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為周皓宸是個孩子，宿管阿姨並沒有懷疑他的話。

“我家大人讓我來找他的。”

子商那老鬼如果死於商朝，豈止算大人，應該都應該算老祖宗的N次方了。他這麼說應該不算撒謊吧？

周皓宸故意這麼說，宿管阿姨果然誤解了，還以為他是郭瑞家中的弟弟。

而且郭瑞最近確實不太正常，很少出門。

她特意指明郭瑞現在的寢室號：“一樓走道儘頭右邊那間就是了。”

十分有禮貌地謝過宿管阿姨後，周皓宸按著她指的方向往裡走。

過道裡，有幾個研究生路過看見周皓宸一個小學生出現在這裡都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可能是覺得好玩，但發現他右眼戴著眼罩後，不做聲色地收回自己的視線，悄悄在心裡可惜。

也許是學校害怕郭瑞因為目睹室友的死亡，情緒偏激做出什麼不好的事來，所以給他新調整的宿舍安排在一層。

這一層所有窗戶都裝有鐵絲網的。

周皓宸在走道儘頭站定，抬頭望著寢室門。

寢室的門都裝有透明窗口，但同學們私下都會糊上一層紙，來保護自己的隱私。

郭瑞的新寢室也不除外，窗口被黑色的紙張封的嚴嚴實實。

周皓宸又低頭看了看，門縫居然也沒有透出一絲光。

他抬手敲了敲門，無人應答。他心想，難不成沒人在？

結果就在他準備敲幾下再離開的時候，門吱呀一聲被人拉開了。

周皓宸回頭，視線從腳往上移，首先看到這人的十個腳趾甲像是許久未剪，誇張得可以嵌入肉裡。

視線上移，一條灰色睡褲，睡得皺巴巴的T恤，領口洗得都快變形了。

露出的鎖骨架子非常明顯，下巴胡茬也像是許久沒打理了，眼下的淤青，麵色的蠟黃。

更誇張的是，他身上的味道猶如整個人剛從泡菜壇子裡撈出來，都醃入味了。

周皓宸忍不住後退半步。

這個瘦削的男人雖然站在門縫裡隻露出了半張臉，但僅那半張臉都夠嚇人。

他捂著脖子，像是很累的樣子，上下打量著周皓宸。

“你找誰？”

他的聲音異常沙啞，像是猿人第一次開口學人說話一般。

周皓宸仰頭看著男人，一副童真的樣子：“找哥哥。”

男人遲疑了一小會兒，又問：“你哥哥是誰？”

“白潤。”周皓宸想都沒想就胡謅了一個名字。

至於為什麼是白潤，故意是他老找自己的麻煩，接觸的多了，就入腦子了。

男人聽完，警惕的眼神放鬆了些，然後很不耐煩地說：“你找錯了。”說完啪的一聲，重重地關上了門。

由門刮起來的風將室內的味道帶了出來，周皓宸皺起眉頭嗅了嗅，一股濃重的檀香味。

他轉身離開，又去敲了隔壁宿舍的門。很快門打開了，他同樣又說出找哥哥的理由。

直到第三次敲開的門被關上，身後的壓迫感才消失，周皓宸回頭，望著走廊儘頭那間寢室，眼神十分嚴肅。

“怎麼樣？”見周皓宸出來，一直等在樓外的蔣嬌嬌立刻迎了上去。

周皓宸看見子商不知什麼時候從田山川的宿舍出來，早已站在了蔣嬌嬌身邊。

待他走近，子商見周皓宸麵色凝重，不由地問：“發生什麼事了？”

畢竟她從田山川宿舍出來就隻看到蔣嬌嬌一人站在樓下，還不知道周皓宸乾什麼去了。

“我看到田山川了。”

周皓宸的話就像一顆炸彈，在每個人的心裡炸出不同的反應。

子商追問周皓宸：“他在哪兒？”

周皓宸：“郭瑞現在的宿舍裡。”

“所以你是去找郭瑞的。”子商這才反應過來周皓宸消失是去做什麼了。

“你原來認識郭瑞，知道他長什麼樣嗎？”周皓宸突然問蔣嬌嬌。

蔣嬌嬌像是被周皓宸嚇到一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立即掏出手機：“有。山川之前發過一則朋友圈，放了一張他們實驗室的合照。”

她將手機屏幕麵朝周皓宸，“這裡麵最高的那個男的就是郭瑞。”

子商飄在周皓宸身後一同看，作出點評：“長得還挺帥。”

周皓宸盯著照片裡帥氣陽光的大男孩，眉頭緊鎖，“不對。”

“什麼不對？”子商、蔣嬌嬌不約而同地問。

“我在宿舍裡看到的那個郭瑞比照片上瘦了不止一半，他的變化實在是太嚇人了。”周皓宸回想自己看見的那個郭瑞，麵色慘白，比死人還像死人。

“郭瑞右眼眉峰有顆小肉痣，你在宿舍裡看到的那人有嗎？”蔣嬌嬌想到這個細節。

聽她這麼一說，周皓宸回想了幾秒，當時他雖然離郭瑞近，但田山川也在，他不敢看得太放肆，他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

子商看向蔣嬌嬌的眼神意味深長，從照片裡可看不出郭瑞右眼眉峰有肉痣。

子商問周皓宸：“你在宿舍裡還看到什麼？”

周皓宸回想當時的情形，門拉開後，他順著視線向上移，郭瑞胸前掛了一隻腿，顯然是有鬼魂騎在他的脖頸上。他不敢抬頭，害怕露出破綻，但來自頭頂的壓迫感很強。

郭瑞將門關上後，這種壓迫感還是沒有消失。

周皓宸不清楚田山川是在懷疑自己還是天生疑心重，為了不打草驚蛇，做戲做全套，他隻好連續又敲了兩間宿舍的門，假裝要找哥哥。

直到田山川的無量體離開走廊，回到宿舍內，周皓宸才鬆了一口氣。

周皓宸將這一切原原本本的說出來後，子商眼神變得饒有趣味。甚至有心情引導周皓宸：“你覺得田山川想乾什麼？”

“想殺了郭瑞。”周皓宸說出自己的猜想。

子商點頭又搖頭，“不止。”

“難不成他想......”不知為何，周皓宸心裡冒出一個非常大膽的想法，“奪舍？”

這樣隻能出現在鬼片裡的橋段，居然在現實上演，周皓宸十分震驚。

蔣嬌嬌原本在聽到周皓宸說田山川想殺了郭瑞時就嚇得麵色慘白，再一聽田山川居然想奪舍時更是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的動靜惹來子商、周皓宸的關注。

子商飄在蔣嬌嬌身側，看著坐在地上的女人，突然開口。

“奪舍的前提是，寄主身體十分虛弱，瀕臨死亡。田山川一直在等，等到郭瑞身體油儘燈枯的那一刻。你說，田山川和郭瑞兩人之間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

周皓宸也疑惑這點，於是他蹲下來問蔣嬌嬌。

蔣嬌嬌聲音十分小。

“山川很少跟我吐槽他，偶爾說起來也隻說他家裡有錢，但學術能力不行。僅有的幾次接觸還是我來他們實驗室找山川，剛好遇到飯點一起吃過幾次飯。他人挺大方的，點菜的過程基本是他在負責，結賬也是二話不說就付完了。對了，好幾次他們實驗做到很晚，都是郭瑞主動請吃宵夜。我一直以為他們關係還可以，沒想到他居然想殺了他。”

說到最後一句，蔣嬌嬌明顯帶上了哭腔，仔細聽聲音在顫抖。

周皓宸嗤之以鼻：“看來你這個女朋友真的很不稱職，男朋友的事一概不知。”

蔣嬌嬌張了張嘴，先說些什麼，但欲言又止。

“對了，你當時看清田山川無量體的膚色了嗎？”子商突然問。

周皓宸當時怕暴露，不敢抬頭看，但田山川跨坐在郭瑞的脖頸上，他的兩條腿懸在郭瑞胸前露出了腳腕，“好像是赤色。”

子商望著郭瑞新宿舍的方向，語氣凝重：“這是凶體才有的膚色。”

“什麼是凶體？”周皓宸問。

“無量體私逃，無外乎就是對人間還有留有執念。這個執念可能是親情、愛情也有可能是仇恨。因為仇恨留在人間且對人進行報複的無量體就是凶體，他們心中的憤懣越多，能量也就越強。”

子商麵色嚴肅，看來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嚴重。如果不儘快找回在逃無量體，很有可能會照成多起人間悲劇。

雖然不清楚子商和周皓宸完整的對話，但聽到周皓宸提及“凶體”，蔣嬌嬌猜測田山川的無量體可能出現了一些問題。

她雙手撐在地上，冷不丁開口：“所以田山川的無量體變成了凶體。凶體會威脅人的生命嗎？”

子商冷諷：“凶體又不是什麼好東西，一旦沾上，不死也折壽。”

周皓宸挑重點傳達：“不死也折壽。”

蔣嬌嬌像是想到了什麼，小臉煞白，眼神裡的害怕到了極致，明顯心事重重的樣子。

突然跪在地上，抓著周皓宸的手，痛哭：“小朋友，求你和你朋友救救我。就算看在你們用我身體的份兒上。”

蔣嬌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抓著周皓宸的手腕不鬆開。

子商飄在身後，審視蔣嬌嬌，眼神犀利：“就知道你目的不簡單。”

她垂眸看見周皓宸手腕被抓出紅痕，眼神薄怒，一揮手，蔣嬌嬌被一股無形的力後推在地，雙手由於慣性向地上撐，便鬆開了周皓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