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待他離去,我方慢吞吞回……(1 / 1)

嵐霧行舟 沉默的戲劇 3487 字 11個月前

待他離去,我方慢吞吞回到塔內,夏九州沒等我,已經動起了筷子,我連忙跑過去,著急道:“團圓飯,你怎麼不等我?”

夏九州樂不可支道:“誰叫你突然跑了沒影,你要是去天南海北,我還餓著肚子等你?”

我愣了愣,嘀咕道:“明明是你要去天南海北了。”

夏九州斂起笑,忙夾雞腿給我,安撫我道:“好好好,我失言,快吃吧。”

我笑眯眯拿著雞腿吃,夏九州問道:“你剛才跑去哪兒了?”

我隨口答道:“方才太子來了,我去送送他。”

夏九州喝了口茶水解膩,隨口問道:“他近來常來找你?”

我點點頭道:“你之前與我說,他喜歡二哥,原是真的,經常來與我說道他,又支支吾吾的,瞧著像是為情所困的樣子。”

夏九州道:“他倒是用情至深,聽說左知言納了姨娘後,太子也不曾虧待他,經常打賞他東西,滿朝文武都知道左知言是他親信,如今他們皆為男子斷了可能,反而不避諱。”

我心裡堵得慌,悶了半晌說道:“若是太子殿下,二哥當他赤子倒也不吃苦,雖說赤子不便拋頭露麵,又無子嗣,晚年淒涼,可太子與二哥也算青梅竹馬,想來也不會有色衰愛弛的一日,不知他會不會後悔納了姨娘。”

夏九州哭笑不得道:“用你替他後悔?如此他既不用為人赤子,還能保一輩子榮華富貴,我若是他,做夢都能笑醒。”

我放下筷子,拉住他的衣袖道:“九州哥哥,若我以後當了大官,我也保你一輩子榮華富貴。”

夏九州哈哈一笑,樂道:“嗬,那你好好辦差,我今後錦衣玉食可都靠你了!”

我笑眼彎彎道:“沒問題。”

洪叔笑吟吟看著我們,往我們碗裡夾菜,憨笑道:“快多吃點菜。”

夏九州與洪叔臨行前一日,我請徐月輝替我一夜,回府裡陪他們收拾衣物,最後吃了一頓飯。

這小院原本就在府裡靠近後門的偏僻角落,尋常沒什麼人來,夏九州前來投奔時東西就不多,這麼多年除了添了些筆墨紙硯就隻有一些衣裳,歸置完之後屋子裡空蕩蕩的,沒有半點生氣。

次日父親與母親也來替他送行,他來時八歲,去時二十歲,堪堪十二載已是他人生的大半。

父親眼裡竟有些淚花,他性格內斂,話也不多,隻與二哥略微親熱些,我難得見他這副傷懷的模樣,夏九州在他心中應是有些分量的,才會使他在此刻露出些真情來。

夏九州鑽進馬車裡,臨走又探出腦袋對我笑,我睜大了眼睛不敢掉眼淚,他與洪叔離開,我總是要長大的,不能再像從前那般孩子氣,叫他們擔心。

待馬車動身,我才忍不住又跑了上去,追著馬車行了一段,直到把馬車喊停了下來,衝去洪叔身旁嚎啕大哭。

夏九州從車廂裡鑽出來,紅著眼睛抱住我,哽咽道:“我去去就回,彆怕,我很快就回來,我安頓下來就寫家書給你。”

我泣不成聲道:“那你好好辦差,儘快就回來,我、我也努力辦差,等我當了大官,就調你回來。”

夏九州含著淚又回車廂,洪叔摸摸我臉,歎氣道:“乖,回去吧。”

我站在原地,看著馬車翩然離去,直到完全不見了影子,才慢吞吞穿過人流往家走。

父親猶然站在家門口,待我回來後,他歎了口氣道:“今後隻你一人住在那小院,我與管家說過了,遣一位嬤嬤去照顧你。”

我點點頭沒說什麼。

父親的臉上露出鬆快的表情,拍拍我的肩膀,轉身進去。

我望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心中一片蕭索,這世上所有人終究會離我而去,不是孰對孰錯,隻是命運注定罷了。

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正不知道往哪去,遠見幾名侍衛抬著一座紫檀嵌玉屏風而來,另有幾隻箱籠,不知裡麵擺的是什麼物件。

那幾名侍衛我見過幾次,大約是太子又賞了什麼好東西給二哥。

我忽然想起今日是正月初五,是迎財神的日子,每年這時候二哥都領太子賞,也並不稀奇。

我避開一些,讓他們進去,門口仆役進去通報,不多時東西就抬進去了。

我跟在他們後麵進府,又見左知言從裡麵跑出來,他今日穿了新衣裳,麵色紅潤很是精神,他有時候雖然討厭,卻不可否認他長得好看,眉目精致動人,笑起來眉飛色舞,又很會鑒貌辨色,能言善道,嘴巴也甜,總能和適宜的說出許多好聽的話,我有時候受了他欺負惱得很,他轉眼和煦清風般與我說話,我便也拿他沒辦法,反而隱隱覺得是自己小氣,沒有容人之量,總記仇那些陳年舊事。

我低著頭往裡走,左知言突然又向我跑來,勾住我脖子笑說:“我許久不見太子,還以為他心裡沒了我,原是我想多了。”

我苦著臉看他,嘀咕道:“這些事與我說什麼呢。”

左知言瞪我一眼,又笑:“這些事情又不能攤開來與人講,隻你知道罷了,我不與你說,還與誰說?”

我見他得意,忍不住問:“二哥,其實你後不後悔,若是你嫁給太子殿下,興許比現在還舒坦,我瞧他對你也是真心的。”

左知言翻了個白眼,惱怒道:“你懂什麼?說你蠢真是蠢,他心裡有我就行了,我如他意,他反而不當我回事,如今我隻肖對他若即若離,他一顆心就全都掛在我身上,我不必去當他赤子,還能一輩子靠著他,傻子。”

我煩得狠,推開他道:“你彆與我說了,我聽不懂。”

左知言擰了我胳膊一下,遞給我一支狼豪,“喏,這個給你。”

我納悶道:“給我這個乾什麼?”

左知言嬉皮笑臉道:“太子送了我幾套新的墨寶,這支舊的給你用,免得你說我這當哥哥的不想著你。”

“我有毛筆。”我把筆推回去,轉身要走,左知言硬塞進我衣領裡,哈哈笑著走了。

我連忙把毛筆掏出來,回到房間脫了外衣一看,卻見領子處落下一道黑漆漆的墨痕,我又氣又急,連忙去洗衣裳,這件新衣裳我穿了還不到十日,如今就弄臟了,我揉了揉眼睛,把衣服晾起來,又換了件深色的衣裳。

今日無事,也不想待在家裡,徐月輝替了我一夜,這會兒應該也乏了,我換好衣服提前去了卷宗司。

沿路到處都是炮仗聲,香火蠟燭燃得到處都是,巷子裡有人在拜土地公,店鋪裡拜財神爺,孩子們拿著鞭炮四處走,吵吵嚷嚷要糖吃。

卷宗司今日也熱鬨,我剛進院堂,就被一位刑吏大哥叫去了庫房,宮裡的賞銀發下來了,叫我去領。

我頓時眼睛一亮,連忙排著隊去領銀子。

賞銀的來處五花八門,聖上普賞了一些,太尉大人也賞了一些,司史大人買了些糕點果子分派,林林總總領了三十多兩銀子,與一大包糕餅。

我笑眯眯捧著糕餅進卷宗庫,卻見門口站了許多侍衛,雖是眼生,但都是宮裡侍衛的裝束,正想是不是太子來了,進門卻不見一樓有人,倒是二樓傳來許多動靜。

我把東西放下,遲疑著走上樓。剛踏入二樓,就被卷宗砸了臉,我眼前一黑,腳步一個趔趄,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幸好徐月輝眼明手快拉了我一把。

我心驚膽戰走過去,地板上坐著一個年輕小公子,看著似是比我還小幾歲,模樣稚氣可愛,麵色卻不悅,一本本看卷宗,不滿意就隨處扔,扔的滿地都是都是。

太尉今日也在,這會兒死死皺著眉坐在長板凳上,一臉無奈抑鬱。

太尉突然見我,眼睛忽的明亮,嘴角揚起笑,忙說:“行舟,你來得正好,快給殿下找找,有沒有簡單有趣的案子,叫他打發時間。”

我不明所以,還未回答,小公子卻惱怒異常,立起來道:“我不要簡單有趣,我要驚天大案!”他轉頭又看我,問道:“你是誰?”

我呐呐道:“小人是卷宗庫刑吏。”

他微微蹙起眉,那雙狹長的丹鳳眼與太子卻有幾分相似,他打量我半晌,環著手臂冷冷道:“你既有官職在身,見本殿下就自稱下官,你懂不懂規矩?”

我慌張看著他,連忙改口道:“下官知道了。”

太尉歎氣道:“趙北辰,你與他較什麼勁?你如今在審監司領差事,這裡的案子輪不到你插手。”

趙北辰突然一樂,朝著太尉道:“你也沒規矩!你這狗奴才,敢對本殿下吆五喝六!”

太尉就像抓小雞一樣將他提起來,拽著他往樓下走。

我倏然鬆了口氣,慢條斯理把卷宗都撿起來,一一放回原處。等全部收拾妥當,下去一樓,卻見趙北辰正在吃我的糕點,太尉坐在一旁悶聲看著他,徐月輝已經不知去向。

趙北辰一邊吃一邊抱怨,每種都咬一口,嘗嘗不好吃就扔了。

我心頭仿佛滴血一般難過,這麼多糕點,我一塊都沒吃上。

趙北辰見我眼巴巴看著他,瞪我道:“看什麼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我嚇了一跳,連忙把眼睛閉上,垂著腦袋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