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北辰笑:“今日上朝前我找太尉說話,本就是想請你吃飯,隨口問了句,他倒是知道你愛吃雞腿,我偏還不信,原來是真的,不愧是太尉大人,觀察入微。”
我笑得合不攏嘴,忍不住說道:“我沒與他說過,太尉大人對我真好,還知道我喜歡吃什麼。”
趙北辰笑嘻嘻,把烤雞端到我麵前,又親自夾雞腿給我,笑說:“快吃吧。”
我笑眯眯把雞腿吃了,見他們都吃好了,加快了些速度,吃了半隻搖搖頭說:“我吃飽了,謝謝殿下。”
趙北辰笑而不語,侍從進來收桌子,又捧了茶來。
趙北辰吹了吹茶煙,笑說:“你一會兒再陪陪我,我帶你長長見識。”
我忙不迭點頭,卻聽太子突然道:“你想帶他去哪裡?”
趙北辰隨口道:“哪不能去,我去哪兒都是好地方。”
太子並不再問,卻惡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縮了縮脖子,連忙埋頭喝茶。
左知言抿了口茶,衝太子展顏一笑,說道:“這茶倒是好喝,上回您賞我的茶葉我喝完了,什麼時候再賞我些唄。”
太子看他一眼,頷首道:“明日我遣人送給你。”
左知言露出心滿意足的甜蜜笑容,說道:“謝殿下賞。”
太子笑道:“這點東西有什麼好謝的。”
趙北辰似是想到了什麼,突然說道:“哦,我記得,左知言從前是你伴讀。”
太子道:“沒錯,他與左百川皆是我伴讀,左百川如今備考科舉,我也許久未見他了。”
趙北辰看向我,問道:“那你是行三?”
我點點頭,端起茶來喝。
趙北辰咧嘴一笑:“我也是,咱們確實有緣,隻可惜我兒時讀書未擇伴讀,隻與我二哥朝夕相伴,否則選你當我的伴讀,也是極好的。”
我乾巴巴笑了一聲。
左知言笑笑說:“三殿下有所不知,我三弟在翰林府讀過兩月書,太子殿下十一歲那年另擇伴讀他去試過。”
太子驀然看向我,微微笑著說:“是嗎,我竟是不知道還有這件事。”
左知言笑說:“我也記不太清了,後來也是聽父親說起,隻知他讀書努力,偏腦子不聰明,牟足了勁卻也選不上,落選還大病了一場。”
太子露出些惱色,頗有些不悅道:“讀書的是我,伴讀也未必都要聰明過人,聰明之人多淩厲,我也不甚喜歡。”
我見他們一搭一唱,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不記得,反正我也不搭腔,由他們說吧。
趙北辰抬了抬眼眸,嬉笑說道:“左知言左大人瞧著挺聰明的,你不照樣很喜歡?”
左知言不明意味地笑了笑。
太子麵色慍怒,不假辭色道:“趙北辰!休要胡說八道!”
趙北辰挑了挑眉,放下茶盞道:“時候不早了,咱們散了吧,行舟,跟我走,我給你看點好東西。”
“咱們去哪兒啊?”我被他拉著往外走,著急問了句。
趙北辰神神秘秘道:“你看了就知道了,你肯定喜歡。”
太子目光沉沉看著我,突然喝道:“拉拉扯扯像什麼樣子!”
趙北辰掏掏耳朵,嘀咕兩聲,拍了拍我的腰道:“行舟,跟上!”
我惴惴不安上了馬車,撩開車簾往外看。
趙北辰笑了一陣道:“你二哥真有趣。”
我放下簾子,納悶道:“哪裡有趣?”
趙北辰笑停了,搖搖頭道:“說不上來,反正挺有趣的。”
我乾巴巴笑道:“我二哥一向討人喜歡。”
趙北辰笑而不語,卻說:“我二哥倒是真的討喜,你大哥如何?”
我想了想說:“儒雅穩重深沉,大致就是這般。”
趙北辰恍然大悟道:“哦,原是這樣的,大哥穩重,二哥討喜,咱們老三英明神武、玉樹臨風、英俊瀟灑、貌比潘安、氣拔山河。”
我愣了半晌,反應過來後忍不住哈哈笑了幾聲,道:“殿下,你這人真有趣。”
趙北辰自己也樂嗬,我又撩開簾子看,見回到了卷宗司,問道:“咱們去辦差呀。”
趙北辰隻道:“進去看看。”
我不明所以,下了馬車跟著他往裡走,一路彎彎繞繞去了卷宗庫,一進門便愣住了,八角廳堂被隔成了兩塊,靠近樓梯那一邊仍是原來的模樣,隻多了一張長桌與一把太師椅,另一邊隔了一道牆,羅漢床不知去向,卻多了一張紫檀雕花床,另有屏風兩扇,櫃子一頂,長桌一張,桌頭擺文房四寶,又有銅琺琅燭台兩頂,我的薄荷小盆栽也擺在案頭。
我一時間驚慌地不知如何是好,眼神木訥看著他。
趙北辰得意道:“怎麼樣,不錯吧,你幫了我大忙,我怎麼都得賞你,我昨日過來就覺得這裡淒涼,這麼大的房子,隻一張羅漢床,晚上睡覺得多冷呐。”
我誠惶誠恐道:“可是、可是無功不受祿,昨日我也是誤打誤撞,我也沒幫上什麼忙。”
趙北辰拍拍我的肩膀道:“誤打誤撞也是你的功勞,況且這也不是為你一人擺置的,日後你若是調任,其他人也能睡嘛。”
我想想也對,隻是這麼大一張床榻陳列在卷宗庫是不是過於打眼了。
我還沒問,趙北辰又說:“我叫人砌了牆,你平時把門關起來,也不惹眼,夜裡躲進去酣睡一會兒,若是有人來叫門,你再起來就是了,此事我已知會過太尉大人,你不必有後顧之憂。”
聞言我也放心下來,誠懇道:“殿下,你真是個好人。”
趙北辰哈哈笑道:“我得走了,我還有事兒呢,你既然承我的情,以後有好事記得想著我。”
我忙不迭答應,恭恭敬敬送他出去。
徐月輝倚在門上看著我笑,說道:“如此你也不必整日琢磨著上哪兒借住了,夜裡也能睡個好覺,白天也能來陪陪我,我日後想偷懶也有地方睡去。”
我長長歎了口氣道:“之前太子殿下打我四十板子,我心裡稍許有些記仇,如今想來,若非那四十大板,我哪有這麼好的運氣認識你們。”
我話音剛落,便見太子殿下陰沉著臉走進來,徐月輝麵色一凜跪下行禮,我也撩著袍子跪了下去,縮著腦袋看著地麵。
太子殿下將徐月輝轟出去,臨走他還關了門,我猶然跪在地上,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太子冷聲道:“如此說來,本王再打你四十大板,你還能結識更多的人物。”
他聲音冷漠,我聽著有些害怕,低低埋著臉,不敢出聲。
太子似是氣極,聲音似是從齒縫中擠出般道:“為何他們的情你都能領,偏隻有本王的你不肯領。”
這話無理,我聽來也委屈,他又沒送過我什麼好東西,唯一一身衣裳還是拿左知言的改的,我心裡不高興,不願意哄他,死死抿著唇不肯出聲。
太子怒喝道:“說話!”
我被他吼了一聲,心尖顫了顫,撒氣一般憋屈道:“我喜歡你的帕子,你也不曾給我,還要拿什麼禮義廉恥來罵我,如今來說什麼領情不領情。”
太子沉默半晌道:“給你就是了。”
我扁了扁嘴道:“我不要,我如今不喜歡了。”
太子驀地笑了起來,蹲在地上看我,笑說:“你這臭脾氣何時能改改?整日對我沒大沒小,快起來。”
他站起身,順帶扶了我一把,我板著臉站去一旁,攥著手不肯說話。
太子把帕子拿出來,遞到我麵前。
我背過手去不肯接,他走近一步,拽過我的手,硬是塞進我手中。
我攥著帕子,抬眼看向他,見他眉眼含笑,遲疑說道:“你不要告訴我二哥知道。”
太子麵色倏變,蹙起眉冷聲道:“和他有什麼關係?我如今與他沒有來往,我從小與他相熟,也沒道理斷了多年來的情誼。”
我心裡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怕二哥知道後,以為我要搶他靠山,我當日拿了太子半盒糕點,都氣得他從病中起來打了我一頓,還把糕點都踩碎了,若是知道我拿了太子的手帕,還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隻是我有嘴說不清,總不能與太子說,我二哥隻是與你虛與委蛇,太子這般喜歡我二哥,如今都在強撐著精神,我若是告訴他聽,他定是要傷心壞了。
他說罷又頻頻看我,神色似是有些惱怒,悶不吭聲了許久,甩袖道:“我回去了,帕子的事情你放心,我不會與任何人說起,你也小心不許顯露於人前,你這傻子,我見了你心煩,今後無事也不必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