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穿著學校統一的黑白外套，裡頭是一件黑色襯衫，明明還是很低的氣溫，卻仿佛一點都不知道冷。

黑發乾淨利落，額前頭發細碎，五官輪廓利落又鋒利，眉眼漆黑，鼻梁挺拔，頭微微低著，狹長的眼尾勾出一道極窄的褶皺，薄唇上沾著若有若無的笑，骨節分明的手正把玩著一隻打火機，帶著幾分頹懶散慢的味道。

這是樊歲第一次見到周野。

她默了一瞬，又再次朝辦公室走去，周野想起什麼似的抬頭看向走廊，人影憧憧，分不清哪道才是剛剛在這駐足的那道，周野回頭跟周圍男生繼續插科打諢。

老劉是叫樊歲拿幾張表的，都是新學期的各種新表，上下課時間和課表之類，都要貼在教室裡，樊歲是七班班長，很多這種雜事都要她來弄。剛接過那幾張紙又被老劉叫住。

“樊歲啊，你成績非常不錯，就快要升高三了你更得沉住氣，老師知道你很聽話，照你目前來看，指不定能拿下全市第一。”

樊歲乖巧的應了，剛想走，老劉又開口了。

樊歲：“……”

“我特彆看好你的英語啊，全校也隻有你能達到140，你在英語上很有天賦。”

這句話老劉不是為了增添學生信心說的，樊歲在英語上的確有很高的天賦，從她轉來這所學校開始，英語記錄分被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刷新。

直到上課鈴響起，老劉才放她出去，自己又急趕急去給自己的保溫杯接熱水準備下去接著教誨自己的莘莘學子們，樊歲走出辦公室順便帶上了門。

教學樓已經很安靜了，各班裡都是老師在說著開學的事項，樊歲路過的時候沒再往哪個班裡頭瞧，倒是她一經過得吸引裡頭不少的目光。

穿著黑白色的校服，頭發披在肩上，發尾帶著卷卻一點都不毛躁，像是栗色，但是細一看看還帶著點黑，兩種顏色都不純粹，皮膚泛著冷白，鼻和唇是很標準的小巧，雙眸看起來如水般純淨，望著人時像要跌落進那裡頭的春水，身上倒是有種渾然天成的清冷。

樊歲都已經要走進教室了，薑牧原還意猶未儘的看著窗外，又輕輕踢了踢前頭那人的座位，壓低著聲音說話。

“誒？看見沒，這就是上學期來的那個第一，怎麼樣，我就跟你說好看吧？嘖嘖，那小臉，不知道摘下眼鏡又是什麼樣。”

周野沒回話，薑牧原以為他沒聽見，聲音大了點又誒了兩聲，還準備再說一遍。

周野擰了下眉，沒轉到後頭去，隻是肩往後靠著椅背，淡聲回話。

“你再吵我就跟老班說你語文作業是彆人寫的了。”

薑牧原：“？”

“誒？不是，你他媽怎麼知道的。”聲音一下子沒控製住，講台上的李莉眼神刀似的甩了過來，薑牧原訕訕的笑了一下。

之後再怎麼問周野都不理他了。

上午沒什麼事要做，無非是發新書然後老師講話，就這樣挨到了中午，雨已經停了，舒令挽著樊歲一起走去食堂，一路上嘰嘰喳喳的分享著自己假期的趣事。

食堂可以用災難來形容，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人，舒令抓著路過的一位同學問了問才知道學校食堂大更新，上了好多新的菜式和菜品，那些之前不來食堂的人幾乎都來了。

樊歲和舒令挑了個人少的窗口一人打了一份鹵肉飯，端著盤子找了好一大圈才找到角落一個位置，桌上擺著張飯卡，上頭都有各自的名字和班級，舒令拿起來看了眼。

“高二三班薑牧原？占座嗎這是拿著卡。”舒令正準備丟到一邊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道男聲。

“乾嘛呢你，你沒飯卡啊？”薑牧原端著兩個盤子走來，把飯放在桌上，一把從舒令手上拿過來，差點沒給盤子端穩。”

舒令睜大了眼睛，你你你了好一會還沒說出一句話來，樊歲剛準備開口，就感受到自己的盤子被拿走放在了麵前的桌子上。

薑牧原笑眯眯的收手，然後又坐下：“原來是我們的年級第一和她的朋友，一起坐一起坐，還有空位呢。快坐。”

食堂也實在是沒有彆的位置了，樊歲沒怎麼想就乾脆坐下了，還順著拉了一把舒令。

舒令坐下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難得的安靜下來開始吃飯，薑牧原古怪的看著舒令。

樊歲沒管那兩人的眼神交流，自顧自的開始吃了起來，一小口一小口的往裡送。一時之間桌上沒人說話，尷尬了起來。

“這誰。”

一道男聲，淡淡的，仔細聽聲音帶著不耐煩，但是不影響這聲音好聽。

樊歲停下了吃飯的動作，往身後看了眼。

周野是背光的，人還很高，樊歲隻能仰頭看去，那個視角隻能看到少年好看又模糊的臉，棱角分明的是少年身上冷冽又張狂的氣息。

舒令已經呆在那了，一口飯差點嗆住，薑牧原看到了舒令那樣先笑了起來，然後開口跟周野解釋：“食堂人太多了，這兩人想跟我們拚桌，我看這兩個同學找位置實在辛苦就叫著一起了。”

舒令又震驚的看著薑牧原，後者還邀功似的眨了下眼。

周野沒動，視線往下很樊歲對視上了，兩人都沒說話，薑牧原生怕周野又把人趕走，這可是好不容易遇上的美女，趕緊又笑眯眯地開口跟樊歲搭話。

“美女，你們都幾班的啊？”

“高二三班。”回完話後樊歲拉了一下舒令的胳膊，舒令終於反應過來，但是臉色一副要被氣死的樣子，咬牙切齒的接了薑牧原的話：“我們同班。”

樊歲先錯開了周野的視線，一本正經的接著開始吃飯。周野皺著眉頭坐到了薑牧原邊上，也沒打算吃飯，雙腿在桌下隨意的放著，低頭看著手機。

薑牧原長舒一口氣，一邊問舒令怎麼一副生氣的樣子，一邊掏出飯卡遞給周野。

“我的怎麼在你那？”

薑牧原笑著：“飯卡也是要挑人的，你那卡我知道一分沒動呢，不用簡直是暴殄天物。”

周野哼笑了一聲，這一聲卻搞得薑牧原嚇一跳，生怕周野要害自己在兩個女生麵前出醜：“乾嘛？你要餓死你兄弟嗎，我飯卡可是沒錢在裡頭，食堂大更新這不得來看看嗎？”

樊歲已經吃完了，拿紙擦了擦嘴看舒令吃的戰戰兢兢，估計還得一會，便也拿出手機翻看，不知道怎麼的又翻到了那個論壇，而那個被熱烈討論的對象此時正坐在她的正對麵。

匿名C:“報告組織！周野剛剛往一食堂過去了，本人真的巨帥！而且真的好高啊，得有185了吧？”

那個匿名A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刷著帖子，這會秒回那條：“我就說了他很帥。每天能看著難道不是一種賞心悅目嗎？”

樊歲默默的關掉了手機，抬頭看了一眼對麵那人，樊歲不否認周野長得的確好看，就那一瞬間周野抬頭捕捉到了她的視線，措不及防的又對視上了。周野的眼眸很黑，就淡淡的看著她，然後惜字如金般吐了兩個字：“怎麼。”

薑牧原瞧到了那兩人的暗流湧動，正好奇樊歲的反應，麵前的舒令猛的站了起來：“我吃完了，走嗎歲歲？”薑牧原正專注著呢，被嚇的死命咳嗽。

樊歲也站了起來，沒接周野的話，朝對麵兩人輕輕點了下頭端起盤子就帶著舒令走了。

好一會之後薑牧原才緩了過來，剛準備跟周野說話，就見麵前這大爺一臉煩躁的看著他：“你要吃多久，兩盤？”

“……”薑牧原內心流淚，隻覺得自己太慘了，“給你打了份，想著你沒吃呢麼。”

周野：“人都走了你彆裝了，你不就是想吃兩種嗎，我天天在哪吃你能不知道？”

薑牧原演不下去了，乾脆不演了，一路上樂嗬嗬的跟周野說飯有多好吃。

往教學樓走的路上，舒令情緒很激動：“薑牧原！原來他就是薑牧原！！”

樊歲以為她是氣人占座，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生氣，也出聲安撫了舒令一下：“沒事了，下次我們還是去外頭吃吧。”

舒令又一把挽住樊歲：“不是，歲歲，我不是因為那小子的飯卡。薑牧原啊，你不記得了嗎？就是我媽說的那個啊！”

樊歲皺了一下眉，然後想起來了什麼：“薑牧原的薑是你們家關係特好那家的那個薑？”

舒令猛的點頭。

這下樊歲搞清楚為什麼舒令情緒這麼激動了，舒令她們家早幾年前跟薑牧原他們家關係來往就特彆好，舒阿姨常在舒令耳邊念著要舒令和薑牧原打好關係。”

舒令一路哀嚎：“怎麼是這個人。”樊歲難得笑出了聲：“怎麼了，我看薑牧原挺好相處的。”

舒令隻搖頭不說話，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兩人回到教室，樊歲臉上還有著淡淡的笑。陳嵩一抬頭就看到了，推了推何景樓，等兩人走進他又笑問怎麼了，然後聽著舒令大倒苦水的複述了一遍，可能是太激動情緒過頭了，舒令連周野提都沒提起。

第一天沒什麼正課，下午其他任課老師說完話之後就是自習了，一直到下午第三節課結束鈴響起才終於放學。教室一下子就熱鬨了起來，因為第一天根本沒布置作業，好多人商量著要不去哪逛逛。

何景樓本來想叫著樊歲她們一塊出去玩的，但是舒令急著回去跟舒阿姨仔細說這件事，根本沒心思出去玩。”樊歲本來就沒什麼想去的，也擺手說回家，隻剩下何景樓和陳嵩兩個人自己安排。

這會天還黑的早，路上的街燈都亮了起來，溫度好像又降了點，樊歲把校服拉鏈拉的高高的，遮住她的下巴，這樣一來臉被遮的嚴嚴實實，眼鏡下照著的眼睛也看不清。

樊歲慢悠悠的走了回去，她家住的是一片高檔小區，進出把控都很嚴格，刷了卡識彆身份信息之後門才會開，是以安全保障挺高的，不過這也不是崔碧緹完全放心放她一個人住的原因，可能更多的還是因為樊歲十五歲就常這樣了，次數多了那份擔心就沒那麼濃烈了。

雨從中午就停了，隻是天上的雲還是烏泱泱的一片疊著，壓的人情緒也不高漲。

樊歲按電梯上十九樓，開門又關上，家裡空無一人，很空曠，不開燈看起來還有點嚇人，樊歲沒開客廳的燈，走到房間開了床頭燈，把書包往桌上一扔，整個人癱坐在沙發上，看著房門外昏暗的客廳，半晌後很輕的吐出了一口氣，然後仰躺在沙發上，右手拿下眼鏡放在了一邊，雙臂交疊著覆蓋在了眼睛上。

這年樊歲十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