他拿核桃砸我的頭,罵道:“你這蠢東西,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我連忙正襟危坐,琢磨了一會兒問道:“你生氣了嗎?”我已經惹惱了太子,不想連趙北辰也惹惱了,他雖是皇子,但比我小兩歲,又淘氣可愛,我與他在一起時舒服自在,也時常忘記他身份尊貴,我不想無意間惹惱了他,連他也生氣不再理我。我統共也沒有幾個朋友,掰掰手指就數完了。

趙北辰把腳架在桌子上,嘻嘻一笑道:“那倒沒有。”

我心裡鬆了口氣,微微露出一點笑容來,想起昨日剛領了俸銀,我受趙北辰恩惠頗多,也不曾為他做過什麼,如今荷包滿滿,眼看快晌午,便說:“北辰,我今日請你們吃飯吧。”

趙北辰瞪圓了眼,一臉狐疑看著我。

我笑眯眯說:“我攢了好多銀子呢,我請你去太尉大人帶我去過的酒樓,離這裡很近,飯菜也好吃,我去叫同僚過來替一會兒,咱們三人快去快回。”

徐月輝彼時正在沏茶,聞言臉色一黑,訕笑道:“下官留在這裡值守。”

我正要勸他,趙北辰嬉皮笑臉拽著我往外走,哈哈笑道:“那我不客氣啦。”

我回頭看徐月輝,徐月輝朝我苦笑一下,擺了擺手。

我不明所以,問道:“他怎麼不跟我們去?”

酒樓雖說是近,走路也需要一陣,趙北辰拉著我上了馬車,方說:“偏你不懂人情世故,所以敢與我吃飯,他懂,自然就不敢。”

我聽得一頭霧水,趙北辰見我滯訥,笑說:“你以為我是誰,我高興時自然平易近人出手大方,我若是發怒,你就該後悔吃這頓飯了。”

我更是聽不明白,問道:“咱們不是一起吃過飯嗎?”

趙北辰歎歎氣道:“與你說不明白,你也無須明白,你若是聰明伶俐,那便也無趣。”

我撥弄著馬車上的流蘇絡子,心情低落道:“我想學聰明些。”

趙北辰挑眉:“你要聰明作甚?”

我抿了抿嘴,許久才說:“我總說錯話惹太子殿下生氣,興許我以後聰明些,就不會惹他動怒了。”

趙北辰一拍座椅,惱怒道:“好啊你這個叛徒!你哪邊的?我跟太子大哥每日針鋒相對,你不奉承著我,倒去管他心情!”

我嘀咕道:“我說說罷了,我管什麼,我都見不著他。”

馬車逐漸停穩,趙北辰打量我幾眼,戳戳我的腮幫子,跳下了馬車。

我連忙跟著他下去,一起走進酒樓。

待進了包廂,我難得大方一次,爽快道:“北辰,你喜歡吃什麼儘管點,再給月輝打包幾個菜。”

趙北辰挑眉:“要你說?”他把掌櫃的叫來,嘴裡報出一連串菜名,說罷又叫掌櫃自己做主再添幾個。

我笑眯眯看著他,雖是點的多了些,可如今天氣不算太熱,吃不完打包回去還能吃兩天,左右是我自己使銀子,也不必不好意思打包。

趙北辰每道菜都吃兩口,吃得津津有味,逐一點評卻道道都說不好吃。

我下巴都快落了地,驚詫道:“這還不好吃嗎?”

趙北辰睨我一眼,勾唇道:“你這沒見過世麵的,下回帶你去宮裡吃。”

我納悶道:“宮裡的飯菜我吃過呀。”

趙北辰挑眉:“你吃過?”

我笑說:“我從前在典司院當過一陣子雜役,吃了好幾個月宮裡的飯呢。”

趙北辰哈哈笑,用筷子撥撥揀揀挑菜吃。

我回憶起那會在典司院的日子,情不自禁說道:“典司院雖然忙一些,卻有許多好吃的,同僚們也都親切,原也是份好差事,若非被太子殿下打了四十大板,興許如今還在宮裡當差呢。”

趙北辰頭也不抬,幽幽歎氣道:“你這四十大板我聽得耳繭子都出來了。”

我猛然回過神,緊張道:“我不是抱怨、不是抱怨。”

趙北辰扔下筷子,皺起眉看著我,慢悠悠說:“你自然不是抱怨,你想我太子大哥,又無甚可說,你與他除了這四十大板,旁的什麼也沒有。”

我驀然愣住了,筷子倏然脫了手,一股異常的酸味從我胃中泛起,我眼神迷茫看著趙北辰,腦海裡思緒萬千,理不出一點頭緒。

趙北辰又罵:“你也是腦子有病,他這般對你,你還喜歡他。”

我想起那兩方帕子,又想起他為了二哥打我的四十大板,徐徐道:“我腦袋沒有壞掉,他這般欺負我,我怎麼會喜歡他呢?定是你想錯了。”

趙北辰煩躁地擺擺手,拚命往我碗裡夾菜,拱著說:“吃吧吃吧,彆想這些有的沒的,任你想破了天他也不會喜歡你。”

我點了點頭,慢吞吞把碗裡的菜吃掉。

眼看著吃得差不多了,趙北辰也停了筷子,我叫來掌櫃的結賬,順道叫他替我打包。

掌櫃弓著腰,笑吟吟道:“盛會三十兩。”

彼時我正在掏荷包,聞言驚詫出聲:“多少?”

趙北辰看看我,複述道:“三十兩!”

“三十兩?!”我慌張站起身,呐呐道,“我、我隻帶了三兩銀子。”

趙北辰怔忪半晌,撲哧一笑。

我漲紅了臉羞愧地無地自容,從前不曾大手大腳下館子,也不知這酒菜這般昂貴,我訕紅著臉問趙北辰道:“你有沒有帶銀子,我回去還給你。”

趙北辰眨眨眼,掩著嘴笑說:“我出門怎麼會帶銀子?自然是沒有。”

我麵色窘迫,掌櫃卻仍是溫溫笑著,熱情道:“這位公子若是忘帶銀子,賒賬也可,今後路過方便再來結。”

我忙不迭搖頭:“這怎麼行呢。”

掌櫃擺擺手,笑道:“不打緊,小人之前見您與太尉大人來過兩次,若是銀子不夠,就當是我們店家做東也無妨。”

我更是不肯,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似的,忙說:“太尉大人待我不薄,我豈能這般沾他的光,我家中離此處不遠,我這就回去拿銀子,一會兒就回來。”

我轉頭看向趙北辰,按著他的肩膀說:“掌櫃,我把他押在這裡,我拿了銀子就來結賬。”

趙北辰眼睛瞪得像銅鈴,嘴唇哆嗦得說不出話來,我沒工夫多想,安撫他道:“你彆害怕,我一會兒就回來。”

我拔腿就往外跑,隱隱聽見趙北辰在身後罵我,他許是也害怕,畢竟他比我年少些,又久居深宮,不過這酒樓是太尉大人經常光顧的地方,想來也無妨。

我著急往家跑,急得滿頭是汗,一路穿過熱鬨的人群,氣喘籲籲跑到家裡,待回到房間方敢喘口氣,我慢吞吞鑽到床底下,把深藏著的木盒子撈出來,裡麵攢著我這些年來存下的銀兩,粗略算算也有四五百兩,竟是也不少。

我拿了張一百兩的銀票,忽然看見盒子底下壓著的那兩方帕子。

一青一藍,一大一小,皆是繡著蘭花。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太子喜歡蘭花,我捧在手心,想起方才趙北辰的話。

我怎麼會喜歡他呢,他對我不屑一顧,又凶巴巴的,我緣何會喜歡他?想來我與其他人也無甚不同,見他光鮮亮麗,見他高貴雍容,見他英俊瀟灑,便對他心生喜歡,這般也算不上什麼喜歡,是我膚淺又鄙薄,抱著非分之想,覬覦著天上的月亮。

我把帕子放回木盒中,深深推入床底。

我忽然想起趙北辰還在等我,連忙拿著銀票往回跑,待回到酒樓時,趙北辰已經氣得麵目全非,他環著手臂喘著粗氣,怒道:“左行舟!你等著瞧!”

我嚇得縮了縮脖子,討好地朝他笑笑,連忙結了賬,提著打包好的菜,拉上他離開。

*** ***

四月中的某一日,我忽然收到了夏九州的家書,他月前已經在府衙裡安頓下來,日子也過得很平靜,當地民風淳樸,百姓安居樂業,沒什麼需要他太操心的。

我倏然鬆了口氣,給他回了封家書,密密麻麻寫了許多頁,將這幾個月裡發生的事情全數寫下來,多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可我尋常也無事,若是不寫這些,恐怕也沒什麼好寫的。二哥近來心情不好,在家裡發了幾次脾氣,尋釁罵了我幾回,倒是沒有對我動手,隻是把那盆薄荷給砸了,好在還能換盆養起來,我拾掇好之後帶去了卷宗庫,如今兩盆薄荷擺在一起倒也盎然,這些事情本不想寫給他知道,隻是家裡的事情我若是不與他說,一直憋在心裡也無人訴苦。我又告訴他近來認識了趙北辰,他雖然是皇子,卻活潑開朗沒有架子,我從前沒有弟弟,雖不敢把趙北辰當成弟弟,隻是看見比自己年紀小的孩子,竟十分喜歡,有時候他撒撒潑耍耍賴我也覺得十分可愛。本也不想寫太子的事情,又實在按捺不住,趙北辰說我喜歡他,真是莫名其妙,我不過是瞧他可憐罷了,一片深情卻被二哥戲弄,想來他才是那個傻瓜,隻是如今我把他得罪了,他傻不傻的也與我無甚關係。臨末了,我想起大哥明年考科舉,夏九州好歹是狀元出身,他與大哥雖交情不深,平日也算友好,我請他若是方便寫一封家書給大哥,鼓勵他一番。我又叫他切莫提及我,萬一大哥讀書苦悶,覺得我多事就不好了。

我洋洋灑灑寫了十幾頁紙,寫完終於鬆了口氣,夏九州比我聰明,我若是支支吾吾反而他會擔心,他也比我豁達,不會計較我寫這些扭扭捏捏的東西。

我寫完家書,塞進信封裡,倏然愣住了。

夏九州家書是請人捎給我的,我又如何把信給他?

我拿著信去問徐月輝,徐月輝自己也不甚明白,他幫我去問了一圈,叫我若是不急,可以交給他兄長,請徐管事方便的時候捎人帶去,若是著急可以試著去東市找找雲遊販子,他們天南海北地走,江南也是好地方,經常有人過去。

我撥空去了東市,問了許多人,倒是有人可以帶信,隻是要收二十兩銀子,我給了銀子終於鬆了口氣。

近來銀子好掙,花起來也快,一個月也攢不下許多,今後我再寫家書,得寫厚一些,這樣才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