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之言 我走了一會,葉辰安從後……(1 / 1)

竊魂 微塵渡海 4315 字 11個月前

我走了一會,葉辰安從後麵踉踉蹌蹌跟上來。我以為他一個滿懷正義的人會對我的行為感到生氣與不恥,誰知他竟然很平靜地問道。

"紀予之……是你吧?"

我頓了頓腳步,莫名其妙,"什麼啊?"

他笑了笑,"剛剛那孩子,是你對不對?"

我瞅著他,"喂,你腦子被打壞了啊?"

他也不惱,搖了搖頭,輕歎道,"海大人曾經跟我說,你天生性惡,不要存著教化你的希望。可是,我始終相信,這世上沒有天生的惡人。"

我笑了笑,懶得反駁他。

他繼續說著,"其實你剛剛如果不出手,周圍盯著你的錦衣衛也會出手救我,如果你趁那個時候跑掉,我們便抓不到你了。可是你沒有跑,紀予之,你的心底深處,還是願意被教化的,對不對?"

我冷笑一聲,"自作多情。我現在沒有輕功,跑也跑不遠,不然我早就溜了!"

"紀予之,我記得第一次見,我曾問你,如果重來一次,你還願意做個賊?"

他突然轉開話題,我瞅了瞅他,"對啊。"

他笑了笑,"為什麼呢?你不喜歡安寧的生活麼?"

我勾著嘴角,歎了一聲,"安寧?喜歡啊,誰會不喜歡啊。可是世上的事,永遠不是你喜歡就能得到的,不是麼?"

他眼中帶著笑意,"可你是啊,你喜歡什麼,都可以偷來。"

我點了點頭,"所以我喜歡做個賊啊,我得不到的東西,他們輕易地就擁有,那麼他們喜歡的東西,我也要輕易地奪過來,很公平,不是麼?"

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麼,移開了視線,看著街上車水馬龍。

"紀予之,其實你真的沒有海尋昭說的那麼壞。"

哈哈哈哈哈,莫不是腦子壞了?

我憋著笑,點了點頭,"嗯,對。"

他沒理會我調侃的語氣,自顧自道,"你隻是太過自我,然後看在彆人眼中與惡並無二致。"

我沒聽進去他絮絮叨叨的一堆話,胡亂"嗯"了一聲。

他又道,"紀予之,如果到了燕京我願意動用一切關係保你出獄,你願意洗心革麵做一個尋常百姓嗎?"

我突然停下,看著他。

"你知道我做了多少壞事嗎?"我很平靜地問,"如果想要保我,你可能會付出很慘重的代價哦。"

他竟然沒有猶豫,隻是定定看著我,"你不要管我怎樣,我隻問你,願意麼?"

……

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很久。

終於,我看累了,覺得很無聊,移開視線,繼續往前走。

他跟上來,剛想開口,被我打斷。

"我的路,不是我自己選的。"

"那是誰選的?"他有些不解。

我笑了笑,指了指頭頂,"是他!老天爺給我選的!所以,沒有人可以改變,也沒有人有權力改變,你知道了嗎?"

他皺眉,"你想要平靜的生活,難道為了這個與命運抗爭一把也不願意麼?"

我終於收了笑容,沉聲道,"葉辰安,我早就說過,你太天真了。你以為我逃過了官府的追捕,就可以安寧地生活了?在這江湖上,我得罪的人,傷害過的人,在這天下每一個城每一個鎮到處都有。即便我不再做壞事,那些人也會繼續追捕我直到我死。所以,我沒有選擇。你知道嗎,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們輕易擁有的東西,你們便覺得彆人也可以輕易得到。"

說罷,我加快了步子,朝驛館而去。

其實我沒有生氣,我隻是想讓葉辰安長點記性,免得他再說一些天真愚蠢的話來煩我。

結果他還真的不說了,晚上在一樓吃飯,第二天從雲州出發,他一句話也沒跟我說。我覺得他生氣了,不過好像也沒有。總之奇怪的很,我也懶得去想,正好耳根清淨。

中午,人困馬乏,正巧路邊有茶水攤,他們便決定坐下喝些茶,吃點乾糧。

葉辰安把乾糧遞給我的時候,眼神有些奇怪,似乎有些猶豫,欲言又止的感覺。

我啃了一口,啊,好難吃,不過實在太餓,隻能湊合著了。

"有什麼話就說,我最煩磨磨唧唧。"我滿嘴乾糧,囫圇朝他說道。

葉辰安索性坐到了我旁邊,一開口語氣卻比我想象中鄭重許多。

"予之,回了京城,我會用一切辦法保你出獄。"

我瞅了他一眼,"那天我說的話你睡了一覺給忘了?"

他很溫和地笑了笑,"出獄之後,怎樣生活,是你的事情。我想保你,也是我的事情。"

……

我笑了笑,"不需要。等我輕功恢複了,自己就可以逃出去。"

他搖了搖頭,"不一樣,你逃出去,還會繼續被追捕,而我願意想辦法讓你不再被通緝。"

我懶得再與他爭辯,我想他大概並不知道我的惡名嚴重到什麼地步,想讓我在朝廷通緝犯的名單上除去,根本就是異想天開,如果執意如此,他還會丟了性命。

等到危及性命,他自己就會放棄了,不用我多說什麼。

"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吧。"我又咬了一口乾糧,發現仔細嚼一嚼還挺香。

他懵了一下,"我自己怎麼了?"

我笑,"到了京城,你必然有麻煩。"

他愣了愣,似乎有些驚訝。

"你竟懂朝堂之事?"

我憋著笑,蠢死了,那這種性格,到哪裡都會有麻煩,更何況朝堂那個烏煙瘴氣的地方?

他輕歎,笑道,"的確會有麻煩,不過我從未把他們放在眼裡。"

"哦?"我饒有興致地挑眉,"讓我猜猜,你回去了,那群老頭肯定要說你抓賊王抓的太巧,朝廷追捕這麼多年的大麻煩被你這麼快抓到,還要給你扣上個欺君罔上的帽子。"

"清者自清,我把你押回去是件大功,這是不爭的事實。"他說的很是輕鬆,眼裡卻有些猶疑。

我盯著他,"你有個麻煩,海尋昭沒有回來。"

他不可置否地點頭,"你知道的,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多。"

我笑了笑,"我見過朝堂那些人的嘴臉,一點小事都會被他們無限放大。朝堂人心詭譎,江湖也好不到哪去。什麼快意恩仇,直來直往,都是騙小孩的。"

我轉頭,"我若能幫你對付了那些老頭,你幫我一個忙,怎麼樣?"

他挑眉,似乎有些驚訝,"你有辦法?"

我拄著腦袋,"你先答應我我才能告訴你。"

他想了想,隨即點頭,"罷了,我答應便是,你說說我該如何?"

我笑了笑:“你先說說,那些老頭會如何參你一本?”

他認真想了想,道,“二錢神偷朝廷追捕多年未果,如今卻被我一個身無武功之人抓到,而抓到的又是個沒有輕功沒有內力之人,想必是急於邀功,重回京城,才抓了個小賊來,欺君罔上。”

我點頭,“那請問,他們可曾見過二錢神偷什麼樣子?既然沒見過,又憑什麼在朝堂之上天子麵前信口雌黃?倘若抓到的真的是二錢神偷,他們今日在此維護,就是真正的串通惡人,欺君罔上。”

“這……”他皺眉,“那你怎麼解釋,一個沒有輕功,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竟是二錢神偷?還被我一個文官所捕?”

我冷哼一聲,“文官如何?武官如何?英雄不論出處,隻要能抓到人,就是本事。他們自己抓不到,卻在這裡編排誣陷能臣,豈不是讓人看見他們善妒之心比那深閨婦人還重些?這樣的人,竟還來治世,豈不是笑話?”

他一時噎的說不出話來,低頭想了許久,“你這一番言語,確實不能反駁,若繼續反駁,隻顯得他們心胸狹隘,偏偏證實了你所言,善妒如婦了。”

我笑了笑,“那你幫我一件事。”

他點頭,“何事?”

我突然湊近他,盯著他清澈無比的雙眼,“三年前,海尋昭給了你一樣東西。”

他驚了驚,隨即道,“這不可。你讓我幫你做什麼都行,唯獨這件東西我絕不能給你。”

我到也沒急,隻是笑了笑,又湊近了些,“隻給我看一眼,我隻是想見識見識是個什麼樣的寶貝,看過便罷了,什麼都不會問,也不會告訴海尋昭的。”

他仍是立刻搖頭,“不行,我與海大人有諾在先,無論如何不會答應你的。更何況我又不是不知你的本事,什麼物什被你看見了,哪還有不被你竊去的道理?”

我翻了個白眼,猛的拉開距離,“怎麼,剛剛不是還答應我幫我一個忙?現在好了,出爾反爾。”

他皺眉,“幫你忙,卻不能有違他人所托。倘若你強行逼迫,也非君子所為。”

我冷笑,“我本來也就不是君子,管什麼君子所為?”

他輕歎,“唉,我確實答應你幫你一個忙,就算這事危及生命,我也會履行諾言,隻是讓我辜負海大人所托,卻是不能,還請你諒解。”

我嘴角勾了勾,“那好吧,換一個,你去死吧。”

他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咬牙道,“你……”

“哈哈哈哈哈!”我笑死了,“算了吧,你真當我相信你會遵守承諾?這世上,哪有什麼人會把這種諾言當真?哈哈哈哈哈……”

他沉下眉眼,卻是沒再接話,想來是生氣了,覺得我在戲耍他,我便也沒再搭理他,拍了拍身上的糧食渣,抹了抹嘴角起身道,“該走了,葉大人。”

“我不會食言。”他的聲音突然傳來。

我停下腳步,回頭。

他抬眼,正對著我的目光,“我不會用你的那一套說法去與他們爭口舌之辯。”

“哦?”我挑眉。

他的聲音很堅定,說不上為什麼,我很不喜歡這樣的語氣。

“你的那些說辭,確實能夠讓他們說不出話來。可是,仔細一想,你的言語,邏輯,單單就隻是通過攻擊,詭辯,讓他們說不出話來。哪怕到時他們啞口無言,心中卻仍然不會服氣,他們仍不會相信我確實做了一件他們都做不到的大事。”

我有些不明白,“怎麼?堵住他們的嘴還不夠?還要怎樣?”

他搖了搖頭,“紀予之,你太自我了。你說的這些話,尖利如刀,令人如萬箭臨頭,無可辯駁。隻是,刀鋒尖利,卻怎麼也無法深入人心,你從沒想過讓彆人從心底裡接受你,相信你。你說的這些言論,很狹隘,乃是小人之言。我如此說,你莫要生氣,我從沒說小人不對,君子崇高,隻是你的處世之道,與我所堅持的不同罷了。”

我看著他,卻覺得這些話很可笑。

甚至有些生氣。

“嗯。”令我自己也很驚訝的是,我竟然沒有用銳利之言駁他,隻是挑著嘴角,淡淡應了一聲。

他歎氣,“所以我不必履行我們剛剛的約定。你……也好好想一想,我說的,是否有些道理。”

“……”我笑了笑,轉身離開。

小人之言嗎?

誰都沒有權利這樣說,因為我的做法,才是正確的,什麼君子之論,愚蠢至極。

隨便咯,他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到時候被那些老頭參得進退兩難,也都是他自作自受。

誰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