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姐希望我什麼時候做法驅魂，現在？”他歪頭輕問。
許子姍聽周皓宸的語氣，就知道他有十足的底氣，不禁喜上眉梢：“不急，小周師傅從北市趕過來，今天您辛苦了，先好好休息，明天咱們再繼續。”
說完她又使喚吳雅麗，“小吳，快去催一催，怎麼還不上菜？小周師傅和......”
她看向一直不說話的喬書語，“他們肯定餓了，快去讓服務員上菜。”
“哦，好。”吳雅麗蹭地一下就起身要往包房外走，結果走到包房門口，恰逢服務員推著小推車進來。
她聽到許子姍突然開口：“怎麼喬師傅不說話？”
喬書語懶得搭理她，正巧服務員在上菜，喬書語把菜轉到自己麵前，夾了一筷子送入嘴，隨後衝許子姍假笑：“這單我不收錢。”
一句“這單我不收錢”，就把許子姍想要白嫖的話堵了回來，臉麵也有些掛不住。
卑微打工人吳雅麗及時站出來打圓場，一邊給喬書語倒茶一邊努力地笑：“喬師傅主要負責監督皓宸是否合格，能夠出師。既然師傅都沒什麼要補充的，就說明皓宸師傅處理的很不錯，子姍姐你可以放心了。”
許子姍雖然臉上還是有些難堪，但到底沒說什麼。周皓宸畢竟是個高中生，到底能不能成功解決她的麻煩也是未知數，有個免費師傅看著總沒錯。
飯吃到一半，許子姍就被電話喊走了。
喬書語不喜歡吳雅麗點的菜，拉著周皓宸陪自己出門覓食。
出酒店的時候周皓宸還在嘟噥，“免費的不吃，非得出門花錢？哎，有言在先，我可沒錢啊！”
喬書語走在前麵聽到周皓宸的抱怨，當即轉身在後者驚訝的目光下一把圈住少年的脖頸，拽著往前走。
“你這摳摳搜搜的樣子，以後還怎麼談女朋友？”
兩人挨的極近，對方柔軟身軀的觸覺、發梢香味入侵的嗅覺以及頭頂女人輕笑的語調都讓少年的耳根瞬間紅得不能再紅。
喬書語輕熟的裝扮以及高跟鞋在酒店大堂發出的清脆聲，引來不少人的注視。
尤其當他們發現，美女姐姐與青春少年親密的舉動，不少人錯過後還會回頭，眼含探尋的意味。
察覺到眾人的視線，周皓宸覺得自己耳朵上的燙紅蔓延到了全臉。
而喬書語很滿意周皓宸的配合，把少年拐出酒店，直殺青城夜市覓食。
青城夜市，某大排檔。
“想吃什麼隨便點，姐請客。”喬大款大拇指衝自己。
周皓宸環視周圍鬨鬨噪噪的環境，深深歎了一口氣：“唉，我還以為憑喬小姐的身家，請客即使不吃海參鮑魚也犯不著吃路邊攤呢？”
喬書語聽見周皓宸的調侃，啞然失笑：“你跟小白還真是親兄弟，一樣......嘴賤。”
喬書語可不慣著周少爺，拍了拍他的肩膀：“臭小孩，這你就不懂了吧。隻有充滿煙火氣的夜市才是藏匿人間美味的絕佳之地。”
看著獨自往前歡喜去覓食的喬書語，周皓宸站在原地出神，她......她叫我什麼？
十分鐘後。
周皓宸盯著桌上的螺螄粉再次失神。
“發什麼呆？快吃啊！”喬書語看著呆坐不動的周皓宸，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不吃螺螄粉？那我還買了其他的，你挑自己喜歡的吃。”
周皓宸呆呆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盯著對麵的喬書語，愣愣地開口：“子商......”
喬書語正忙著嗦粉，聽到周皓宸的聲音，口齒不清地問：“唔......你說什麼？”
周皓宸微微傾身向前緊緊盯著喬書語，不敢錯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即使你換了人皮，但你就是她。”
“子商。”
沉默片刻。
喬書語盯著表情嚴肅的少年，噗嗤一聲笑了。
嘴裡的粉都噴到了碗裡，她忙扯了一張紙收拾自己，一麵恥笑周皓宸。
“你怕是魔怔了？我可是喬院嫡傳大弟子，不是你說的什麼子商！再說了，上回就告訴你了，那個千年老鬼犯了盜竊罪被關進凶體穀。”
周皓宸咬了咬牙，眼尾瞬間變紅。
“你也說了，她是千年老鬼，功力必定深厚，我就不信無量間那個凶體穀能困住她？況且你們身上有太多的相似點。她在無量間從來都是身著素衣，所以附身在人間女子身上唯愛紅裙裝扮。她消磨時光的唯一興趣就是看劇，所以附身在人的身上後總是端著戲劇範兒。你用鎖魂索的招式和她如出一轍，不僅如此，她愛吃螺螄粉，你也......”
喬書語擦拭嘴角後將紙巾狠狠扔在桌上，不客氣地打斷了周皓宸的推測。
“那是因為小白告訴我你家裡有一櫃子的螺螄粉，害我以為是你喜歡吃才帶你來的。”
周皓宸沒有被帶跑思緒，盯著對麵的喬書語，固執地認為：“你肯定是有什麼難處才不能跟我相認。”
喬書語雙手抱胸，聽到這句話沒忍住停住多問一句：“你為什麼一定要和她相認？”
周皓宸眸光一亮，緊緊盯著喬書語的雙眼，眼裡全是認真與期許。
“她欠我一個告彆。”
告彆？
聽到少年的回答，喬書語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裡隱約還有些難受，故作爽朗：“反正那麼多年都沒見了，有必要再來一次告彆嗎？”
周皓宸搖頭：“你知道我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麼時候嗎？”
喬書語不接茬，他便自顧自的說：“是在醫院的重症監護室，她說等我好了就帶我去北市新開的夜市吃遍美食，但她失約了。”
周皓宸又問：“知道我倒數第二次見她是什麼時候嗎？”
喬書語依舊不接茬。
周皓宸便盯著喬書語自顧自地又說：“還是那間病房，隻不過她是來帶走我的媽媽。”
等周皓宸鍥而不舍第三次問的時候，喬書語臉色已經很不好了。
周皓宸像是毫無察覺一般，盯著喬書語再次自顧自地回答：“我倒數第三次看見她是在陳家堡，她第一次告訴我世上有自由魂的存在。”
就當周皓宸還要再說的時候，喬書語極其不耐煩地打斷，“夠了！”
察覺自己有些失態，喬書語不自然地找補：“你沒必要跟我回憶這些的細節。”
周皓宸移開視線，左眼快速眨動，望天。
好一會兒，他聽到喬書語輕聲問，“那你恨她嗎？”
周皓宸看回對麵，喬書語正低著頭盯著桌麵上的紙團，避開了自己的視線。
他苦笑：“你指哪件？是她帶走媽媽還是不告而彆？”
喬書語咬唇，喑啞著：“都行。”
這兩件，無論哪一件，他都可以恨。
恨嗎？
少年回想那段最難熬、舉目無親的時光，仿佛都算過往雲煙。
“她是無量間郵差，職責便是把所有鬼魂接回無量間。當我躺在病床上恍惚間看到她和媽媽站在一起的時候，你就知道我心裡有多絕望了。”
喬書語本就低著頭，周皓宸自然看不見她眼裡閃過的晦暗。
好在他解釋的快，“但車禍又不是她造成的，我恨她做什麼？隻能說我媽、陳叔還有未出世的妹妹命不好。所以，談不上恨，但至少前兩年是怨的。”
喬書語沉默了片刻，“因為她的不告而彆？”
周皓宸低哼，自嘲一笑：“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即使親人都離開去了另一個世界，我也不會孤單，至少還有她陪著我。萬一她看我可憐，忍不住破戒替我和無量間的親人聯絡呢？”
後半句算是周皓宸的調侃了，但聽在喬書語的耳朵裡是受傷、自愈後的落寞。
“如果你是她......”
少年卑微的語氣像是在祈求一個不可能的答案。
喬書語突然起身想要快速離開。
“太鹹了，我去買喝的，你要不要？”
周皓宸緊盯著她，眼神複雜，幾乎快要忍不住再次質問她，可看到她倉皇想要逃離的樣子，最終，心軟了。
十七歲的少年像個小老頭似的歎氣。
“千年老鬼比人精，她怎麼可能會為了區區一介常人破戒？你彆想太多，本就屬於兩個世界，六年不見便是最好的告彆。”
說完，喬大小姐揚長而去。
這就是她的答案。
周皓宸望著她的背影，眉頭緊鎖，眼裡儘是失落。
究竟是什麼讓你寧願撒謊卻也不願相認？
等喬書語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街角，少年終於不用忍，一口血水噴在了掌心。
其實，他的心臟從情自禁逼問喬書語究竟是不是子商那一刻便開始疼痛。
隨著情緒翻湧，逼問遞進，心臟從針尖刺痛，到咬牙才能忍著的巨痛。
它給的折磨，像是從警告到怒火。
所以即使喬書語不肯承認她身體裡的魂就是子商，周皓宸也有了自己的答案。
甚至更加確定，身體裡的它，和子商有著非同小可的關係。
它因為子商，在生自己的氣。
好幾度，周皓宸感覺身體的主權要被強行奪走。
他的臉色慘白、很差，隻不過喬書語一直低頭盯著桌板，並沒有察覺。
周皓宸盯著掌心腥紅，若有所思。
約莫二十分鐘左右，喬書語才帶著兩杯冷飲回到攤子上，她麵色嚴肅。
喬書語把另一瓶飲料放到周皓宸麵前，看都沒看他一眼。
“你太瘦了，亂七八糟的飲料不要喝，點了杯牛奶。”
周皓宸拿起飲料瓶，外壁溫熱。
青城雖不熱，但也犯不著在七月的天喝熱牛奶？
周皓宸麵有遲疑，感覺自己被當成痛經的姑娘對待了。
他剛想悄悄放下，就被喬書語一個眼神凝了回來。
下一秒，拆開吸管，插入飲料瓶，送入嘴，步驟一氣嗬成。
喬書語不說一語，卻傲嬌地“哼”了一聲。
周皓宸喝著熱牛奶偷偷觀察喬書語好幾眼，感覺她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瀟灑傲嬌的狀態，仿佛上一場尷尬的談話沒有存在過。
他懂，這是喬書語解圍的方式。
所以，雙方都心照不宣、謹慎地選擇退回兩人相處的“安全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