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見子商吃癟,戴小陸還挺開心。
他扭頭偷笑,結果顱內閃過一道煙花。
他閉目進入係統,顯示新增信息一條,來自巡查司。
他看了一眼訊息,神情震驚,看向子商。
“消失的無量體出現了。”
子商也有些意外,他們還什麼都沒查到,就自動現身了?
戴小陸起身,“我現在必須回去一趟,大人您......”
“我就不跟你一起回去了,我一定要試探出傳聞是真是假。”
剛才戴小陸偷笑的時候,她又不是沒看到。
好強如她,怎麼可能咽的下這口氣。
戴小陸見子商態度堅定,便不再多說什麼,和子商道彆後立即趕回無量間。
等他離開後,子商飄到書桌外的窗台上。
看見書桌上散落著一盒畫筆,畫紙上倒是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
就著窗外月光,子商注視著熟睡的小孩,皺眉自己怎麼又乾起了守著孩子入睡的活兒?
上一次自己守的孩子,還是太子青轅,兩千年前的事了。
守到拂曉,隔壁主臥都還沒有動靜。
看來周皓宸的媽媽今晚並不會回來了。
子商靠在窗台上,漸漸合上了雙眼。
結果第二天醒來,房間空無一人。
子商甚至愣了愣,她這是在哪來著?
直到抬頭看到書櫃上擺放的鋼琴證書,才想起,那個臭小孩呢?
北市深秋的陽光比黃金還稀缺。
周皓宸坐在窗戶邊,看著暖陽下慢慢飄向教學樓的子商。
突然有些羨慕這隻懶鬼,命真好,都不用每天起那麼早......
子商慢悠悠晃到教室的時候,周皓宸和昨日一樣,趴在課桌上呼呼睡覺。
她心想這臭小孩昨晚功課不到八點就寫完睡了,一天哪兒那麼困?
無論上課下課,周皓宸大多數時間都是趴著的。
偶爾心情好,會主動抬頭看看黑板。
有一次課間,周皓宸居然主動出教室了。子商很意外,立即跟了上去。
結果這小子居然是去男廁所!
雖然她已經三千多歲了,但還是不想看一群毛都沒長齊的臭屁孩們撒尿。好在她及時刹了車!
她一臉黑線守在教室門口,要不是周皓宸路過自己的時候視若無睹的反應,她都懷疑這小孩是不是故意捉弄她的?
氣得子商一甩袖袍,飄走了。
整整守了三天,毫無所獲。
子商確定傳聞是假,周皓宸這個臭小孩根本不是什麼“死神之子”。
子商回無量間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戴小陸。
她在巡查司晃了一圈都沒見著他的身影,於是跑去他的靈盒外。
“戴小陸,戴小陸你出來!”
大概十分鐘後,蓋子才打開,戴小陸睡眼惺忪地從裡麵飄了出來,還穿著睡袍呢。
“子商大人,您怎麼來了?”
“你還有功夫睡覺?”子商冷嘲。
她在周皓宸那整整守了三天,碰了一鼻子灰,回來見戴小陸居然在呼呼大睡。
“大中午的不睡覺,我乾什麼?”
戴小陸倒是答得坦率,無量間與人間作息相反,這會正是無量體該睡的時候了。
“你說有個無量體找到了,不及時跟我彙報是怎麼回事?”
子商板著臉質問。
戴小陸推了推眼鏡,略顯無辜地看著子商:“可我才是重案組組長啊,哪有組長給組員彙報的?”
因為子商斜了他一眼,所以他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子商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個無量體呢?”
戴小陸這才反應過來:“哦,你說顧苗苗啊!我們已經帶回來了。”
“你們怎麼找到她的?”子商問。
戴小陸有些不自在地虛咳幾下。
“咳,也不算我們找到的。準確來說是她自己待在那,就等我們去接呢。”
子商蹙眉疑惑,“什麼意思?”
戴小陸推了推眼鏡:“簡單點說就是她不想在外麵飄了,就回到了生前的家,等著我們上門去抓。”
就這?
子商顯然不信!
戴小陸點頭,雖然他也很意外,但這的的確確是顧苗苗在審訊室親口承認的。
“等你見到她就知道了。一個八歲的小女孩,看樣子不像會撒謊。”
八歲的女孩?
子商剛在十歲小孩那吃了癟,她可不信世上有那麼巧合的事。
“那她是怎麼做到強行離開肉身方圓十米的?”
“口含蒲公英。”
這個秘法很少人知道,子商實在好奇是誰告訴那女孩的?
戴小陸理所當然的語氣:“還能有誰?周皓宸啊。”
“是誰?”子商不敢置信的口吻。
戴小陸不明所以,但又重複了一遍:“周......周皓宸。”
所以,周皓宸果然能看見無量體!
那自己跟隨他三天三夜,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裡。他裝作不聞不問,自己像猴子一樣被耍了!
想到這,子商的心情瞬間無比的黑。
下一秒,子商不顧身上裙擺的禁錮,狠狠一腳把戴小陸踹回了靈盒。
啪唧一聲,戴小陸重重跌到地上。
從第一次在停屍房辦案子的時候,他就認識到了子商大人柔弱外表下隱藏的絕對暴力。
如今,這一腳終於踢到了他的身上。
他坐起身扶著胸口猛咳,心窩窩......疼.
這下他終於體驗到子商大人三千年的魄力了。
靈盒口有陰影。
戴小陸抬頭,果然看到子商一襲白裙飄在靈盒出口,雙手叉腰。
酷似冰山的美麗麵孔吼出火力全開的怒氣:“那你不早點通知我!”
戴小陸何其無辜,“前兩天那女孩什麼都不說,今天剛審出結果您就回來了。再說,不到午夜我也不能去人間啊!”
審訊室裡,透明牆後的顧苗苗小小一隻,縮在牆角,眼神像是害怕受傷的小動物,臉上也臟兮兮的。
“她叫顧苗苗,死於一場意外,不小心從高處墜落。”
子商雖背對著戴小陸,語氣卻隱隱有生氣的意思:“你們給她上刑了?”
戴小陸害怕又被踢一腳,趕緊解釋。
“誰會給8歲的小孩上刑?臉上臟是她自己在外婆墳上弄花的。”
“外婆墳?”子商疑惑不解。
“顧苗苗自己說,她從醫院飄走後,第一時間回了家。為了繼續留在父母身邊,她白天就藏在房間裡,晚上午夜等我們巡查司去抓的時候,便會漫無目的到處躲。”
顧苗苗起先一直躲得挺好。
直到她三歲的弟弟開始哭著、鬨著,說能看見姐姐,每天不肯吃飯睡覺甚至開始發高燒。
顧苗苗的爸媽沒法就去請了村裡的神婆到家來。
家裡待不下去了,顧苗苗就飄回老家。
老家的後山上,埋著她外婆的墳。
她想著,自己是死了,外婆也死了,總歸不會再嫌棄自己。
聽完戴小陸的解釋,子商看著鎖在牆角的顧苗苗,無聲的歎了口氣。
輕聲說:“把鎖打開,我想親自問她一些話。”
戴小陸按要求,手掌覆在牆體上,紋絡瞬間從掌心出發,蔓延整麵牆體。
禁錮打開後,子商緩緩飄入室內。
縮在牆角的顧苗苗默默抬頭,看見進來的是子商,突然笑了笑。
“姐姐,我知道你。”
子商有些意外顧苗苗會知道自己,她蹲在顧苗苗身前,神情溫柔:“是嗎?你怎麼認識我的?”
“皓宸哥哥告訴我的。”
顧苗苗脆生生的回答。
“他說我們死後,會有個紅頭發、白裙子的姐姐把我們帶走。”
子商追問:“既然知道姐姐會來接你,你為什麼還要跑?”
顧苗苗猶豫了一小會兒,最終還是決定說出事實:“皓宸哥哥說他的爸爸就是被姐姐帶走的,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小小的她神情憂傷,“我不想和爸爸媽媽分開,所以不想跟姐姐走。”
子商接著她的話:“所以皓宸哥哥給了你蒲公英,讓你可以飄走。”
顧苗苗點了點頭。
突然,她抬頭盯著子商問:“姐姐,我是不是錯了?我不該跑的。”
子商突然不知如何作答。
無量體私逃是大罪,會被處以重型。
可8歲的小女孩能懂什麼?
聽見顧苗苗又問:“那我會不會受到很嚴厲的懲罰?”
子商摸了摸顧苗苗的頭,安撫道:“沒事,不會的。”
戴小陸在審訊室外聽得清清楚楚,知道子商大人又心慈了。
他不是很讚同:“顧苗苗雖小,但畢竟觸犯了律令。如果子商大人強行包庇,豈不是視無量間律令為無物?若大家都效仿那......”
“那也不關你的事。”
戴小陸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一跳,轉頭就看見神不知鬼不覺的範主任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後。
他立即彎腰行禮,“主任。”
範建背著手上前,注視著審訊室裡的子商和顧苗苗,不再多言。
子商大人雖然資曆高,但手上並無實權。
可範主任不一樣,在北市他可就是實打實的土皇帝。
所以戴小陸是一聲不敢吭,默默站在範主任身後,等候聽令。
子商從審訊室裡出來,直接看向戴小陸。
“都問完了,你可以帶顧苗苗去刑司。”
“那周......”
戴小陸還是猶豫著要不要趁範主任在此,順道把“死神之子”周皓宸的事一並說了。
主要是想顯擺下案件的進展,結果被子商一個脅迫的眼神堵住。
戴小陸及時撤回,把話咽回肚子裡,“走......這就走。”
親自牽著顧苗苗去刑司,身後跟在兩名刑司的公職。
一路上,戴小陸都在苦悶的嘀咕。
“押解這點小事用得著我嗎?分明是想支開我,不讓我聽重點!剛剛還想堵住我的嘴,不讓我將死神之子的事稟告範主任。”
“怪不得會得罪太子被流放!”
戴小陸在押送顧苗苗的路上,一直在吐槽子商。
結果顧苗苗突然開口反駁。
她脆生生地說:“姐姐對我很好的。”
戴小陸垂眼看了一眼顧苗苗:“是,她對你好,對我不好。”
他突然想起來問顧苗苗:“你知不知道,私逃無量間會被處以重型?”
顧苗苗低著頭不回答。
戴小陸又故意唬她:“以往私逃者都會被罰在惡狗嶺待滿三年,知道惡狗嶺嗎?全是吃人的惡狗,嚇死你!”
誰知顧苗苗臉上一絲被嚇住的表情都沒有,反而舉起自己的小胳膊,十分神氣地說:“我知道,姐姐給我畫了這個,說有了它就不用怕。”
小孩白嫩的胳臂上有子商大人專屬幽藍魄力,格外紮眼。
嚇得戴小陸趕緊抓著顧苗苗的手臂放下來,並四處張望有沒有被看到。
他順勢把小姑娘的衣袖放下,遮擋住幽藍魄力。
警告道:“喂,子商大人幫你作弊,你就收斂些彆被發現了。”
顧苗苗似懂非懂,哦了一聲,乖乖用衣袖把手臂上的符號藏好。
戴小陸又看向身後跟隨的兩名刑司公職。
那兩公職也十分有體製內的自覺,紛紛撇過頭,不該聽的彆聽,不該看的彆看,不該說的彆說。
看得戴小陸都笑了,又繼續領著顧苗苗去惡狗嶺。
範建和子商麵對麵。
“把戴小陸專門支開是有什麼事要單獨說?”範建率先開口。
子商點頭,“我們查到一個人能看見無量體,可能與消失案有關。”
範建摸了摸自己的長辮,“哦,說來聽聽。”
“三個月前他出了場車禍從此因禍得福,有了不屬於他的能力。”
“那你們準備怎麼辦?”範建不慌不忙的問。
“暫時觀望,以免打草驚蛇,再順藤摸瓜。”
範建了然一笑,“剛剛戴小陸明明也想跟大人說同一件事,大人何必支開他又單獨跟我說一遍?”
“戴小陸就是帝都巡查司大司戴不修的嫡子吧?”子商淡淡開口。
一千多年前,戴不修身死後並沒有選擇輪回,而是留在了帝都巡查司做一名小小的公職。
他兒子身死後並沒有考上公職,隻好繼續待在極樂城等待輪回投胎。
所幸,他投胎時戴不修已經晉升成帝都巡查司大司,權力之高。
周轉一番後,讓兒子又重新投胎於戴家,成為戴家第十代子孫。
這一世,戴小陸再次死亡後。
戴不修直接讓戴小陸免考進入北市巡查司的一員。
“北市山高皇帝遠,確實是個好安插人手的地方。”
範建假裝聽不懂子商的陰陽,戴小陸是他一手安排進北市巡查司的。
畢竟,他和戴不修都是太子青轅陣營裡的。
“大人您是什麼時候知道的?”範建記得自己好像沒告訴過子商。
其實這些也是子商猜的。
“那天我在巡查司聽到戴小陸的組員大眾訓斥他是靠著祖上十代有個在帝都做大官的祖宗才空降北市巡查司的。再加上,戴不修假公濟私安排嫡子入輪回的事被青轅知道後罰了一年的俸祿。”
範建摸了摸自己的大腦門,我滴個乖乖,就兩件事子商大人就把事情給想明白了。
也不知道太子是怎麼舍得把子商大人這樣的謀士送走的?
“沒錯,戴小陸確實是戴大人的嫡子,也是我一手安排進巡查司的。但這跟你剛才調開他有什麼關係?”範建問。
子商搖頭,惱怒範建泡在女人堆裡泡的腦子都不靈光了。
“無量間等級森嚴,他的組員既然敢當眾指責組長,說明戴小陸能不配位,就需要得到鍛煉。像他那樣屁大點事就憋不住要放的心性,如何使得?”
“有道理、有道理。”
範建恍然大悟,“那今後還麻煩子商大人多敲打敲打他,畢竟戴大人也是太子的得力乾將,戴大人的嫡子以後也一定會成為太子的駕前駒。”
子商撇過頭,語氣不爽:“他的駕前駒和我有什麼乾係。”
子商雖然否認了與太子的關係,但範建可不能不多想。
畢竟自己為什麼會空降北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