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神像背後,……(1 / 1)

山月隨人歸 富貴潑天 6407 字 10個月前

神像背後,一個瘦小的身影慢慢轉了出來,蓬頭垢麵,衣衫襤褸,滿覆血汙的臉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亮得驚人,定定注視著那妖怪,右手緊握著一柄獵刀橫在身前,正是被那群鄉民追捕的少年。

白毛怪歪著頭上下打量著少年,又湊近嗅了嗅,卻被嗆了一噴嚏。

“你這猢猻崽子,去哪不好偏跑來這裡,你就不怕孤魂野鬼活吞了你?”

白毛怪打了個響鼻,見少年不回答,接著道。

“你招來了那麼多人嗞哇亂叫的,打擾本大王的清淨,本來呢是該吃了你的,念在你年幼無知,姑且放你一馬,你趕緊滾吧!”

少年卻好像沒有聽見一般,一動不動,還是依舊定定注視著白毛怪。

白毛怪湊上前去,對著少年張開了血盆大口,獠牙幾乎抵到了他臉上。少年忍不住閉緊了眼睛,哆嗦著後退了兩步,跌在地上。

見少年始終不言語,白毛怪也沒了興致,自顧自咕噥著,“看來是個傻子,跑都不會跑。” 又道:“今晚你就待在這兒吧,要是天亮了還沒走,我就連著骨頭把你給嚼了。”

說罷,扭頭搖搖擺擺向外走去。

“你,你是這廟裡的神仙嗎?”

忽聽背後傳來沒頭沒尾的這麼一句,白毛怪回身一瞧,那少年努力控製自己沙啞顫抖的聲音,又問了一遍。

“我問你是不是神仙?”

“哈哈,原來不是個啞巴?” 白毛怪呲了呲獠牙,又地繞了回去,反問道:“猢猻崽子,你看看我像神仙嗎?”

這怪物麵目猙獰,牙尖爪利,開口閉口就是吃人,哪裡有一點神仙的影子,倒不如說是妖魔。

少年卻扔下一直緊握的獵刀,撲通一下跪在白毛怪麵前,一連磕了幾個響頭。

“神仙爺爺,您大慈大悲,求求您救救阿芸.. ...”

這架勢完全超乎白毛怪的預料,它愣了一下,隨即擠擠眼睛,問道:“原來你這猢猻不是啞巴倒是個瞎子,睜大眼睛看看本大王,我哪一點像什麼神仙,你拜錯神了。”

少年像沒聽見似的,仍是伏在地上,一個接一個頭重重地磕下去。

“神仙也好,妖怪也好,求求您,隻要能救阿芸,讓我做什麼都行。“

白毛怪嗤笑一聲,“就你這臟兮兮的猢猻崽子有什麼用處?本大王既不是神仙,也不講什麼慈悲,憑什麼要幫你呢?“

“那便吃了我吧!“少年猛地抬起頭,直直對上那雙金色的眸子,道:”救了她,我情願不入輪回,永生永世做倀鬼侍奉您。“

白毛怪又桀桀笑了起來,聲音比哭還難聽。

“你看看自己,又瘦又小,又臟又臭,身無四兩肉,看著就咯牙,你有十歲沒有?”

“我十二了……”少年急忙答道:“馬上就十三了,過兩年我長大點您再吃也行,在這之前,我可以隨您差遣。”

“合著為了多啃兩口骨頭我還得養你好幾年,這賠本買賣我可不乾。”

它又轉到少年身前,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臥在地上,搔搔腦袋打了個哈欠,繼續道。

“不過本大王在這山裡住的實在無聊得很,平時呢就好聽聽故事。說說吧,你是誰,他們為什麼要捉你,你又要救誰?要是本大王故事聽得有趣,沒準就發了善心呢。”

少年垂下雙眼,沉默了一陣才開口道,“我不知道我是誰… … “

“哦?”白毛怪輕輕挑動了下眼皮,“怎麼說?”

“我跟阿芸不是當地人,三年前路過這裡時正遇上水患,渡船被浮木撞翻,我落水後一直高熱不退,阿芸才帶我在平安鎮上落腳。客棧幫工的阿婆看我們一個獨身女子,一個病重的孩子,先是說她村中有大夫,讓阿芸帶我去看診,又說鎮上有夥歹人已經盯上了我們,隨時會伺機下手,這麼連哄帶嚇的把阿芸騙到山下村子裡。結果沒想到,這村裡人才是最大的一夥惡人。"

少年臉上泛起一層怒色,接著說:“那老賊婆把阿芸接進自己家裡,一開始還裝裝好心不斷打聽阿芸的身世,第二天就逼著阿芸嫁給她那畜生兒子,阿芸自是不從,他們便裝也懶得裝了,搶了我們的行李,我被扔到牛棚裡,好險撿回一條命,但之前的事情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了,連自己是誰也記不得。阿芸一直被他們鎖在雞舍裡,這村子裡人人都知道,卻沒有人肯出來幫幫我們。不僅如此那畜生母子說阿芸是不下蛋的賠錢貨,現在還讓村裡其他男人也去欺負她,她已經被那群畜生折磨的不成人形,眼看就要不行了... ...”

說到此,少年喉嚨有些發哽,用手背抹去眼眶中的濕潤,又繼續說。

“今天那畜生又醉醺醺的回來,他說一個苗疆的蠱師已經給他下了定金,要把我買去煉蠱,明天一早就要把我交出去。我趁著他睡著,偷偷摸出了鎖匙想帶阿芸跑,但還是驚動了他。他抽出刀叫著要殺了我,我往外逃,結果他追出門的時候從階梯上摔了下來。我見他一動不動,當他是暈過去了,走近一看才發現他手裡的刀不知怎麼紮到自己的頸子上了,都已經沒氣了。我料想要是村民發現了,決計不會相信他是自己死的,到時候我也活不成,就乾脆帶著阿芸一路跑了出來,我背著她走不快,阿芸擔心我們被他們捉到,便讓我先走,但她卻被捉了回去... ...”

少年的聲音帶上些了顫抖的哭腔,又拜倒在了白毛怪麵前,“求求您救救她!”

白毛怪卻隻搔了搔耳朵,開口問道:“你講完了?”

少年被問得一愣,答不出話來。

“你這個故事講得很不怎麼樣,乾巴巴的,沒頭沒尾,無趣得很,無趣得很!實在是不值得本大王浪費時間。”白毛怪晃晃腦袋說。

少年焦急地抬起臉,剛想開口,白毛怪又說話了。

“本大王素來不喜歡管閒事,但想想那個阿芸來說這個故事的話應該比你講的有趣的多。也罷,本大王閒著也是閒著,就去山下走一趟,看看她的故事值不值得。“

白毛怪接連打了兩個打哈欠,“今天吵鬨了這麼一陣,本大王都乏了。“

它又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站起身來抖了抖毛發上的塵土,對少年道。

“你就在這兒呆著吧,等本大王明天睡醒了就順手給你把那阿芸帶過來。”

說罷,白毛怪輕輕一躍跳上屋頂,在月光之中隱去了身形。

看到怪物離去,少年強撐住的勇氣這才一瞬間被卸下,雙腿一軟,癱了下來,扯了塊破爛的幡子蓋住自己,懷抱著獵刀躺了下來,好一會兒才勉強入睡。

日輪初生,岩上流水潺潺,林中鳥啼婉轉,一片盎然夏意。日光透過破廟頂上的大洞灑進來,地上的黃幡動了動,一骨碌爬出個少年來,抬頭之間一片殘壁爛瓦,哪裡還有什麼妖魔鬼怪,唯有手中染血的獵刀證明昨夜奇遇並不是幻夢一場。

定了定神,他仔細地打量起四周來,這小廟確實破敗非常,梁柱之上蛛網遍布,屋簷下被蝙蝠住了巢穴,黃幡也淨是被老鼠啃噬的大洞,但唯那神龕卻是乾乾淨淨,像是有人特意清掃擦拭過。

少年走近了些,細細打量著龕裡的木像,但雕刻的實在是太過潦草,隻能勉強看出雕的大概是一尊身著道袍的男像,底座上刻著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消災解厄清明真人。

“清明真人。”少年心中默念了一遍,這大概就是這廟裡供奉的神仙了,雖從未聽過這個奇怪的名號,他仍恭恭敬敬地跪下虔誠拜了兩拜。之後倚著廟門坐下來,一心一意等著白毛怪物回來。

這一等,就等到日頭西斜了,還不見那怪物的蹤影。山窪漸漸藏進了樹影裡頭,一層白霧從林間草叢中生出來,越來越濃,盤踞在墳塋之間,好似一條條白色巨蟒,張口貪婪得將陽光一點點吞噬。

隱隱感到一陣寒意襲來,少年抬起頭,隻見那濃霧之中有一點紅光在不斷遊移,朝這小廟漸漸靠近。待到迫近他才看清,原來是條野狗,長得如小牛犢子般大小,但卻瘦的要命,斑駁的灰白毛發蓋在一副嶙嶙骨架之上,腥臭的唾液如濃痰一般掛在嘴邊,右邊眼球缺失了,空空的眼眶裡還有幾條爛蛆,左眼一片血紅,正死死盯著少年。

那獨眼野狗走到墳圈邊上,卻不敢再往前到廟中,似乎裡麵有什麼它忌憚的東西,它不甘心地來回踱了兩圈,接著竟發出了一陣似人般的嘿嘿笑聲。不多一會兒,又有兩三條野狗從霧中鑽了出來,幾頭畜生朝著廟裡不停地吠叫,仿佛下一秒就要衝進來。少年趕緊合上了廟門,撿了塊木頭當作門閂插上,從門縫中盯著外麵的野狗。

幾條野狗在墳圈子上一邊打著轉,一邊狺狺低吠,霧越來越濃,天越來越陰,這些畜牲的膽子也逐漸大了起來,不斷向著小廟湊近。終於膽大的一隻跳上前來,一爪拍到了門板上,其餘幾隻也迅速跟上,用爪子刨著,甚至用腦袋撞起門來。本就搖搖欲墜幾塊木條不一會兒就被撞掉了一塊,野狗的尖嘴從這裂縫中伸來進來,正好擦著少年的左臂,他躲閃不急,衣袖被扯下一大片,胳膊也被劃開一道口子,頓時鮮血淋漓。

聞著血肉味兒了,另一頭野狗也把嘴伸了進來,呲著滿口利齒,少年手中攥緊了獵刀,猛地劈了下去,頓時皮開肉綻。野狗吃痛撤了回去,其餘惡犬見同伴受傷,一齊對著門口嚎叫起來,對爛木門的攻擊也更加猛烈了。

眼見兩片門板就要散架,他把獵刀彆在腰間,三兩下沿著梁柱爬上去,剛在房梁上趴下,野狗便破門而入竄了進來,不見獵物身影,它們便抽著鼻子四下裡嗅來嗅去。他雙臂抱著房梁,肚皮緊貼著木頭,一口大氣也不敢出。

“滴答,滴答”

水滴墜地的聲音在這小廟中格外明顯。

少年心道”不好“,原來是鮮血順著胳膊新添的傷口流了出來,落到了地麵上。他趕緊收回左臂,但那群野狗已經循著血液的腥氣尋到了房梁之下,為首的獨眼貪婪地舔舐著血跡,接著退後幾步圍著房梁繞了一圈,又對著其他野狗低吠了幾下,好似在籌劃計策一般。

隻見那獨眼狗走到梁柱旁,突然抬起兩隻前爪抵著柱子,如人一般,靠著兩條後腿站了起來,接著另一條野狗如爬梯一般踩上了它的肩膀,伸出前爪,幾乎快要夠到了房梁。

此刻少年梁上幾乎退無可退,眼看野狗就要爬上來。他心一橫,一手抱住梁木,一手抽出腰間的獵刀攥在手裡。

“躲過了山下畜牲,還是躲不過這山上的畜生。”少年閉上了眼睛,想著死亡就在眼前了:“但願昨晚那怪物能信守承諾救出阿芸,這樣我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忽然,門外傳來幾聲急急的嗚咽,獨眼狗一聽這聲音,連肩上站著的同伴都顧不得了,轉身逃也似的向外麵奔去。上麵的那條狗摔的一聲慘叫,但也趕緊一骨碌起來,一瘸一拐地快步逃了出去。

聽見野狗腳步聲漸漸遠了,少年才小心翼翼爬下來,放輕腳步走到門前,隻見一頭白色巨獸正搖搖擺擺從遠處走來,一路霧氣若紗幔般裹在它周身,猶如瑞獸臨凡。

少年顧不得胳膊上的傷,趕緊三兩步迎出前去,白毛怪也正好走到門口,看到他便咧嘴一樂。

“猢猻崽子還在這兒等著呢,真乖!”

它蹲下身子示意少年把背上的人扶下來,“本大王可是言出必行,你看,這是不是你要的阿芸。”

少年連忙道謝,連扶帶抱地把女子放到地上。果然是阿芸,但她衣衫透濕,手腳冰冷,雙眼緊閉,無論如何呼喚都沒有回音,明顯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大仙,她這是怎麼了?”少年焦急地紅了眼圈。

白毛怪嗅了嗅眼前躺著的女子,說,“本大王下山之後便看到一群人圍在河邊吵吵嚷嚷的,原來這女人被關進竹籠扔水裡去了,我馬上就給她撈起來了。放心,她還有氣,但怕也是活不長了。”

少年再次跪倒,苦苦哀求著白毛怪物,“大仙,您法力無邊,求求您救救她,您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白毛怪嗦了嗦牙花子:“小孩兒,你要知道是這世間的活物呢,無論早晚都是要死的,就算本大王法力無邊,也救不了那些該死的鬼,最多給她一刻時間,能給你幾句交代。你倒也不必太過傷心,總有一天你也會死的,到時就知道早入輪回未必不是件幸事。”

言畢,白毛怪湊到阿芸口鼻處嗅嗅,又閉起雙眼,再睜眼之時,瞳中金光大盛,接著又朝女子吐出一口氣,不一會兒,女子嚶嚀了一聲,似是醒轉了過來。

“阿芸,阿芸!” 少年輕輕扶起女子,將她的身子靠在自己膊頭,一聲聲喚著。

“小少爺,是你嗎?”阿芸強撐開眼皮,卻好像什麼也看不見一般,“他們跟我說你被妖怪吃了,我怎麼也不信,你沒事就好,若是你有個萬一,我... 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她嘔出一口鮮血,閉上眼睛,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阿芸,你彆說話了,好好休息。”少年聲音顫抖不已,“神仙救了咱們的命,那些惡人不敢再來欺負你了,等你稍微緩一緩,我們就鎮上看大夫,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阿芸輕輕擺擺手,“小少爺,你不必哄我了,我是要不成了,接下來的路,你要自己走了。此去蜀山路途遙遠,你一個孩子怎麼辦呢?”

她又咳了一陣,好一會兒氣息才平複下來,接著輕聲問道:“小少爺,那位救了我們的神仙還在嗎?”

少年連忙點頭道,“在,在,神仙就在你麵前呢。“

“好,好。”她掙紮著坐起身來,向著前方拜倒:“神仙爺爺,多謝您的救命之恩,小女子自知無以為報,本不該再對您有所相求,但蜀山路途遙遠,我家少爺年紀尚幼,隻身上路恐怕是凶險非常,隻求您慈悲為懷,再護他一段路,小女子來世做牛做馬,結草銜環再來報您的大恩大德。”

白毛妖怪卻連連搖頭,“我?我,我不成啊,我可不是什麼神仙,你好好看看我!” 它湊到阿芸麵前呲出了獠牙,卻發現她瞳中一片黯淡,自覺沒趣兒,皺皺鼻子,又接著說,“你可真的找錯人啦,要不我再給你渡些氣,你先彆死,等等再找找彆人成不成?這不遠就有一座山神廟兩座土地廟,山下溪口還有一座龍王廟,要不我帶你們去?”

阿芸抬起臉來,眼中竟然流出來兩行血淚,語氣哀切無比,“小姐一家對我恩重如山,但我卻實在沒用,還讓少爺白白吃了這些年的苦,這叫我如何能安心瞑目,隻能求您發發慈悲,您菩薩心腸,若有來生,我定會... ... “

“行了行了!你們人老是來生來生的許出去,又活得那麼短,到哪輩子才許得完?”白毛怪擺了擺尾巴,不耐煩地打斷了她,又似突然想到了什麼,問:“你再說一遍,要我送這小孩兒去哪?”

“蜀山。”阿芸忙答道,“隻要見到蜀山派靈樞道長,她自然會收留少爺。 ”

“蜀山,蜀山。”白毛怪轉了轉眼珠,仿佛想到了什麼,突然咧開大嘴哈哈一笑。“罷了,也算你運氣好,碰上本大王好心腸,我就答應你,送這小孩去蜀山找那個什麼破書道士,你就安心死去吧。”

聞言,阿芸終於長出一口氣來,剛剛扯動唇角像是要笑,卻又嘔出一口鮮血來,話也說不出來了,隻能頻頻點頭致謝。少年忙將她身子扶正,用自己臟兮兮的衣袖擦拭她臉上的血汙,但鮮血仿佛越擦越多。

“阿芸,阿芸.....”少年哽咽地不停喚著。

她伸手輕撫上少年的鬢發,“小少爺,奴婢實在受不起,奴婢對不起您......”

半晌,她突然全身一顫,睜開了雙眼向虛空望去,口中喃喃自語:“小姐,你等等我呀,你彆跑的這麼快,老爺還在書齋等你呢。”

說著話,她右手探向身前,仿佛抓住了什麼,遍布傷痕的臉上突然露出一個天真的微笑,“小姐你看呀,這蝴蝶多美,芸兒把它捉來送給你……” 話還未說完,那隻右手頹然落下,她眼中最後的一點光芒也隨之消失了,好像被那隻看不見的蝴蝶一並帶走了。

少年跪在地上緊緊抱住她仍有餘溫的身體,終於似受傷小獸一般嚎啕了起來,過去幾年他在牲口棚裡與騾馬為伴,而這個可憐的女人在一牆之隔被殘忍施暴之後,還會輕柔地哼唱童謠待他入睡,她是這人間煉獄裡唯一的善和溫柔,而就這麼唯一的一點點暖,現在也從具身體裡迅速地流走了。所有的委屈,痛苦,不甘都在眼淚中發泄出來,他猶如一隻被遺棄的雛鳥,隻覺這天地間茫茫然一片,不知有何枝可依。

白毛怪隻靜靜坐在一旁,待少年哭聲漸輕,才又開口:“行了小孩兒,今兒你就在這兒哭一哭吧,明天一早我們就上蜀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