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屬醫院(十) “請有序謝幕演出!”……(1 / 1)

兩姐妹從床上站起來,陳述這才發現她們二人的褲腿處露出的腳腕是熟肉的紅色,上麵的皮膚鼓起剝脫的小泡。

然而兩姐妹都沒有說多餘的話,隻是牽著手跟上了門口的陳述和柳雲。

病房門口的護士已經拚起來一半了,四人沒有多做停留,直衝向消防通道。

走廊裡燈泡像是接受不良三步一閃,閃爍間她眼前的醫院一會兒是素白的牆壁,一會兒是焦黑的斷壁殘垣。

陳述耳邊寂靜無聲,四人撞進消防通道裡,最後進來的柳雲關上門,樓道裡唯一的光源是昏黃閃爍的燈泡,像是真的要支持不住了,發出的光彌漫著紅色。

她原本聽不見的耳朵出乎意料的很快恢複了,陳述耳邊開始有自己的喘息聲和駁雜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

四人馬不停蹄下樓,腳步似乎濺起些血塊夾雜的塵埃。

陳述原想直接衝到一樓,然而衝到二樓時,布滿陳年鐵鏽的柵欄門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陳述一拳上去,震掉了上麵一層鏽跡,但是門卻沒有變化。

樓上連續傳來幾聲“砰”的聲音,有彆人推開門進來了。樓道裡回響的腳步聲雜亂起來,是誰?

她抬頭望去,白大褂染上斑駁的血點,擠滿這個不算寬闊的樓梯間,粗略一看至少有十幾個人。在陳述抬頭望時,她們也仿佛有所感應,從扶手處探出大半個身體,與陳述正好撞個正著。

她們臉上的裂口在不停溢血,有幾滴位置正好,落在陳述麵前,帶來一陣陳腐的腥氣。

居然有這麼多護士嗎?陳述忍不住疑惑。

然而當她仔細看才發現,那群護士長得都一模一樣,直接是複製粘貼,連裂口的數量和形狀都一模一樣。

護士不斷逼近,幸好她們的動作十分遲緩,下樓動作像是僵屍傀儡,前麵的還會堵住後麵的去路,這給了陳述她們喘息的時間。

陳述四人對柵欄門束手無策,陳述提議道:“我們要不先去二樓避一避吧,二樓說不定有什麼線索。”

幾人沒有彆的辦法,猶豫一下再次從二樓的消防門進去,先去食堂暫避。

四人剛進入二樓,就感覺到很大的不同,原本明亮的食堂隻亮著三兩盞燈,大片區域完全被黑暗籠罩。

白色的牆壁上突兀出現大片煙熏的痕跡,藏在黑暗裡像是掩藏野獸的黑森林。

然而都過了飯點很久了,打飯大叔依舊站在窗口,一動不動像商場的塑料人模特。

鐘美希的腳不小心撞上了食堂的椅子,痛得發出吸氣聲,聲音不大,陳述看向她,她腳踝上的水泡破了,流出些血液和膿液的混合物。

幾個打飯大叔的頭也轉向她們的方向,他們轉頭的動作一頓一頓的,像是關節齒輪缺少潤滑。

鐘美希立馬捂住嘴,似乎有些痛恨自己的不小心。

但是這些大叔並沒有動,隻是盯著闖入的幾人,通紅的眼珠子渾濁得失去焦點,好像轉頭隻是待機默認動作。

她們剛想鬆一口氣,食堂裡懸掛的揚聲器響了起來:“請病人回到病房接受最後的治療!請協助病人接受最後的治療!”

尖銳的機械合成聲讓大家都捂住耳朵,陳述看著窗口幾個大叔卻像被打開了開關,開始動作起來。

他們算得上壯實的身體爬上打飯窗口的窗台,似乎準備從窗口鑽出來。

後麵消防通道裡也開始往外湧出護士,廣播像是給他們所有怪物注入了潤滑油,一下子就靈敏迅捷起來。

陳述剛想跑,卻發現廣播之後柳雲他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仔細一瞧,柳雲麵上還有掙紮之色,而兩姐妹又陷入一種茫然呆滯之中。

廣播又在散布汙染?那我怎麼沒事?

陳述心裡疑惑不解,而且現在這種情況,要拋下她們嗎,她有帶著她們三個人逃跑的能力嗎?

電光火石之間她心裡突然傳來虛弱的男中音:“試試召喚火焰,給你的朋友們看看。”

“塔塔!”陳述驚喜。

但是塔塔再沒有回音。

沉默的火焰應聲出現在陳述麵前,剛一出現就竄進柳雲幾人的眼睛中,幾人像是被從長夢中喚醒。

這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幾個打飯大叔也才剛剛翻出窗口,護士剛剛離開長廊。

“謝謝了。”柳雲和兩姐妹異口同聲,說完就開始跑起來。

陳述回頭看向護士湧來的長廊,卻發現食堂大叔沒有衝她們來,而是與白衣護士扭打在一起,嘴裡發出驅逐的嘶吼聲,似乎這些護士比起她們來更不受歡迎。

“誒,這是怎麼回事?”鐘美茵也發現了,“他們不是一夥的?”

“可能不是?”陳述說道。

“那我們還跑嗎?”

說是跑,其實幾人像是無頭蒼蠅,隻是從食堂這頭竄到了另外一頭。

此時食堂大叔和護士不分上下,護士雖然人多,但是在食堂大叔更加壯碩,廝打間碳塊四處飛濺,零零碎碎消失在黑暗的角落。

“叮咚”不遠處有台電梯打開了,裡麵也有揚聲器,“尊敬的醫生誠意邀請各位尚且保留理智的患者參觀七樓,參觀完畢將獲得【痊愈】的賜福。”是合成電子音。

突然電子音像是被掐斷了,有個男人的聲音傳來,“喂喂喂,請不要浪費時間了,謝幕演出時間早已確定,即興發揮可不會走向完美的結局。”

男聲結束後,電梯再次發出“叮鈴鈴”的聲音,像是催促。

幾人還沒來的及猶豫,電梯門發出“嘎吱”聲,好像要關門了。

陳述立馬竄了上去,現在她們也沒有彆的路可走了。

四人都很快走進電梯,電梯門合上了,亮著的按鈕是七樓,沒有比七更高的樓層了。

根據幾人病房的規律,雖然處於下層也有邏輯同化的風險,但是似乎是越往上汙染越強烈直觀,那七樓有什麼呢?

電梯門再次打開,正對著平平無奇的走廊,大約不過二三十米長,走廊上燈光瓦數很足,讓人有種躺在手術台上的感覺。

隻是兩側沒有病房分布,走廊儘頭有一扇緊閉的門,乳白色的,和彆的樓層的病房門一模一樣。

“要去嗎?”鐘美希忍不住說道。

柳雲笑了一聲,“不去也沒辦法吧。”

陳述這才發現,從離開兩姐妹的病房開始,柳雲似乎又變成了最開始看到的和善樣子,隻是嘴角時不時溢出點兒鮮血,她不在意地隨手擦去,此時臉上已經透露出一種青灰。

柳雲注意到陳述的目光,說道:“沒事,等出去就沒事了。”又很寬慰地笑一笑。

陳述很用力的地點點頭。

幾人走上這條單向寂靜長廊,原本遲遲沒有關上的電梯門終於發出“叮鈴鈴”的響聲,電梯快關上,機械音提示“電梯下行”。

走廊儘頭的門也應聲緩緩打開,門裡一片明亮的白光,像是沉默的邀請。

“姐姐,彆怕,我陪著你呢。”鐘美希握住鐘美茵的手,像是兩隻互相取暖的小獸。

而大人們則要露出一副堅毅的表情,希望能給彼此帶來一點勇氣的力量。

短短二三十米,再怎麼磨蹭也很快到了,四人一起走進門內。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門內並沒有奇形怪狀的怪物,幾人也沒有一進來就失去理智。

醫生坐在單人沙發上,枯枝般的手上拿著保溫杯向幾位患者致意,臉上帶著輕鬆愜意的微笑,臉上曾經猙獰的血口都消失了。

這間房間也就一間病房大小,一覽無餘,進來這麼多人有些逼仄。

房間裡隻擺了幾張會客沙發,一張茶幾,旁邊好幾棵小型綠植,隻是似乎有點缺水,葉片都乾巴巴的,邊緣泛著些黃。

到不像醫院裡,像某人的會客室。

“都坐啊。”醫生看著站在門口的幾人說道,像是和平常朋友見麵一樣隨意,“我們聊一聊治療方案的事嘛。”

陳述幾人聞言順著他的意思坐下。

醫生似乎很滿意她們的知趣,很快就開口說道:“原本呢我們的治療方案都是統一的藥物治療,循序漸進,最後所有人都會走向‘痊愈’嘛,但是看幾位患者似乎不太滿意。”

他低頭喝了口杯子裡的茶,不緊不慢地接著說:“我們醫院也可以提供一些個性化方案的,一切都是為了病人的健康嘛。”

說完,他抬頭衝著幾位患者一笑,嘴角咧得很大,滲出些血絲。

這像是某種信號,眼前平靜的會客室閃爍兩下後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焦黑倒塌的牆壁廢墟,破碎的玻璃窗,幾個病人坐在燃燒剩下的沙發骨架上。

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煙霧。

陳述咳嗽兩聲,從口袋裡掏出幾個口罩分給幾人。

原本坐在沙發上的醫生也不見了,剛剛那個中年男人似乎是個幻覺。

柳雲戴上口罩,說道:“剛剛那是幻覺?”

陳述剛剛想揮發油,突然聽見上空傳來一聲笑,她抬起頭一看,一塊長條的血色肉塊漂浮在空中,隨著它一下一下規律的顫動,肉塊上晶瑩剔透的泡泡一個個鼓起又破碎,裡麵黃色的膿液清晰可見。

長條肉塊稍微靠上的位置是一張大笑的嘴,不住發出刺耳的譏笑聲,嘴裡三角形的牙齒泛著雪亮的光。

肉塊上胡亂分布著數條贅生的肢體,好像被掏出體外的腸道,一環一環飽脹著,讓它像是一隻放大的鞭毛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