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附近的公園，周皓宸坐在長椅上盯著黑漆漆的湖麵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子商躺在樹枝上也陷在自己的沉思裡。

現場安靜地隻能聽到微風吹過的聲音。

因為今天秦麗萍一大早就出門了，而且外套裡特意穿了正式的白襯衫。

他知道拍結婚證的時候，就是要穿白襯衫。

所以周皓宸心事重重的樣子。

子商也不說話，是因為太子投胎。

範建每夜派出去尋找的陰兵，查了快半個北市，還沒有一絲線索。

不僅北市，太子手下每座駐地的親信都在暗中派人查找，但仍舊沒有任何音訊。

直到蔣嬌嬌的高跟鞋聲漸近，子商從樹上飄了下來。

“事情我辦好了，楊國軍以為是我救了他們，我也警告了他彆瞎打聽，應該不會再出什麼紕漏了。”

蔣嬌嬌一想到田山川被抓住了，此後自己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就是一臉輕鬆。

見周皓宸一直盯著著自己不說話，她收斂了笑容：“怎麼了？”

“你找我之前是不是已經私下見過楊國軍了？”

周皓宸冷冷地看著她，他討厭彆人對他的利用，更討厭自己被人輕易套話。

蔣嬌嬌一開始還想狡辯，“沒……沒有……”

怕子商和周皓宸不相信，她手指豎起立在耳邊，信誓旦旦：“我發誓。”

結果被周皓宸下一句話打臉，“你的銀行賬戶在三天前收到一筆二十萬轉賬。”

蔣嬌嬌徹底說不出話了，她不知道子商連這都能查到，立即換了一種表情，帶著哭腔，楚楚可憐的樣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蔣嬌嬌從周皓宸那打聽到子商的計劃，轉頭便告知了楊國軍，並賺取了二十萬元的信息費。

周皓宸看著蔣嬌嬌眼神厭惡，冷嗤：“一個信息二十萬，你還真是貪心。怪不得田山川對你心生怨念，做鬼都不放過你。”

子商在一旁默默看著沒說話，背叛出賣使人迅速成長，小孩經曆一次也不是壞事。

蔣嬌嬌害怕了，田山川雖然被抓走，但子商可是她沒辦法對抗的。

她跪在地上，將身後提的大袋子打開，聲音顫抖，態度卑微：“子商不是喜歡吃螺螄粉嗎？我買了好多包，送給你們，隻要她想吃可以隨時附身於我。”

子商一聽螺螄粉，斜眼微微挑眉。

周皓宸鼻子一皺，這玩意有什麼好喜歡的？但又擔心子商收了好處，沒有堅定立場。

好在子商歎了口氣，頗為遺憾的口吻：“無量間規定不拿群眾一針一線。”

周皓宸鬆了口氣，下一秒挺直了腰杆：“子商可是公職人員，不拿群眾一針一線！”

蔣嬌嬌點頭，怎麼感覺周皓宸的語氣裡還有淡淡的驕傲？她覺得有些好笑。瞥沒想到無量間也有這種原則性的要求，子商卻是暴跳如雷，“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周皓宸代表了子商的態度，蔣嬌嬌心如死灰，害怕極了：“我錯了，我把錢還回去還不行嗎？”

螺螄粉是早就買好的，蔣嬌嬌想感謝周皓宸和子商的心是真，貪心收了楊國軍的不義之財也是真。

周皓宸盯著蔣嬌嬌，從她身上看到了複雜的人性。

“田山川的無量體在消亡前說了一個願望。”子商看著蔣嬌嬌，眼裡含笑，“原本我沒打算替他實現，不過現在想想也不是不行。”

隨後，周皓宸見子商上前，眼神至高而下，伸出手掌，掌心浮現一道符文，發出金黃色的光，從蔣嬌嬌的額頭裡吸出一串白色小珠子，漸入掌心，直至全部吸完。

周皓宸看著那串白珠子，目瞪口呆：“那是什麼？”

子商唇角微彎，言簡意賅：“記憶。”

結束後，金光散去，蔣嬌嬌虛弱倒地。

“這樣她就沒有記憶了嗎？”周皓宸目睹完整個過程後，愣愣地向子商確認，隨即聽到她“嗯”了一聲。

“楊國軍的記憶呢？還需要抽取嗎？”他又追問。

子商搖頭，“他沒有和無量間的公職人員直接接觸，並不清楚另一個世界的存在，就不必清除了。”

“可他知道有鬼。”周皓宸不理解。

子商嘲笑周皓宸的單純，“世界上沒見過鬼的人多了去了，但還不是照樣有人信或不信。楊國軍沒證據，人們聽完他的遭遇最多說一句中了邪了，也不見得會再去深究。再說，怕鬼的人對我們避都避不急，哪兒會上趕著研究？”

周皓宸沒說話，她總有她的歪道理。

蔣嬌嬌扶著腦袋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有個怪異的小孩正盯著自己看，把她嚇一跳。

這孩子漂亮的臉蛋上居然右眼戴著黑色眼罩，居然是個眼殘，她有些惋惜。

“我怎麼了”她問。

那怪小孩冷冰冰地說：“暈倒了。”

蔣嬌嬌這才發現自己坐在地上呢，手腕上還掛了一個袋子，好像是一袋零食，好些都是她不怎麼吃的。

“咦我怎麼到這兒來了？還暈倒了。”蔣嬌嬌自言自語。

周皓宸沒接話兒，看蔣嬌嬌沒什麼異樣了，便說：“既然你沒事，我就先走了。”

盯著小男孩的臉，蔣嬌嬌總覺得有些熟悉，自己應該認識，可她又怎麼也想不起來。

周皓宸其實是怕蔣嬌嬌看久了，真想起來了，轉身一溜煙就走了。

子商發現他的想法後，飄在後麵追，嘲笑他：“你就這麼不相信我？”

蔣嬌嬌目送小男孩的背影消失在走道儘頭，扶著腦袋起身，回到了家。一路上都沒想起來那個男孩是誰。

蔣嬌嬌回到出租屋，見家具都落了一層灰，便直接拿抹布開始打掃衛生。一邊整理衛生一邊嘀咕，“我最近是沒回來嗎？這亂得跟沒住人似的。”可關於這段時間的記憶，她怎麼想也想不起來。

她擦完餐桌擦電視櫃，擦完電視櫃擦茶幾。擦到茶幾抽屜的時候，她不經意拉開其中一個抽屜，瞥見抽屜底層壓了一張相片。

她默默把那張相片取了出來，上麵是她和已過世的男友田山川，在高中校園裡拍的畢業照。

不知怎麼的，她看著這張照片，心裡、腦海裡有個聲音不停地在呼喚。

回去。

翌日，蔣嬌嬌就向公司請了假，回到和田山川一起念過的高中學校。

仿佛冥冥中有指引一樣，她直奔他們經常趴著補課的走廊。

以前田山川給她補課的時候，有時候會沉浸在物理難題的思緒裡。

蔣嬌嬌會趴在瓷磚上，一邊欣賞自己男友認真思考的樣子，一邊甜蜜的笑。

有時候還喜歡在瓷磚上悄悄寫下少女心事。

蔣嬌嬌最終在一塊隱蔽的牆磚上，找到之前不曾發現過的刻字。

在看清字跡不同的兩行後，蔣嬌嬌潸然淚下，喃喃自語：“回不去了，永遠回不去了……”

【陪著山川看遍河山】

【好！】

周皓宸從公園離開後，打算回家。他刷學生卡上公交車，子商打心底坐不慣車，她見周皓宸選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便飄在車窗外陪著。

好幾次，公交車靠近臨近車道的時候，隔壁有些車輛直衝衝撞向子商，周皓宸看得都心裡一驚。

直到對麵迎來一輛大卡車，直接衝向子商，周皓宸下意識喊了聲：“小心。”

結果引來整個車廂的關注，子商在外麵憋笑。這之後，周皓宸再沒搭理過子商，鼓著小臉生悶氣。

“想不想知道田山川最後的願望是什麼？”子商突然開口，看周皓宸的眼神明顯是在哄小孩。

周皓宸好奇心那麼重，當然會上鉤。他努力壓製住自己的表情，酷酷地說：“是什麼？”

“後悔。”

周皓宸想翻白眼，吐槽：“說話不帶說半截的。”隨即追問：“他後悔什麼？”

“後悔當初不該自殺，後悔當初不該報楊國軍的研究生，後悔當初不該來北市，總之，他後悔一切導致如今的事。”

周皓宸想了一會，蹙眉問子商：“這麼多後悔的事裡，和蔣嬌嬌相關的是什麼？你又會對蔣嬌嬌做什麼？”

子商看向周皓宸，眼神帶笑，反問：“你猜？”

她剛剛看蔣嬌嬌就是這樣的眼神，準沒好事！周皓宸試探著問：“田山川想讓蔣嬌嬌一輩子忘不了他，活在懊悔之中？”

他剛說完，子商便遏製不住的大笑，邊笑邊調侃：“沒想到你還是個戀愛腦，跟你媽媽電視劇看多了吧？”

見子商笑個不停，周皓宸又惱羞成怒了，“是你讓我猜的，猜錯了又笑話我！”

子商眼神亮晶晶的：“你沒猜錯，是我不該笑你。”

隨後公交車停，到站了，他氣鼓鼓地下車回家，子商隨後跟上。他們都沒注意到整個車廂看周皓宸如看瘟疫一般的眼神。

子商將周皓宸送到樓道口後，見他取下掛在脖子上的鑰匙串開門，“拜拜，下次……”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門，啪一聲關上了。子商在門外哼了一聲，小孩脾氣還挺大。

其實，田山川對於蔣嬌嬌後悔的真相子商從頭到尾都沒打算告訴周皓宸。

他隻後悔當初沒有狠心徹底殺死蔣嬌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