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情史豐富 我又在害怕什麼(1 / 1)

鐘聲[西幻] 有柳 4046 字 10個月前

弗蘭格聞之挑眉,他臉上浮現出玩味的笑容,離格裡拉聽見他不怕事地說:“維奧裡他肯定喝水嗆到了,難得一見,我要去看看!”很快,弗蘭格就順手把門關上了。

離格裡拉要說的話卡在喉口,半說不說的,最後也隻能化作一聲歎息,宣告一場無奈的和解。她轉身離去。

弗蘭格拿著錢袋漫步走到維奧裡的旁邊。他瞥了一眼被褥上的畫冊。

他可感興趣了,一向一絲不苟的維奧裡,對人體結構無比明晰的維奧裡醫生,居然還會犯嗆水這種程度的過錯。

這幾天維奧裡日夜顛倒,又長期關在冰室解剖,就算是神仙身體也保不住,大概是軀體不受他使喚了。

於是理所應當,弗蘭格看到維奧裡正躺在床榻之上,雙眼耷拉著沒有力氣,床頭櫃上本該還有一些解剖器具的,現在它們安靜地臥在不屬於它們的地板上。

他一隻手的手背貼著唇,還有斷斷續續的咳嗽的餘韻,眉頭難受地緊縮索著,另一隻手圈著水杯。

維奧裡抬眸看到弗蘭格拿著離格裡拉給他的錢袋。他態度明確,不容置疑地道:“給我。”

聲線清淡,還有些嘶啞。

弗蘭格剛伸出的手被他縮了回來,似乎是很寶貝地抱著它,讓它和自己的胡須進行親密接觸,他道:“欸,你這麼喜歡她,我家鄉有一句俗話,叫‘珍貴的感情不能用金錢量化,不然那就是利益交換了,’嗯——”弗蘭格拉長餘音,錢袋在他兩隻手裡來回跳轉,“既然你這麼喜歡離格裡拉,金錢又會玷汙你們之間的感情,你看能不能這樣。”

弗蘭格空出一隻手,掰弄著手指,似乎是在計算著什麼。

“你要不就把這錢交給我吧,反正小離欠你人情,你又欠我人情,我們三個正好可以兩兩抵消,內部消化嘛......啊,真不得是絕配嘛!”

聽著弗蘭格胡謅瞎扯,維奧裡的臉色有些許的難看,“你在說些什麼。”

“哼,”見維奧裡不同意,弗蘭格哼著鼻音,“要不是我在冰室裡找到幾近昏厥的你,你是不是就要一命嗚呼了。”

他從維奧裡的手中拿走那杯水,繼續道:“維奧裡啊,你知不知道你最近的狀態很不好。無論是精神上的,還是身體上的......你倒底是怎麼了?你知道的,我很擔心你。”弗蘭格壓低聲音,顯得十分嚴肅了。

維奧裡垂首不發一言,弗蘭格一見他這樣心中就窩著一股火,雙方沉默良久,弗蘭格怒氣漸長。

在這股火的衝擊下,他的聲音變得尖銳:“沉默,沉默,還是沉默!你以前在聖比加哥學院的時候多麼意氣風發啊。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像一個投鼠忌器的窩囊廢!

“以前那個維奧裡到哪裡去了?”

弗蘭格把錢袋直接丟在維奧裡的手心裡,但他忘記了這隻手上還有燒傷。當有十足分量的重物壓在上麵時,維奧裡痛得悶哼了一聲,可他寧可受著,也不舍得放手。

維奧裡將它抓得很緊,痛感持續不斷地通過低級神經係統傳達到大腦皮層。他渾然不覺。

麵對弗蘭格的詰問。維奧裡默然道:“弗蘭格,少年意氣終究會在未來的某一天付出代價的。”

弗蘭格卡殼了一下,他突然發覺維奧裡依舊困在聖比加哥學院裡的那場大火。

“狗x,”弗蘭格罵了一聲,“神他x的主,x用沒有,修道院的那群人渣!”情緒衝動之下,他乾脆俯身直視維奧裡的眼睛,兩手撐在他的身體兩邊,“就因為那群人渣,你就這麼萎靡不振?!!”

“我基本上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維奧裡頓了頓,突然勾唇諷笑道,“除卻我這一身的學識和才華。但沒準有一天,主也會將其奪走呢,嗬——但你放心《人體解剖學理論》我已經基本完成,不會令你失望的。”

“維奧裡你知道我不是為了這個!”

“不是這個還能是什麼,”維奧裡刻薄了起來。

“不是因為這個你怎麼會和我這個怪胎做朋友。”維奧裡作輕鬆地笑道。

“你!”

弗蘭格頓感無話可說了。

他該如何反駁,他最初就是帶著這個目的接近維奧裡的,到現在這種目的依舊存在。他還能說些什麼呢。弗蘭格無話可說,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當一切被掀開的時候,他又有點難受,迫切地想去爭辯說,“不是這樣的。”

但不是這樣又能是哪樣呢,弗蘭格感到深深的無力。無法改變現實的無力。

他直愣愣地站起身來,背對著維奧裡:“維奧裡,無論怎麼樣,你都是你。你的才氣是你的,你的天賦是你的,你的身體是你的......誰也奪不走。它們都是你的,你的驕傲也是你的,主也無法奪去,隻是你的......”

弗蘭格離開了,走在樓梯口,他看到了呆滯著神情滿麵蒼白的諾維亞。

“你,”弗蘭格出口生澀,剛才的那一股渾身的疲軟無力的情緒還在影響著他,並未消退。弗蘭格歎了歎口氣,以求能保持較為平靜地道:“你都聽見了?”

諾維亞看起來有些害怕,她肢體僵硬地點了點頭。

意料之中的結果,弗蘭格也隻是點頭當作回應。兩人錯身而過時,他突然止住了步。

想了想,還是開口言是:“不要叫其他人知道,尤其是你的女兒離格裡拉。”

他倦怠地看向諾維亞:“明白了嗎?”

諾維亞靜止不動了,沒有回應,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清,但弗蘭格已經沒有精神去思考確定了。

維奧裡因為那場火災而有了遲疑不定的東西,經過剛才兩個人的開誠布公,弗蘭格感覺到他好像也有了所遲疑不定的東西。

每個人,無論是唯心主義還是唯物主義,當那個一直堅信著的清規戒律,或者說,信仰還是信念什麼的東西。當它們被人從源頭否決時,我們是要反唇相譏以堅持己見,還是徹徹底底地摒自己所一直堅定的選擇。

有時候,放棄比選擇更難。

弗蘭格現在就處於這個分岔路口。他在這個世界的目的即將完成,這裡的一切都將是夢中泡影,他不會眷念,所以諸如他在這個世界的一切人際關係,維奧裡、離格裡拉、諾維亞......還有他即興開的皮鞋店。這些都是不足道也的,可以輕易舍棄。

可他又想到了剛剛從維奧裡眼中看到的東西。

“他在害怕什麼?

“我又在害怕什麼?”

弗蘭格走在街道上,他抬首看著那狀似波紋的雲朵。原來剛才金鐘又響了,他想。遺憾他聽不見鐘聲,他無法明晰地鑒定那人們口中堅定認為的“神聖”鐘聲到底擁有何種魔力。

以前的他不曾在意,作為一種特權,他甚至還洋洋自得過。

可他,一個叫弗蘭格的人,現在突然就想聽一聽那鐘聲了,同這片大陸上的所有人一樣。

鐘聲餘音未絕。

離格裡拉時常能聽見那令她難受的鐘聲,剛才也聽見了,那好像在她腦中說話的鐘聲,尖銳刺耳,她能感知到這鐘聲是“言之有物”的,可每當她想要集中注意力去分辨時,它又戛然而止。

咚——咚——咚——

像一聲聲的長籲短歎。像峭壁上滴下來成串的水珠,它落到古井無波的寒潭,泛起陣陣漣漪,餘下空蕩蕩的回聲。四周黑漆漆的,目之所及無不暗無天日。她隻能感覺到因絕對安靜的氛圍而無限放大的細微水滴聲,那種靜謐空間裡的回響。嘀嗒——嘀嗒——無端使人抑鬱頹喪。

如果在沉默無聲環境裡,突然響出一陣絕望的哭號。無論多麼他們有多麼撕心裂肺,都注定沒有答複。

離格裡拉裁剪布料的動作頓了頓,她思考片刻,最終還是放下了手頭上的布料,此時諾維亞剛好推門而進。

諾維亞是離格裡拉的母親,她想。

離格裡拉想將自己剛才對那神聖鐘聲的理解分享給她。可正當她開口想說時,諾維亞就徑直坐到了離格裡拉的身邊。

她率先開口,問道:“小離,你在做什麼呀。”

思緒百轉千回,像繞進了極其狹窄的羊腸小路,儘頭卻是死胡同。離格裡拉對上她的話頭:“弗蘭格要我給他做一副黑色手套。”

“哦,”諾維亞沒問為什麼,她隻是側頭看向那放在離格裡拉手邊的白色絲綢,用手指了指,“那這個是做什麼用的呀。”

離格裡拉回應道:“我想給維奧裡先生也做一副。”

“他也要求你幫他做嗎?”

“沒有,是我自己想做的。”

諾維亞將視線移回離格裡拉的側臉,毫不避諱:“小離喜歡維奧裡先生嗎?”

離格裡拉沉默了一下,她用手臂遮了遮那白色綢緞,道:“我不知道。”

她的確不知道,她該如何定義自己和維奧裡的關係——陌生人、恩人、朋友......是普通朋友,還是有好感的朋友......她都不知道。好像每一種都占了一點,也好像剛好有一種占得最多,但這些情感就像揚起的霧霾,互相牽連影響著,勾連著。在霧靄中,她分不清方向。這些情感擾亂了她的判斷力,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用行動去還清能還清的東西。以此等待著塵埃落定,她才能保持足夠清晰的頭腦在那裡找到答案。

諾維亞依舊沒有多問,兩個人是血濃於水的母女,可能是由於離格裡拉是穿越而來的緣故,她們的心智差距並不大,甚至可能女兒要更成熟一點,由於這個原因,她們處成了類似於姐妹的相處方式。

諾維亞十指交叉置於桌上,手背托著下巴,就這樣安安靜靜地遠望窗外的一點。

她道:“媽媽呀,有過許多的戀愛史。”

說完,她低頭看著自己白皙手臂上煞風景的幾顆肉瘤,放下手掩了掩。

“每一段都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