謙王府婚宴上,幾個武將喝昏了酒,吹噓道:“你們可知當年我跟著謙王殿下征戰西北時過得是什麼日子!如今好了,謙王殿下抱得美人歸,那可是鐘相家的嫡長女,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啊。”
“是啊!要不是咱們跟著王爺在西北打仗,王爺早該成婚了,也不會等到如今將近而立之年才有此喜事。”他低聲道:“說句不該說的,要不是西北戰事纏身,那皇位還不知道是誰的。”
幾個武將交換了眼神,默默點頭,心中又替謙王不平。
有一個武將舉起酒杯道:“不說那個了,今日大喜之日,我們喝個痛快!”
剛才那個提起話茬的人又說:“咱王爺雖與鐘家女算得上門當戶對,陛下賜婚,大內操持婚儀,可謂是風光無限。可誰不知道鐘家的榮耀都是他家三郎爬上龍床換來的。”他說著不屑地一笑,說:“這還不止呢,鐘家醜事敗露又把小女兒送上龍床,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難怪他們一家封侯拜相啊。”
幾個人喝著笑著,其中有個精瘦的武將,方才一直沒說話,他謹慎地看了看周圍,說:“大家都喝醉了,彆胡說八道了,一會兒去給王爺敬酒吧。”
“張良芳,就你這個鼠膽以後能成啥事?快快喝了杯中的酒,養魚呢!”其他幾個武將也跟著嬉笑起來。
婚房中,鐘淮春端坐在床上,許嬤嬤推門進來,手裡還拿著點心。
“姑娘,外麵熱鬨得很,且找不出一些像樣的飯菜,您吃點點心將就一下吧。況且今夜你與王爺……也不便吃多了。”
鐘淮春扯下頭紗,一張絕美明豔的臉可堪是傾國傾城。她神色沉靜,示意身邊的婢女都出去,沉聲問許嬤嬤:“三郎可有回信?”
許嬤嬤從裝點心的盤子底下拿出一封信,交與鐘淮春。“朝雲那家夥磨磨蹭蹭地天黑了才送來,多虧沒誤了事。”
鐘淮春拿過信,擔憂地說:“沒人發現他吧?”
“沒有。今日人多混雜,我隻說是請小道士來布下求子的法陣,也沒人會多問什麼。”
鐘淮春這才放心地點點頭,打開信箋,信中有一個平安福袋,還有一封信,上麵隻有四個字:多子多福。
她眸子濕潤,微微一笑。她提起福袋看了一眼,便知那不是給女子用的,心領神會地收了起來,那封信卻用紅燭燒了。
“可憐我家三郎嘴硬心軟,哪是朝雲磨蹭,分明是他瞻前顧後,心思深沉。”
許嬤嬤是鐘家的老人了,自是清楚大姐兒和三少爺的姐弟深情。她想起方才聽到的胡話,覺得有必要知會王妃。“姑娘,你今日便是王妃了。有些話往日過耳也就罷了,隻是今日在席上,有幾個武將議論三少爺的是非,老奴擔心日後會生出事端。”
“是誰?”鐘淮春冷起臉來也如鐘淮津一般冷漠駭人。
“遊擊將軍沈煉、昭武校尉顧生原。”
“又是何人告訴你的?”
許嬤嬤淡淡一笑,說:“姑娘不妨猜猜?”
“沈煉和顧生原出身行伍,從來瞧不起我們文官世家。且少時圍獵,三郎曾贏了沈煉,從此自尊心受辱,他議論我家是非我倒是不意外。隻是他們一桌的武將……想想隻有振威校尉張良芳能替三郎說話了吧。”
“姑娘聰慧,確實是張大人私下說與我的。他說,三少爺對他有舉薦之恩,不敢忘懷。”
鐘淮春望著窗外燈火通明的庭院,不遠處傳來歡鬨聲,還有訴說情愛的曲子,說:“明日進宮謝恩,便將此話傳到陛下耳中吧。王爺身邊有這樣不穩妥的人,我怎能心安。”
這時,一個男人粗魯地踹門而入,鐘淮春連忙蓋上紅紗。許嬤嬤轉身正準備怒斥,卻發現是今日的新郎官。他醉醺醺的,走路都不穩,身邊卻沒有跟著人。
“王爺,您……您怎麼自己來了?”許嬤嬤想著外麵賓客喝得正酣,王爺不應此時洞房的。
“滾出去。”如憤怒的雄獅低吼,陳岫道。
“王爺,今日大婚之日,請按禮行事。”許嬤嬤緊張地看著鐘淮春,生怕這個醉酒的武夫逾矩,讓自家姑娘受了委屈。
陳岫邊脫衣服邊說:“難道你要服侍本王更衣?”
許嬤嬤被羞臊得想罵人還不敢罵,鐘淮春摘下紅紗,冷靜地說:“許嬤嬤你去外麵招呼好賓客,我親自服侍王爺。”
“姑娘……我去叫人來。”
“無妨。”鐘淮春站起來走到陳岫身邊,扶著他,說:“誰也不必來。”
許嬤嬤見她神色篤定,便退下了,並命人離開三丈地守著,不準任何人來鬨洞房。
許嬤嬤關門後,陳岫指尖抬起鐘淮春的下巴,他沒有醉酒,清醒而嫌惡地說:“鐘相好家教,子女各個生得貌美,卻是禍水妖妃。”
他一把推開鐘淮春,她躲閃不及,後退時崴腳倒地。鐘淮春並沒有生氣,她忍痛扶著地想爬起來,可腳痛得很,人沒起來,又倒下了。
“裝,接著裝。本王不吃這一套。”陳岫說著坐下,看著鐘淮春。
她實在疼,卻不喊疼,眼淚在眸子裡打轉,抬眸看陳岫時,“吧嗒”——落了一行淚。
陳岫懵了,徹底醒酒了。美人落淚,任誰都會失神吧,更何況是而立之年,身強體壯卻未嘗雲雨的糙漢子。
“王爺,請拉臣妾一把吧。”鐘淮春像他伸出柳枝一般的纖手。
陳岫看著她的手,怔了怔,那一刻他才明白什麼叫望穿秋水,紅顏禍水。
“你自己起來,本王……本王……”
鐘淮春的手抓住了他放在膝蓋上的手,她一股氣,撐著他的膝蓋起身,腳腕一軟坐在了陳岫的腿上。
陳岫本能地,抱住了她。
“王爺,我是你的妻子,是我做錯了什麼,讓你如此厭我?”鐘淮春楚楚可憐的模樣,一般男人早已沉淪。
可是陳岫不是一般男人,他是千年老鐵樹。他想起麾下將軍們如何議論鐘家和這門親事,分明是皇帝將一顆棋子安插在自己身邊。況且,當年皇帝背負毒殺太子的嫌疑,這讓陳岫不得不防為新帝皇位奔波的鐘家人。
陳岫將她抱起,緩緩走向榻上。鐘淮春順勢埋在他的懷中。
她原以為陳岫就此落入她的美色陷阱,誰知他將她放在床上便抽身而去。
“王妃,我知道你的目的。以後我們各自安好便是。若不得安好,我不介意做個鰥夫。”
“我便如此不堪嗎?”鐘淮春哭了。這門親事雖是皇帝賜的,卻是她心中向往。陳岫,自始至終是她的目的。然而,他已經將她忘了。
“太美麗的事物,往往有毒。”陳岫回眸看了她一眼,說:“我已無父母,唯有手下五萬軍士,我不會讓他們跟著我冒險。”
“可我是你的妻子。”
陳岫冷冷一笑,說:“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