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有消息了嗎?”
“關總,我們確實去了勝利科技,但是進行對接的人告訴我們祝雲亭為了保證遊戲體驗去了國外,短時間內不會回來。”
關旭鈞皺眉:“沒把我們的疑惑明確擺出來嗎?”
“說了的,但是對麵講進行遊戲的隻有祝雲亭一個人。”項目總負責人滿腦門子汗,他哪能想到好端端的救人同步進行的遊戲內測眼下竟是快要和刑事案件搭邊了啊?
研究中心的小會議室裡,大家不發一言,屏息凝神等著老板發話。
關旭鈞扭頭看實時監測組的組長:“祝雲亭那邊進展怎麼樣?”
組長以防萬一,特意把專門負責祝雲亭數據的小劉拽了過來:“關總,這個讓小劉來回答您。”
小劉翻著自己手裡各式各樣的表:“穩中向好,情緒值在一個很積極的區間浮動。”
未儘之言小劉也不必再往下說了。
大家都知道目前祝雲亭這裡,關山的情緒類型是最豐富的。
關旭鈞突然看過來:“你能確定你上次見到的絕對不是勝利科技祝雲亭本人?”
小劉很篤定,周身縈繞著年輕人的耿直勁兒:“關總,這個我可以和您保證,絕對不是。”
這個是技術部提前很早就介紹過的,遊戲裡的各種事故都不會對玩家本人造成任何傷害,隻是一點輕微的痛感。
但他遇到的那個祝雲亭竟然失憶了,這是很明顯的bug。
隻能說勝利科技的“祝總”疏忽了。
總負責人小心翼翼朝主位看過去:“那麼,我們要警方介入一下嗎?”
關旭鈞沉默半晌。
“先等等。”
“看關山後續的狀況。”
到這裡,會議就算告一段落,大家收拾東西打完招呼後紛紛離開。
坐在主位上的人遲遲沒有動作。
也不知過了多久,傳來一聲極輕的歎息。
“好心人,對不住了......”
突然想到什麼,他撥通電話。
“讓祝雲亭那組的人稍微把劇情動一下,少一點限製吧。”
*
“誰?”祝雲亭握著手機,剛剛睡醒,大腦還在緩慢運作,“我哥?叫我回家吃飯?”
“是的,祝董預備在初七晚上半個小型家宴,三少爺要帶著小關少爺一起回老宅赴宴。”老宅的人說完就掛了電話,也沒管三少本人答不答應。
祝雲亭著實沒想到躲得過大年,沒躲過小年。
年前打電話知道祝雲峰帶著祝老爺子準備在國外過年的時候他快開心壞了,不然也不敢給關山做那麼完備的過年計劃。
為表示自己心裡還有一點稀薄的家族愛,正月初一祝雲亭甚至邀請了祝雲維到家裡來吃飯,頗儘地主之誼。關山見到這個闊彆許久的養父也是很開心,聊了很久。
祝雲維隨口問了一句要不要從小叔家離開再跟著自己回去,沒成想聽到了兒子比起去年夏天更斬釘截鐵的拒絕。
祝老大悄悄心碎,但見關山住了這麼久還是一副麵色紅潤,精神抖擻的樣子,也就隨他去了。
也罷,以後還是專心和學術打交道吧。
祝雲亭對這個小插曲依舊一無所知。
思緒回籠,他看著手機上明晃晃的“正月初五”,腦袋疼。
管家打電話就是不給自己拒絕的機會了......
不對。
他可以拖到初七當天,謊稱有事請假啊。
正月初八開始營業的transnight作為擋箭牌簡直不能更合適了。
可惜想法剛冒頭沒多久,祝雲峰的電話就打進來,破碎掉男大的美好幻想:
“不可以不回來,有事要說。”
“哦。”
祝雲亭反手把電話掛斷。
嘖。
好煩。
慢吞吞洗漱完,下一樓向侄子冷靜宣布噩耗:“我們小年還是得回老宅去。”
發現關山表情不怎麼好看了,祝雲亭連忙放下豪言壯語:“我保證,當天往返。第二天transnight開業呢我不能不去看一眼。”
倒也不是不能去......
硬闖transnight之後,遊戲劇情就發生了很大偏離。
他也沒有辦法確保這次回去會發生什麼,無論是自己還是祝雲亭。
一個十六歲大的小孩兒,什麼都做不了的。
可祝家老宅在他看來實在不是什麼好地方。
喝完最後一口豆漿,關山站起身,臉上是顯而易見的無奈:
“祝我們一路順風吧。”
祝雲亭對於他二哥的話還是相信的,小型家宴應該就是兄弟三家和老兩口,不會再有其他人了。
等到落座宴會廳主桌之後,這個想法被心底淚流成河的祝三少狠狠地推翻了。
祝雲峰也沒告訴他祝老夫人的娘家親戚也會來啊!!!!
很久之前,剛穿來的時候,祝雲亭翻看原主的各種文字記錄就不難猜出母子倆關係一般。
上次國慶,祝老爺子生日,也沒見老夫人來找自己,怪得很。
不過剛好便宜了這個皮下換芯子的。
聽起來不道德,不過對他來說原主的親緣關係越淡越好。
現在,麵對著滿桌子的人,祝雲亭開始頭疼了。
也不知道全程一句話不說會不會招人蛐蛐。
“喲,小叔,幾個月沒見又帥了哈,”祝平沒個正經樣子,湊過來虛攬一下祝雲亭的脖子又放開,笑得流裡流氣,“看來家裡教育政策推行的不錯。”
後者很是煩躁地推開他的手。
滾一邊兒去。
就坐在祝雲亭旁邊的關山眉毛一皺。
這兩個人又是什麼時候聯係的?
來不及多想,祝雲峰和祝老夫人攙著祝老爺子走出來,宴會人齊了。
剛剛還在小聲聊天的人立馬安靜下來,祝雲亭剛好撿漏,聽他哥一個一個挨著問長輩,趕緊記下來。
可能國外的療養院真的有幾把刷子,祝老爺子看上去就很健康,還樂嗬嗬的:“大家都開始吃吧,小年嘛,大家都彆太講究了,舒舒服服吃頓飯。”
老家主放話,眾人才放心拿起筷子。
吃倒是吃了,祝雲亭總覺得不得勁兒。
這麼大的地方,人也不少,聲音卻小得離譜。
祝雲亭在自己家吃飯聲音都比這大得多。
味同嚼蠟。
主桌上坐著的隻有祝家老兩口和三兄弟三家,總共就七個人。
老兩口安安靜靜吃氣氛相當融洽,祝雲維是個吃飯時候天塌了都不會張嘴說話的;老二這邊,祝雲峰又在耳提麵命自己這不省心的獨子年後多做些正經營生,不要再在外邊花天酒地了,叛逆獨子已讀亂回把他爹氣夠嗆。
關山顯然也不怎麼舒服,筷子在席間虛空夾一夾,然後埋頭對付眼前那碗白米飯。
這麼陰間,誰能安心吃飯。
祝雲亭想跑了。借口自己要上廁所,剛準備站起來——
祝雲峰瞬間鎖定目標:“雲亭,你等等。吃完飯我有事找你。”
還沒挪多少的屁股被迫回歸原位。
他真是服了TAT
祝雲峰倒也沒讓他等太久,解決完自己碗裡的,簡單擦幾下嘴,招呼弟弟:“跟我來。”
“哦。”
祝雲峰帶祝雲亭來了自己在老宅的書房。
嗯,古色古香,很經典的中年成功男士搭配。
祝雲峰坐到單人沙發上,示意對方坐得近些,講話也方便。
祝雲亭:?
突如其來的親近感是怎麼回事???
半信半疑輕置半臀。靜待他二哥開口放大招。
結果出人意料。
一封厚厚的紅包被推過來。
“雲亭啊,”祝雲峰說話時儘管整體還在儘力維持沉穩,但眉間難掩喜色,“今年年末董事會最後一次會議很成功。”
“恭喜二哥。”雲亭竭力保持鎮定。
......就因為這給自己個紅包?
當然不是。
“我過年敢把爸媽帶出去,也是因為安心了,”祝雲峰語含深意,但看見弟弟還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心道這狐狸怕是要句準話才行。
“雲亭啊,”這個精明商人難得和顏悅色一次,“以後酒吧那一部分完全歸你收拾了。”
“我年前割乾淨了。以後祝氏是祝氏,transnight是transnight,”完全掌管整個商業帝國的喜悅再一次衝上祝雲峰的大腦,連帶著語氣更是輕快,“以後你想怎麼操作就怎麼操作。”
這下祝雲亭明白了。
他二哥徹底把董事位置穩定下來了。準備大乾之前,把小汙垢清洗乾淨了。
transnight是自己的了,不需要考慮彆的了。
他的改造計劃有著落了!!!
謹記著不能掉馬,所以他隻淡淡勾唇:“行。”拿起先前被準備好的酒杯與祝雲峰碰一下,“祝二哥新年開辟大事業。”
說完,見他哥還沒什麼要走的意思,祝雲亭便先行禮貌告辭:“哥,我先下去了。”
孤立無援的小關同誌還在等著自己。
下去,主桌已經沒人了。
“?”祝雲亭震驚,“我這次才上去多久怎麼這桌人就走完了?”
侍應生支支吾吾的,不說話。
祝三少擰眉,擺出惡人相來:“快說。”
眼尾掃過旁邊一桌,發現少了兩個人。
......
“我真的不理解,都是一家人,你怎麼就不能幫著給你小叔帶句話了?”
“不行就是不行,您要自己找小叔去說。”
宴會廳後方供賓客休憩的小花園裡,一個婦人臉上全是嫌惡,毫不掩飾敵意,被反複拒絕後聲音也不禁大起來,尖酸刻薄:“讓你給你小叔帶話是抬舉你,還真把自己當什麼大人物了說不讓就不讓?你算什麼.......”
“關山,”祝雲亭從白玉長廊另一端緩步走來,聲音溫和低緩卻足以讓所有人聽到,“怎麼自己突然到這兒來了。”
尾音下沉,並不是真心疑問。
關山回頭,剛準備事無巨細彙報一遍,看清小叔的臉後倏地噤聲。
國慶那次自己已經昏過去了,所以並沒見到祝雲亭生氣是什麼樣子。
而眼前的小叔平日裡也幾乎從不生氣,跟身邊人都是笑盈盈的。
這下他親眼見到了,祝雲亭真正動怒的樣子。
漆黑瞳仁透不進一絲光亮。銀框眼鏡沉默地反射著冬日午後依舊毒辣的太陽。
明明是親和溫雅的一張臉,現在卻平白泛出陣陣涼意,叫人瘮得慌。
關山麵前的兩人不著痕跡後退兩步,掛起恭維的笑:“小祝啊......”
“哢噠。”皮鞋走過,發出清脆響聲,祝雲亭在關山身旁站定,並不理會對麵,隻扭頭耐心囑咐侄子,“老宅大,你平時不怎麼回來,以後出來找個人一起走,彆到時候丟了都沒有找的地方。”
關山訥訥點頭。
他有點楞。
這回可以專心開大了。
祝雲亭語氣平淡,嘴角甚至有幾分笑意:“二姨,二姨父,想讓關山給我傳什麼話?我現在人就在這裡,您直接告訴我就好。”
語氣平穩,完全聽不出生氣。
二姨更害怕了,拽住自己男人袖子就想走,訕笑:“也沒什麼,這不、這不我們家兒子馬上可以找工作了,我們想著能不能走走關係給他安排一個......”
祝雲亭歪頭,狀似不解:“怎麼不直接找我二哥?祝氏多少好位置。”
二姨氣極。
要是找祝雲峰有用還來找他嗎!
看現在祝雲亭皮笑肉不笑的恐怖模樣,二姨隻想錘爆不久前動了歪心思的自己。
“欸,小祝,這不是看你年紀輕輕的就這麼有出息,想著你能給我們家那個臭小子找個更適合的嘛,祝氏我們也怕他剛畢業適應不了啊。”
祝三少垂眼,掩蓋其中鋒芒,談吐不改溫和:“是麼,”
“您早說啊。”
二姨此時此刻不敢相信惡名昭著的yin棍嘴裡的一個字。
是最近一段時間他的無害態度給了有些人不該有的錯覺了。
“其實、其實我們也就是隨口說一下,讓那小子自己曆練曆練再說吧,暫時不......”
“transnight明天開業,我剛想招幾個好看的男孩兒給新年添添喜氣兒呢,”祝雲亭語氣曖昧,“不知道令郎......”
“不可以!想都不要想!小遲怎麼能去那種地方!!!”女人失聲尖叫,“不行!”
“噢,那就是還是想去祝氏啊。”祝雲亭了然。
原本和煦的眉眼刹那間冷冽下來:“不該動的東西不要想。我二哥不同意的事情從我這兒能過嗎?”
他牽過關山凍到快發僵的手,走過呆立在原地的夫婦,語氣譏諷。
“叫你們一聲二姨二姨父,是看在長輩麵子上尊重你們,還真把自己當大人物了?”
關山思緒停滯。
這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反擊。
鼻間充斥著祝雲亭大衣的味道,很好聞。
祝雲亭牽著人揚長而去,拋下最後一記痛擊:
“沒有你姐嫁到祝家,你算是什麼東西,也敢對我侄子叫個沒完?”
至此,祝三少的報複落下帷幕。
他本就聲名狼藉,無所謂再來一個目無尊長。更何況這種極品親戚也不值得他尊重一二。
察覺到背後兩道怨毒幾乎要化為實質的視線,祝雲亭猶覺不足,把口袋裡的紅包塞到關山手上。
“這是你二叔給你的紅包,讓你新的一年也要專心學業,好好學習,彆學祝平那個混小子。”
關山捏捏寫著飄逸字跡“雲亭新年萬事如意”的紅包,抿唇掩飾笑意。
“嗯,我新年一定好好學習。”
“走了,你二叔放我們回家了。晚上在自己家裡吃頓好的,明天該乾活啦。”二十五歲的人了,還不好好走路,一蹦一跳的。
仿佛剛才在長廊裡氣質冷硬,言辭犀利的人不是他。
祝家二姨呆站著,被突如其來的風掛亂精心打理的頭發,樣貌滑稽。
是她一開始想得太美好,低估關山區區一介養子的地位了。
再怎麼說,這也是孫輩唯二的男丁之一。
錯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