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追上了車隊,一路跟著他們,杏子時不時把簾子掀開探出頭來四處張望,看到我才笑了笑又放心地把腦袋縮回去。
好無聊。
行了一整日,人困馬乏,傍晚時分,隊伍停了下來,整頓休息準備過夜。
轎子剛一落地,杏子就扯了蓋頭,風風火火跑出來,衝著我就狂奔過來。
我趕緊躲開,不然差點撞到我。
她嘿嘿笑著,"予之,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有什麼好的?"我靠著一旁的樹坐下。
她也跑來坐在我身邊,拄著腦袋瞅著我,"我離了家,還有你陪我一程,跟我說說話。予之,當初我跑去江南也是你陪著我,幫著我,所以離開家的時候,你在旁邊,我就可安心了!"
我翻了個白眼,傻死了。
想到那銀子還是被我偷的,簡直快要笑死人了。
她打了個哈欠,看了看四周,"這是到哪了?"
我閉上眼,靠在樹上,"剛出南北關口,現在快到雲夢澤了。"
她點了點頭,"我聽說雲夢澤很美的,予之,明日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沒啥美的,一個湖而已。"
就是個湖啊,我還去雲夢澤旁邊的銀月教偷過東西。嗯,彆的就沒什麼印象了。
她眨了眨眼睛,"好看的,聽說和西湖比各有洞天,咱們就停留一小會,不坐船也行!"
我懶得跟她爭辯了,隨意點了點頭。
她又笑得可開心,"予之,就知道你最好了!"
唉,傻死了。
這麼個傻妞落到鐘煬那家夥手裡,我的天,想想都很慘。
算了,跟我沒關係,我沒興趣。
次日,一早出發,很快就到了雲夢澤。
杏子叫停了車隊,拉著我跑去湖邊。
"予之,快看!仙鶴!"
我一個趔趄,"那是白鷺。"
"哦,白鷺好漂亮!"
我翻了個白眼,"鳥而已。"
"予之,快看!那個湖上的,漂著的,是什麼!是不是傳說中的雲夢異獸!"
我又一個趔趄,"那就是個漁船。"
"哦,我太興奮了嘿嘿,看錯了。"她拉著我到處跑,看著萬頃碧波,遠處群山青翠。
就這樣,我幾乎被她拉著圍著雲夢澤跑了小半圈,日近正中,她才依依不舍回到車隊。
車隊就在不遠處,她的腳步越來越慢,到最後幾乎是在挪動。
"予之,要不是日暮時分鐘煬會在長沙迎接,我寧肯永遠在這,不要走了。"她輕聲對我道。
哈哈哈哈哈,好搞笑,永遠待在湖邊,吃魚嗎?
不過我沒笑,就瞅了瞅她,"傻啊,待在湖邊睡草叢?"
她抬眼,看著我,眼裡竟然有種我從未在她眼中見過的情緒。
我一直覺得,她就像個籠裡的金絲雀,不知人間疾苦,永遠單純得犯蠢。
此時此刻她的眼神,竟然和那日城牆下杜瑜的眼神很像。
可能是因為兄妹長得像吧。
嗯。
"予之,如果能經常跟你一起,哪怕我永遠在這湖邊,做個清貧如洗的小漁民,我都很開心很開心……"她說著,聲音很小,有些顫抖。
我快受不了了,突然這麼煽情是乾啥啊?
又不是要死了。
我隨意道,"我說,杏子,你從小錦衣玉食,不知道沒錢的生活多痛苦,才會這麼想。"
她笑了笑,卻看不出一點開心,點了點頭,輕輕道了聲,"嗯。"
車隊又行了一下午,快要黃昏,終於到了長沙,城門口,就見到一隊人馬,領頭的騎在一匹銀白色的玉獅子馬上,馬頭係著紅色的繡球。
那人一身紅色錦袍,眉眼生的很是俊美,淺笑著,看著駛來的車隊。
乍一看,多麼正人君子,多麼英姿颯爽。
哈哈哈哈哈,真能裝,我一看到他,就覺得景玉風都沒他能裝,就很想笑。
終於,轎子停在那人麵前,鐘煬溫聲道,"杜姑娘一路勞累,我已安排了客棧,今夜便在長沙休整一晚罷。"
裡麵傳出杏子的聲音,"嗯,多謝公子安排。"
我跟著,進了城,想來鐘煬安排的,定少不了一頓好飯,太好了,跟著蹭飯去。
在客棧一樓用了晚飯,杏子便接到鐘煬的邀請,請她去樓上房中一見。
杏子看了看我,"予之,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我聳了聳肩,"隨意啊。"
反正我在不在都一樣。
我跟她上了樓,進了房間,鐘煬看到我,愣了愣,杏子忙道,"這是我的朋友,公子有什麼話儘管說,我沒有什麼秘密是不能說給她的。"
鐘煬點了點頭,道,"也不是什麼秘密的話,隻不過初次見杜姑娘,想邀姑娘一敘罷了,畢竟你我不日便要結為夫妻,還是彼此了解一下的好。"
他笑得很溫和,真的像個溫柔的丈夫一般。
杏子點了點頭,隨即在他對麵坐下。
鐘煬看了看我,我也回看著他。彆人看不出他眼中的算計,可我卻知道這個人的心思永遠是在做著最精明的謀劃。
我不大喜歡這種人,明明不是什麼好人,卻偏要給人一派正氣的樣子。
討厭,不是因為他會裝,是因為他好像覺得所謂的正人君子才是好的形象。
"這位姑娘,怎麼稱呼?"
我淡淡回道,"我姓紀,你們當我不存在就好。"
說著我坐到一旁,兀自倒著茶喝。
鐘煬點了點頭,轉過頭去和杏子聊了起來。
大多是鐘煬在說話,他問什麼,杏子便很客氣地回幾句。
好無聊啊,後來我困了,就睡過去了,沒聽他們又講了些什麼。
直到杏子站了起來,發出的響動才讓我醒過來。
我打了個哈欠,"你們聊完了?"
杏子點了點頭,淺淺笑著,看起來談話還算愉快。
鐘煬還是一副溫柔的樣子,"杏兒,你一路疲累,回去早些就寢吧。"
杏子點了點頭,往門外走去,我剛要跟上,卻聽身後鐘煬的聲音傳來。
"紀姑娘,留步。"
我轉身,杏子也停了下來,回頭看著。
鐘煬笑了笑,"我有些事情,還想問問紀姑娘。"
他笑得人畜無害的,看起來隻是問些尋常問題。
杏子點了點頭,衝著我笑了笑,給了我一個安心的眼神,便出去了。
她是想告訴我鐘煬這個人還不錯,讓我不用擔心麼?
哈哈哈哈哈,我的媽,笑死我了。
我又打了個哈欠,轉身走到他對麵,坐下,"有什麼事快說,有些困了。"
鐘煬笑了笑,卻沒有再裝出剛剛的溫柔模樣,"紀姑娘,我聽杏兒說,你與她是生死之交?"
我隨意點了點頭,"嗯。"
杏子真能扯哈哈哈哈哈,生死之交都能編的出來。
好想笑啊,不過鐘狐狸在對麵呢,還是不笑了。
他捏著手中茶杯,"姑娘也是江湖中人?不知師從何門何派?"
我挑眉看著他,"你問這個做什麼?"
他笑得一派人畜無害的樣子,"姑娘放心,隻是我要了解杏兒,自然也要了解她最親近的朋友,若姑娘不願說,鐘某自然不會再問。"
我笑了笑,"我是緇衣門的人。"
他眼神一瞬間凝在我臉上,又垂眸看著手中茶杯,滿眼的思量籌算。
"哈哈哈哈哈看你嚇得!"
我要笑死了!我即興瞎扯的,他算計什麼呢?
不過沒必要圓的謊話,我一般懶得去澄清。
"哈哈,是鐘某失禮了,想來姑娘也隻是來參加杏兒的大婚之禮罷了。"他很快又恢複原先的表情。
我點了點頭,"嗯,我就是來蹭個喜酒。"
他笑著點了點頭,可是我知道,這狐狸算計起來才不會那麼輕易放下。
不過我也不在乎,反正都是胡扯的。
"你喜歡杜晗杏麼?"我突然問道。
我看到他一瞬間怔了怔,隨即滿眼的柔和,"她即將成為我的妻子,我當然喜歡她。"
我冷笑,"啊?什麼棋子?沒聽清。"
他的笑意有些凝固,卻很快道,"哈哈,姑娘是沒聽清,鐘某說的是妻子。"
我點了點頭,"困了。"
"鐘煬,"我隨意地開口,嘮家常一般與他道,"杜晗杏那個傻子呢,看不出人的好壞,你對她好些,她就拿你當好人。你說對不對?"
鐘煬直直看著我,我也淡笑著看回去。
"杏兒確實單純善良。"鐘狐狸又把話說的很好聽。
"那是蠢哈哈哈哈哈!"我看著他,"我從來沒把她當朋友哦,可是她竟然把我當成生死之交哈哈哈你說好不好笑!"
鐘煬眼中終於閃過一絲危險。
我的目的達到了,我隻不過是告訴他,杜晗杏是個傻子,但我不是。
"困啊。"我打了個哈欠,"鐘公子,沒什麼事,我走了。"
沒再回頭,我直接走出門去。
真是困呢,今天圍著雲夢澤跑了大半圈,累死了。
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