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666新聞女主播Katie的聲音在街頭巷尾回響:“突發新聞,審判庭內,近期的地獄紅人Irene被斬於天使長矛下,用她可笑的死亡掰回了Adam之死的審判,證明了大清洗的不正當性。哦哈,我都不知道那需要證明!總之,Charlie小公主終於有點明白現實的玩法了,利用人命來逃脫罪責,乾得漂亮小婊貝(Good job! bitch~)”
Alastor的影子快速掠過無數燈光屏幕爭相閃爍的街道,那牆上街角的電視熒幕裡,TV惡魔張揚笑臉的切入。
“即便我一直知道’嶄新的時代‘隻是個虛張聲勢的花架子,但我也沒想到那架子能倒得這麼快啊?哈哈……”Vox扶著自己的平板額頭笑道。
他們在嘲諷,他們在調侃,他們在狂歡,他們在鄙夷。他們以言語為利刃肆意切割著事情的真相,他們以惡意為尖刀把心裡的熱枕如血液般放儘。
他們是暗處的眼睛,窺視著你的一舉一動並隨意扭曲散播。他們是蒙昧的耳朵,傾聽著你的軼聞謠言並肆意評判享用。他們是貪婪的唇舌,撕咬著你的掙紮堅持並痛飲苦難的鮮血。
你看到了嗎,你明白了嗎?小Irene?這些惡魔,這個地獄,這個世界,根本不值得你為此付出些什麼。這些醜惡的靈魂,就該被操控被蒙騙,被奴役被驅使,他們本就是這樣一群無所謂真相如何隻想踩著他人屍體狂歡的蚊蟲!
哪怕……你早想放棄自己的生命。
Alastor的情緒之海被相似的情景激蕩出重重浪濤,可現在不是時候,現在不是時候。
他的影子越過建築房間家具,直奔自己的磁帶播放器。
我有沒有說過,Irene真的是個很爛的老師。
她說磁帶裡是動物世界,還真就是動物世界,從“春天到了,萬物複蘇,又到了動物們□□的季節。”開始錄,到“不僅大草原上的動物們有著自己的的命運輪回,叢林中的動物也是如此”,再到“與陸地上的動物不同的是,海洋動物的活動更多的是受月相和洋流的影響。”等等,足足錄了好幾個小時。
好在Alastor是個電台惡魔,他用能力直接拽出了錄音帶裡的聲音在中間穿梭,在紛亂複雜的信息亂流裡精確地找到了深埋於其中秘密。
“……儘管水母的身體十分脆弱,但這種在地球上曆史最悠久的動物之一有著自己的生存本領,它們的再生能力非常的強。”
“櫛水母能再生粉碎性的身體損傷。缽水母可以從觸手以外的碎片再生為完整身體,而且可以在不增加細胞數量的情況下將碎片中的細胞重新排列為小型個體或幼體。燈塔水母、海月水母等可以在被嚴重破壞或打碎後逆轉生命周期,從看似死亡的狀態再生……”
其實這些水母的特點對Alastor來說並不是什麼新信息,Alastor之所以把它定位出來,是因為背景雜音中有Irene的極其微小的說話聲。
“作為水母惡魔的我,也繼承了一部分水母的特征。”她說,“我絕大部分的器官都在我的鬥笠裡麵。”
“我的眼睛,我的嗓子,我的呼吸係統和消化係統等等,都在這個看似隻是一個帽子的水母頭裡麵。與之相對的,我長在臉上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是擬態而生的假器官。這也是為什麼我臉上的眼睛看起來如此空洞,為什麼我不需要睜眼張嘴就能視物說話的原因。你們看到的我的頭臉,身子和手腳,其實都是水母帽下的觸須罷了。”
“這是十分便利的迷惑敵人的手段,地獄裡大部分的好鬥分子都困於常識專注於攻擊我的頭和脖子,有點兒小聰明的則會覺得我臉上的藍眼睛是幻境和我力量的關鍵而去攻擊我的眼睛,但其實這些都不是我的要害。哪怕我被刺中心臟血液流儘,隻要我的水母帽沒有失去活性,我都有幾率再生觸須並存活下來。”
“所以,如果你發現我的水母帽縮小脫落還怎麼也沒辦法接上我身體的其餘部分的話,恭喜你,Alastor,你終於可以還上我們初遇時我救了你的人情了。不要擔心,軀體再生並不是很麻煩的事情,你隻需要……”
……
……
Irene的摯友——大玻璃缸前,此刻圍滿了人,客棧裡的所有人都來了,驚訝地看著在水裡遊動的玻璃果凍熒光帽,哦不不不,準確的說,這是Irene。
Charlie他們之前看著Irene的的鬥笠變得又小又皺,既安不上身子又沒辦法接上斷掉的流蘇時,感覺悲愴又蒼涼。現在聽了Irene的留言後又覺得無比慶幸。
“真是太神奇了。”Charlie看著在水裡慢悠悠遊弋的水母,看著她先把自己碗裝的身體慢慢地拉成一個扁一點的盤子的形狀,然後噗地一縮身子往前竄了一小段地遊著。那藍色偏光的夢幻水母帽上的熒光不僅勾勒出了水母帽的邊界,還在帽子頂部組出了一朵六瓣熒光花,於是Irene遲緩的遊動像是朵熒光藍的花朵在黑暗的水底隨著暗流舞蹈一樣。
盯著久了,感覺不僅很治愈,還有點點催眠。
Alastor在Irene的書架上幾個特殊的地方很有節奏地敲了一陣後,打開了一個暗格,裡麵放著瓶純金色的藥物,看上去像是一整瓶金粉,倒到水裡以後卻發現是液體。
金色的藥倒入水中,仿佛倒了瓶同色的墨水進去,那金色的藥汁在無色的水裡一邊閃著碎光地翻湧著一邊下沉,在落到水母帽上後又貼著帽沿流下,隨著被水母攪動的水流蜿蜒,給水母加了層金色的輕紗裙邊。等到閃著金色碎光的液體如舞台上的幕布裝點好了整個玻璃缸後,在中漫遊的Irene又像是在舞台上墊著腳尖跳小天鵝的芭蕾舞者的裙擺。
仿佛能聽到觀眾內心的讚歎聲和掌聲一般,那芭蕾舞者的裙擺變得輕靈了不少,她歡快地在舞台上旋轉著跳躍著,做著各種各樣的動作,讓人眼花繚亂。而她在又一次旋身的動作後,多出了兩個細細長長的“腿”來,看著更像是芭蕾舞者了。
“哇哦,居然真的長出來了。”Angel這會是真的放鬆了,他甚至摸著下巴說,“hummm,不知道這個藥水能不能用到彆的地方……”
“彆說。”Vaggie一聽這個走向就變成了半月眼。
“比如抹了以後多長幾個雞兒之類的。”可惜Vaggie的嘴沒有Angel快,她話音未落呢,Angel就已經說完了,“啊哦。”
“哈哈哈,典型的Angel。”Husk不知道從哪摸了瓶酒出來,Angel聞言伸出手來跟他擊掌,“還是你懂我。”
缸裡的水母長得很快,剛剛還隻有兩根白色細繩一樣的觸須呢。幾句話的功夫,水母帽的邊沿長出細細的半透明玻璃串珠,水母帽中央則新長出來了不少觸須,還變粗了長得圓乎乎的。
“好了,水族館參觀到這裡就結束了。”Alastor站在玻璃缸前把話筒手杖駐到地上,讓眾人的目光從Irene身上移開,“待會就要長身體了,你們不能看。”
“不行,我們不能把Irene一個人扔在這裡。”Lucifer立馬反對,“她現在沒有自保的能力,這樣做太危險了。”
“哈哈,我可沒說把她一個人扔在這裡不是嗎?”Alastor諷笑兩聲,還非常故意的把第二句話說得很繞。
“你要自己留在這裡?那更不行了,你是男的!”Lucifer看他這個樣子更不順眼了,鼻子裡噴出兩道粗氣,一臉的義正詞嚴。
Charlie扯了扯Lucifer的衣角,小聲道:“爸爸,他們倆是男女朋友。”
“男女朋友又怎麼了,又不是夫妻。”封建大家長Lucifer表示這個理由不成立,梗著脖子就是不讓。
Charlie超小聲地說道:“爸爸,他們倆已經睡過了。”
Lucifer:?!?!
Lucifer還沒吱聲呢,Alastor身後的玻璃缸裡嘩地一響,一抬頭就看到個短手短腳的小Irene穿著個黑色的蓬蓬裙扒在玻璃缸最上麵揮舞著肉乎乎地拳頭喊道:“在祖國的花朵麵前不要說這種少兒不宜的話啊!可糊!”
在0.01秒後,Irene就後悔了她爬上來說話的這個決定。因為Charlie發出了一聲極高分貝的爆鳴後把可憐弱小又無助地她抱下來一頓狂親。
然後冷漠無情的Charlie,哦不,是冷漠無情的客棧裡的所有人,全都忽略了她慘烈的掙紮和抗拒的喊叫,輪流地對她又抱又親,辣手摧殘她這朵祖國的花朵。
“救……救命……”在Niffty超級用力的懷抱裡氣若遊絲的Irene,朝看著最淡定的Alastor伸出了求救的小手手。
“好了Niffty,Irene要上不來氣了。”Alastor一手提起Niffty,一手把此刻比Niffty還要小個的Irene從她的懷抱裡拯救出來。
那一刻的Alastor,看起來格外的高大和靠譜。
“嗚嗚嗚嗚,Alastor!”Irene像是他鄉遇故知的遊客一樣對著Alastor抱頭痛【乾】哭【嚎】,“你最好了,他們都好可怕!”
“沒事哦,不哭不哭哦。”Alastor聲音溫柔,還用手輕輕地拍著Irene的後背,一副溫柔男媽媽的樣子。可在Irene的看不到他表情地跟他抱抱時,露出了吃小孩的恐怖笑容。
Charlie他們:咦——
“好了,天已經黑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Alastor再次趕人,那個手擺得跟趕小雞崽們回窩的老母雞似的,充滿了不耐煩的親媽關懷。
Lucifer作為在場最有良心的墮天使此刻挺身而出試圖拯救誤入虎口的Irene:“等一下,我覺得你一個大男人和她一個幼童這樣一起過夜很不合適!應該讓Charlie照顧Irene才對。”
Alastor看著星星眼滿臉期【饑】待【渴】的Charlie,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他說的也有道理,Irene你看呢?”
Irene怕怕地回頭看了一小眼,正對上Charlie極其狂熱的神情,嚇得她趕忙把頭埋回Alastor的頸窩:“不要!”小手還忙不迭地把Alastor摟得更緊了一點。
Charlie:被拒絕了,但是好可愛完全生不起來氣!
Alastor微笑著送走最後一個人,並關上了房門後。懷裡的小人抱他的手才終於鬆了下來,往後退了退。
然後Irene一抬頭,就看到了Alastor吃小孩的笑容。
Irene:!!!!!“救嗚嗚嗚嗚”
Irene的臉上漫上後知後覺的驚恐,還沒叫出聲來就被Alastor捂住了嘴巴。
“急什麼啊小Irene?”Alastor頭上的鹿角越長越大,身子也隨之節節拔高巨大化。因為房間屋頂的高度限製,他的腰朝著Irene彎了下來,小小的Irene就被這麼個長手長腳的鹿角大妖怪的陰影籠罩著,看著小得跟個Alastor手裡拿著的白饅頭似的。
“今夜還很長,我們好好聊聊你做的‘好事’吧?”Alastor的眼睛變成收音機調諧旋鈕,畫麵開始漫上老式電視才有的雪花。
Irene奮力的把捂著自己嘴的手指移開,理直氣壯地裝傻:“我做什麼了?我可是放了你自由誒,哪有你這麼恩將仇報的!”
“是嗎?”Alastor用長長的手指把Irene跟個白團子一樣按在手心裡一頓揉,直把她揉得暈頭轉向的,“仔細想想,想好了再說話。”
“彆揉了彆揉了,我招,我招還不行嗎?”Irene扶住暈眩不已的頭,見勢不妙非常麻利地開始求饒。
“很好。”Alastor把Irene輕柔地放在地上,還用手指扶了一把暈得一開始沒站穩的小小Irene,“說吧。”
“額,我,額——啊!頭好暈啊一時轉不過來了。”Irene扶著果凍腦袋瘋狂地想著說辭。
“不著急,慢慢想。”Alastor把字咬得又重又長,他的嘴角裂的更大了,臉上出現了綠色的縫線和巫蠱符號,“想好了謊話再說,啊?”
Irene:不存在的良心突然痛了一下。
Irene歎了口氣,站直了身子。因為她現在是個五短身材,陡然嚴肅起來看起來反而更好笑了,可她說的內容卻不是什麼幽默有趣的內容:“如果你不想聽謊話的話,就不該逼我。”
“是嗎,真是不好意思了。原來作為你男朋友的我,還不夠資格得到一個你突然赴死的解釋呀?”Alastor把他的手湊了過來,一副研究怎麼樣才能把Irene一爪子掐死的樣子。
“當然——不是啦。”Irene身上有股子小市民天生自帶的滑頭和乖覺,她走近一步撒嬌般地抱上Alastor的手,避重就輕地說,“我是沒辦法嘛,我在審判上一出頭直接把我爸媽變成很好的人質了,我付出這麼大,自然要把事情做到底啦。而且我也是為了你的自由才做的交易嘛,彆生氣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
這幾個月的相處下來,Irene發現Alastor對她一直很有耐心,可能是因為他們以前真的是很好的朋友,也可能是因為她十分會看人眼色,總之每次她服軟好好哄哄Alastor以後,一般不管她說錯了什麼做錯了什麼,Alastor都會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不輕不重地警告她幾句後就放過她。
可這次,情況好像不太一樣。
“彆裝傻了小Irene。”Alastor把大拇指彎了彎,用又尖又利的紅指甲小心地拍了拍Irene的肩膀,“你這麼聰明,一定知道我在問什麼的。”
“不要再說了……”Irene低聲說著。她依舊抱著他的手指,垂著腦袋,神色看不真切。一般這種程度的逼問她是不會為之所動的,但因為身體還是小孩的緣故,她的情緒控製能力比往日差了許多。
然而Alastor充耳不聞,連嘴角微笑的弧度都不變一下:“你這麼利落的用自己的命做交易,是因為你已經不想活了,不是麼?”
“不要再說了,拜托。”Irene的頭埋得更深了,聲音也比剛剛更輕,讓人幾乎聽不到。
“為什麼?Irene。”Alastor沉下目光,他雖還在笑著,卻顯得格外陰沉,“在你一去不回的那次,究竟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
“因為我原本就這樣,Alastor!”Irene猛得爆發,一連退後幾步,毫不在乎那指甲劃破了她臉上剛長出來的嬌嫩皮膚,“我原本就這樣!”
“我本就是自殺死的,我是個隻會逃避的懦夫!”Irene抬著頭喊道,手緊緊地扯著黑色的蓬蓬裙裙擺,“我親手殺了我的父母!我逃避得忘了這件事!”
她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潔白的雙手在她的眼中沾滿了鮮血。
“我騙自己是榮耀在上黑手黨的人逼死了他們,我把榮耀在上裡的人都殺了以後自殺到了地獄!我以為我這樣就算贖罪了。”
“可是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Irene說得受不了般跪坐在地上捂住了臉:“那天我去找榮耀之上的前懲戒部首領Carlo,我看到了他的記憶。”
“我看到了,拿著屠刀的,親手殺死父母的,我自己。”
Irene把捂著臉的手又放了下來,她抬頭,睜開剛長好的擬態藍眸,看向Alastor,不知道是不是假眼的緣故,那眼睛看起來格外的空洞可怕。
“我,Irene Li,是個不知感恩冷血無情無可救藥的爛人。”
“我親手殺害了自己的父母!”
“我這樣的人,我這樣的人,我這樣的人怎麼該有什麼朋友愛人呢?”
“我隻會背叛你們……”
“我該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