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 他忘恩負義,朝秦暮楚(1 / 1)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被周聞道莫名其妙地糾纏,薑忘憂實在是煩心得很,直接轉身要走,卻突然對上了另一張臉。

蛾眉螓首朱唇皓齒的美婦人一把挽住了她的手,眉目間又驚又喜:“菩薩保佑,忘憂你竟真的平安歸來了!”

說著她便摸出腕間的佛珠撥盤了一下,口中念念有詞不知是在念什麼佛語。

這是周聞道的繼母,周夫人湯心蘭。

今日這是怎麼了,一個兩個都往薑家跑?而且也不通傳一聲,就直接闖進這鬆露堂裡來,真當薑家是他們周家的後院了不成!

雖心中腹誹萬千,薑忘憂還是禮貌端方地行了個禮:“周夫人。”

“聽說你被山匪劫走之後我嚇了好大一跳,連忙進祠堂抄了三天佛經來為你祈福,想必是菩薩顯靈了才能保你回來,你可千萬不要忘了上香還願。”她鬆開佛珠,握住薑忘憂的手細細摩挲,又伸手撫過了薑忘憂的發端,眼含憐愛道,“可憐的孩子啊,真是受了一場無妄之災。”

薑忘憂一動也不敢動,被動地承受著這一場寒暄。

之前她同周夫人可沒有這麼親近。

周薑兩家雖為世交,但實際上關係最親近的是薑忘憂曾祖父那一輩,到父親這一代,在兩家訂親之前,不過是逢年過節互相拜訪的關係罷了。

哪裡值得她抄三天佛經為她祈福,又不請自來專程為她賀喜?

雖然薑忘憂心裡想得跟明鏡似的,可湯心蘭這個麵子總不能不給,所以她還是溫順一笑:“難怪我能躲開那臥虎幫的追擊呢,原來是周夫人替忘憂求了佛祖保佑,忘憂感激於心,請周夫人受忘憂一拜——”

“好孩子,快起來,這可真是生分了!”湯心蘭連忙將她扶起來,像是無心一般問她,“原來你竟沒有被臥虎幫擄走麼?外麵傳得沸沸揚揚的,我還以為你真的——”

“母親——”一直在旁邊冷眼旁觀的周聞道突然開口,打斷了她們之間的談話,“忘憂妹妹才剛剛死裡逃生,與其說三道四惹她憂心,不如先讓她好生休養!”

嗯?不知出於何目的,周夫人有意借坊間非議她清白不明一事敲打她,這本也是周聞道派人假扮臥虎幫劫持她的目的,目的已成,薑忘憂深陷流言蜚語,周聞道怎麼反倒不樂意了?

湯心蘭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轉瞬又消失於眼底,她垂眉斂目,愧疚道:“聞道說的是,是我考慮不周了,忘憂,你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她拉著薑忘憂的手,低聲道:“隻是有件事,無論如何都得先讓你知道——”

“湯心蘭——”周聞道好似知道她要說什麼,連忙起身想衝過來製止。

周聞道的表情全然展露在薑忘憂眼前,他濃眉緊鎖,眼中有濃鬱的急躁不安,像是不想讓她聽見湯心蘭說的的任何一個字。

可他奔過來的速度,哪裡有湯心蘭張嘴說話快?

湯心蘭細細的嗓音仿佛無孔不入,直直鑽進了薑忘憂的耳朵裡:“聞道他,移情彆戀了——”

此話一出,周聞道徹底僵在了原地,惴惴不安地移開了視線,不敢再看她。

湯心蘭從袖中掏出一張紙,薑忘憂看得分明,上麵句句不離風花雪月,字字浸著情意綿綿,是一首藏頭情詩,將每句首字挑出來,正是“憶芸吾愛”四字。

“他房中有好些情詩書信,我本以為是你贈予他的,直到我撿到了他未送出去的手稿——”湯心蘭說得很快,“梁憶芸,是他青梅竹馬的幼時玩伴,今年元月剛同孫家酒肆的東家孫宗耀成婚!”

薑忘憂愕然了。

周聞道移情彆戀,上輩子是她意外撞破他和孫夫人書房偷情才發現的,這輩子,怎麼是周夫人跟她說的?

而且周聞道怎麼一副不想讓她知道的緊張模樣?薑家錢財不是儘數落入他的口袋裡了嗎,即便讓她知道了也不會怎麼樣。

薑忘憂雖想不明白其中關竅,但她本能地不想看到周聞道過得太舒坦,便順著周夫人的話頭,默默地垂下了眼簾,抿唇道:“……周夫人說這話,是什麼打算呢?”

語氣中有微微的顫抖,像是不知所措的癡情少女,又急又悲,難以麵對這樣的背叛和羞辱。

“忘憂啊,聞道他忘恩負義,朝秦暮楚,是我們管教不周,是我們對不起你——”湯心蘭一邊抹淚一邊行禮,好似她真的歉疚萬分,覺得愧對了薑忘憂,“所以今天我們來,是為了同你退婚的。”

周聞道猛然抬頭望過來:“湯心蘭,你不要太過分!”

“聞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湯心蘭蹙緊一雙蛾眉,眼中淚花如水盈盈,“是你對不起忘憂在先,難不成還想息事寧人不成?便是忘憂願意,我也絕不可能同意,你若是這麼做,將薑家的臉麵放在哪裡?又將你父親的臉麵放在哪裡!”

“你!”周聞道像是雷霆暴怒般瞪大了眼睛,卻又在聽到某個詞的那一瞬間,倏地冷靜了下來。

湯心蘭見他不再吭聲,像是滿意於他的態度,微微地笑了笑,又走到他跟前,無視他冰冷得想殺人的眼神,將他袖子裡的那張婚書搶了過來。

“差點給你扯壞了。”湯心蘭用纖長的蔥指撫過那紅色紙張,嘴角噙著一抹愉悅的微笑,同薑忘憂說道,“忘憂,媒人那邊我也說好了,隻需我我們各自派人,帶著婚書去官府那兒將文書消去,這樁婚事便是退了。”

“至於之前送出的聘禮嘛……”湯心蘭想到這筆錢,眼中便止不住透出高興,若是有了這筆錢,敦兒的聘禮可就有著落了。

那可是刺史的女兒!若是敦兒能娶到她,下半輩子的功名利祿,可就都不用愁了!

可還沒等她開口,那討人厭的周聞道卻突然出聲了:“既是我對不起你,先前送來的聘禮便無須退了。”

“你!”湯心蘭心生惱怒,忿忿一眼剜了過去。

周聞道的眼神晦暗不明,好似嫌惡中混著幾分譏誚:“怎麼了,母親?這番主意若是讓父親知道了,也一定會稱讚你深明大義的。”

見他態度強硬,湯心蘭瞪著眼睛,咬牙將話頭咽了回去。

薑忘憂看明白了,周夫人是衝著這份聘禮來的,才要將周聞道負心薄幸一事捅出來,逼薑忘憂退婚,好拿回周聞道送來的聘禮。

而周聞道本來並不願意退婚,卻不知是什麼原因不得不同意。不過,他雖然同意了同薑忘憂退婚,卻見不得咄咄逼人的周夫人心想事成,索性將周夫人心心念念的聘禮親手送給薑忘憂,搏個兩敗俱傷。

這就叫做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如今薑家家底全被騙走,這樣一筆錢無疑是雪中送炭,他們這樣直白地送到薑忘憂麵前,薑忘憂也自認不是什麼高風亮節的人,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那她隻好卻之不恭了。

見薑忘憂一直沉默不語,湯心蘭便急躁不安地看著她,眼神中仿佛寫著“快拒絕啊,你不會好意思收吧?”幾個大字。

薑忘憂心中毫無波瀾地想:對不住啦,你這個撿來的兒子剛騙走了我們家那麼多錢,我有什麼不好意思收的?算上這些,他還欠我一大筆錢呢!

“自訂親以來,忘憂便自認是半個周家人,吃到好吃的,用到好用的,便念著周家人的份,替周二哥治風寒的那方子,還是我專門去找老太醫尋來的。雖然……周大哥心有所屬,不能再結秦晉之好,但兩家尚有世交情誼在,忘憂會一直感念在心。”

薑忘憂狠心一掐,又淚眼蒙蒙地垂下淚來,“忘憂知道,退婚退聘禮是古來習俗,便是周大哥不要聘禮,忘憂也不該腆著臉皮收!隻是父親尚且臥病在床,家中銀財又全被那臥虎幫騙去,這錢無異於我們父女倆的救命錢!”

她攀上湯心蘭的手臂,衝她哭喊道:“求夫人看在世交情誼上,救父親一命吧!這筆聘禮便當是忘憂借的,來日家裡情況好轉,忘憂必定如數奉還!”

這小蹄子!話說得這樣滴水不漏,竟是真要腆著臉將那聘禮昧下!

湯心蘭又氣又急,可她又不能直說你們的死活同我何乾,萬一薑忘憂撕破了臉皮,為了將那聘禮留下不願退婚,周聞道那小子又將這件事告訴老爺,隻怕她也討不著好!

想著若是讓周老爺知道了,這錢估計也要不到,湯心蘭一狠心,咬牙點頭答應了她:“既然聞道都不曾有意見,我這個做繼母的又如何能置喙?倒顯得我貪圖他的錢財似的!也不必說借了,今日我便做個主,那聘禮就送於你,也無須你還,隻消多惦記著我們,同周家經常往來便是了!”

既然她拿不到,那周聞道也彆想討著好!

反正那聘禮也是用周聞道他親娘的嫁妝湊的,左右她也不算吃虧!

薑忘憂哭哭啼啼地站起來,同他們二人行了個禮,哽咽著道:“既然如此,我便去取婚書,稍後讓管家帶著一起去官府退婚,二位且在此靜候。”

說完便出了鬆露堂,尋來婚書讓管家和桃枝一齊送去官府退婚。

見他們的馬車遠遠出了門,薑忘憂的心底才終於鬆下了一口氣。

婚約一事,可算是解決了。

那這筆從天而降的嫁妝,該做什麼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