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商外出公乾一周，好不容易回到北市無量間，還沒回到自己靈盒，就被通知範主任有請。

子商一身疲憊，管你是誰來請，原不準備搭理來著，突然想到田山川使用驅魂令的事，決定還是走一趟。

無量間駐北市辦事處，辦公大樓18層，主任辦公室。

子商推門進去的時候，範主任正拉著小秘書看手相，“首先......”

小秘書被嚇到，趕緊站直身體，低著頭悄悄打量是誰這麼大膽敢闖範主任的辦公室。

子商輕輕瞥了一眼小秘書，陌生的臉蛋，好像又換人了。

“靈靈你先下樓吧。我跟子商大人有事商量。”

子商大人？

小秘書有些驚訝，出門前又悄悄打量了子商幾眼，狐疑子商大人居然是個十四五歲女孩！

範主任起身為子商拉開椅子，“最近挺忙？”

子商順勢往椅子上一坐，腿翹在椅子扶手上，“我有事問你。”

範主任邊回到自己的座位，邊說：“剛好，小的也有一事相稟。”

子商見範建臉上少有的嚴肅，思索片刻：“你先說。”

範主任擺手，“不不不，您先。”

子商不耐煩了，“讓你先說你就說。”

範主任沉默三秒，語氣沉重：“太子投胎了。”

子商蹭一下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桌上：“你說什麼？”

範主任看了子商一眼，默默歎氣，“之前你闖下大禍，太子為了把你護下來，不得已親自把你貶入北市，但還是得罪了不少人。恰逢太子改革換製，遭到守舊派的抵製，他在總府的處境維艱。我私下想著讓你以優秀職工的名號重回總府幫他，你不樂意，太子那邊也沒個答複，這事也就算了。沒成想，這才過了多久，我再接到信兒，就是太子已經投胎了。”

子商坐回座椅，心事重重。

無量間太子不比常人，他投胎去了人間，無量間的幾大派勢必定會趁機興風作浪。

“你知道的，長公主不會放過任何一次機會搬倒太子的機會。咱們現在的頭等大事是趕緊把太子投胎的凡身找到。”

範建說的對，太子上一次輪回已是千年前。大公主一定會認為這次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動用全部力量阻止太子重回無量間。

子商雙拳緊握，“我知道了。”

“我已經派出暗衛，午夜混入巡查隊在北市挨家排查搜索。子商大人您死的早，級彆高，能在人間待的時間最久，白天隻能拜托您多留意了，也不枉費我們太子對您一片苦心。”

說完，範建恭恭敬敬地給子商作揖。

範建這鬼雖然平日油嘴滑舌又好色，但遇上太子的事永遠不會掉鏈子。

“對了，您剛才有什麼事想問我來著？”他抬起頭來突然問。

子商現在腦子裡全是太子投胎的事，哪兒還有心思管田山川的驅魂令，反正之前也不是沒過先例。

她心煩意亂，擺了擺手，“沒事，我走了。”

“你這畫功沒長進啊？”

背後冷不丁出現子商的聲音，周皓宸沒忍住回頭，見她果然眼含笑意站在身後。

他眼神裡閃過一秒的興喜，卻在下一秒把畫板蓋住，故意板著臉：“鬼不是人，不用敲門，所以都不用講禮貌，可以隨意偷看彆人的隱私嗎？”

子商淡然反駁：“說得像所有人類都講文明禮貌一樣。”

周皓宸噎住，臉色有些掛不住：“你說的都是歪理，我才不跟你辯論。”

他賭氣的時候還挺像個十歲的孩童，子商突然好奇：“你第一次意識到自己能看見鬼是什麼感覺？怕嗎？”

周皓宸回想當初住院那段時間見過的形形色色的鬼。有正常病逝的老人與小孩，也有非正常死亡例如壓力大跳樓的年輕人、出車禍去世的中年人，他們死後無量體的形態就是他們肉身最後的正常形態，並不會帶血，乾乾淨淨的。

除了一開始比較慌亂，之後並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唯一感到害怕那次是在郭瑞的宿舍，首次見到發現赤色皮膚的惡鬼。

但他是不會當著子商的麵承認的。周皓宸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有什麼怕的，看上去活人死人都一樣。”

子商故作哀愁：“哎，也就你知道真相了。你們人類拍的鬼片故意把我們醜化。有些醜到離譜的，在我們無量間都找不到。”

周皓宸沒忍住笑了出來，聽一個鬼吐槽人間的鬼片。

子商瞥了一眼周皓宸，嘴角微翹：“不生氣了？”

聞言，周皓宸嘴角由曲線立即變回直線，酷酷地問：“這幾天田山川在他導師的家裡做壞事，你不去抓他，去哪裡了？”

子商把周皓宸的話摘取首尾重點，了然小男生真正想問：“這幾天你去哪兒了？”

她有些想笑，但又怕小男孩掛不住麵生氣，努力壓住嘴角的弧度：“出差......”

“鬼還要出差？”到底是個孩子，對另世界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周皓宸語氣裡都是驚訝。

子商解釋：“仍在逃亡的無量體裡，除了田山川，還有一個印度阿三。他本是北市醫學院的留學生，車禍去世後，無量體思念故土，所以妄想飄回印度。我這次出差就是要把他追回來。”

周皓宸張大了嘴，原來不止人講究落葉歸根，鬼也想家。可他不理解的是：“為什麼要追回來？”

子商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無量間早有規定，肉身在哪裡失去生命體征的，魂就歸哪一片區管，否則全世界的鬼魂想去哪兒就去哪，豈不是亂套？”

周皓宸想了想覺得挺有道理的，又問：“那你這幾天去印度了？”

子商搖頭：“沒。在邊境線上抓到了。他要真飄出國了，再追回手續就有些麻煩了。”

“那你們怎麼知道他要回印度？而且快飄過邊境線了？”周皓宸覺得神奇。

子商哼了哼：“這有什麼難的，你以為我們無量間停留在原始時代？”

“這個阿三想要飄過邊境線，無量間官差可是要查通行證的，他沒有，自然被扣押了。當地官差再上地網一查，發現他居然是北市通緝的在逃無量體，自然會給我們通信，讓陰差把他領回去。”

周皓宸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感歎：“你們無量間和我們人間還有什麼區彆？”

子商想了想，嘴角掛著彎彎的弧度，說：“無量間的極樂城待著可比人間快樂。”

不開玩笑，周皓宸是真的有些好奇，“那我以後要去親自看一看，看你是不是吹牛？”

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子商沒覺得周皓宸是小孩，就要避開這個話題。反而笑了笑，樂嗬嗬的許諾，“行啊，等你死了，我親自帶你遊玩極樂城。”

但凡有第三個人在現場，聽到這段對話都會覺得這話聽上去怎麼那麼彆扭？

周皓宸突然想到蔣嬌嬌主動找到自己，“既然抓到了阿三，那你們是不是該去抓田山川了。我聽蔣嬌嬌說，田山川好像對楊教授的兒子下手了。”

見子商神色淡定，他反應過來：“你早就知道了？”

這倒是真的，子商沒反駁。

“郭瑞在醫院得到了治療，本體魂魄肯定會逐漸強過身體裡田山川無量體的剩餘部分。合體無望，僅剩一顆頭顱的田山川，無量體之力也會漸漸消散，根本無法驅動一個成年人，就隻能對一個五歲的孩童下手。”

雖然子商跟他解釋過，僅剩一顆頭顱的田山川存不過七天，但他還是不理解：“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麼不早點去抓他，何必眼睜睜看著一個孩童受折磨？”

在他看來，那個五歲的孩子是無辜的。他不懂，子商及無量間的公職為什麼寧願離開七天去抓什麼勞什子印度阿三，也不願提早去抓田山川，讓楊家人被生生地折磨了七天。

子商沒有回答周皓宸的質問，她不想把複雜黑暗的思想過早滲透給一個人類小孩，轉而看向周皓宸床頭櫃上的電子鐘，淡淡地說：“快結束了。”

周皓宸順著視線看過去，時針快指到11了。

“你這麼晚不睡，應該是猜到了我今晚肯定會出現吧？”子商側身看向書案前的周皓宸。畢竟他是知道七日限定的。

周皓宸被說中了心思，微微低頭沒有反駁。

子商抬碗看了一眼係統裡的信息，陰兵已經出了無量間。

她開口：“我的同事們快來了，今晚一切都會結束。”

周皓宸其實疑惑很久了：“你都三千年元老了，難道還對付不了區區幾個月的亡靈？”怎麼每次都要等到同事？

這個嘛，就是子商在無量間做鬼的處事方法。

“無量間工作分布細致，但也一層不變。尤其是近幾年，工作係統升級後，很少有案子發生。雖好也不好，好的是能偷閒，不好的是案子少立功的機會就少。”

“所以你是專門把機會留給需要立功的同事？”周皓宸擰眉。

子商點頭承認，“孺子可教。”

周皓宸哼了一聲，“鬼果然是人變得，都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