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你想錯了。”
陳以寒強迫自己不去看那雙眼。
謝凡知說:“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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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鏡已經從美術畫室裡出來了,剛出門就看見滿臉透紅的陳以寒和雙手插兜吊兒郎當的謝凡知。
“謝凡知你個王八蛋你在乾嘛?”
謝凡知挑了挑眉,說:“我可什麼都沒有做,還有誰是王八蛋?”
蘇鏡沒有理他,拉著陳以寒就往旁邊走,他拍拍陳以寒的後背問:“怎麼了,他是不是羞辱你了,你跟我說,我幫你揍他。”
謝凡知在旁邊冷笑。
陳以寒偏了偏身子,說:“沒有……沒有的。”
他看了一眼正在看手機的謝凡知,猶豫再三還是開口:“謝凡知,他人挺好的。”
“我,和他當朋友,沒彆的。”
蘇鏡隱隱約約感覺自己拳頭越來越硬,這謝狗到底給寒寒說了什麼,不都是前任見外都眼紅互相打架嗎,他們怎麼跟又好上了一樣。
“他要是威脅你了你就和我說,雖然我是修的美術專業,但我略懂一些拳腳。”蘇鏡說。
陳以寒頭低的越來越低,就差埋地上了他隻是胡亂的嗯了聲。
學校這邊的事已經處理完,蘇鏡接著去忙學校聚會的事。
他滑著手機一個個打電話,陳以寒就坐在公園椅子上呆呆的看湖麵,這是他畫的那幅畫取景地地方。
當時謝凡知也坐在他旁邊,幫他端著顏料,兩個人就這樣靠在一起,也不累。
“在想什麼?”謝凡知拿來一瓶礦泉水擰開給了他。
陳以寒接過來了礦泉水抿了一口,嘴唇才沒有那麼乾澀,他看著湖:“……今年會下雪吧。”
謝凡知順著他的視線也看去,“會。”
“你說幫我,怎麼幫?”
謝凡知挑了挑眉,然後他把手機微信二維碼打開放在了他麵前,他看著發懵的陳以寒不禁失笑,“前男友,你把我聯係方式全刪了全拉黑了,我現在上哪找你,我怎麼幫你?”
“哦……”陳以寒拿著手機掃了碼。
“我們慢慢來,好不好。”
從小陳以寒聽的最多的話就是:你要咬牙堅持下去,你本來就比彆人少一個東西,所以你要更加努力。這句話他記了很久很久,以至於自己忘了為什麼要堅持,日積月累讓他想的特彆多。
但沒有人跟他說,其實你可以慢慢來,不用那麼急。
蘇鏡找好位置,打了一輛出租車。
飯店是學校附近的不是很遠,六年之久,但陳以寒還是能認出來,這是之前和謝凡知經常來的地方。
飯店老板出來迎接,看見是他倆,“你們好久沒來了,小謝你去哪了,臨近高考那段時間都是小寒一個人來的,是不是學習緊張啊。”
謝凡知撒起謊來眼都不眨一下:“是的,太忙了。”
陳以寒心虛的打了個噴嚏,總不能說他倆分手了。
包廂已經有人到了,七班來了二十多個人,都是大家熟悉的,剩下的一班都很麵生。
坐在包廂裡麵燙了大波浪做了豔色美甲正在補妝的姑娘,是他們高中時玩的較好的女性朋友,霸王龍林姐,林蘇。
林蘇聽到動靜抬了抬頭,看見陳以寒身後跟著個謝凡知,嘩的一下起身說:“謝凡知?你舍得從國外飛回來了啊,你知不知道你當年不辭而彆我們多生氣。”
“明明都要畢業了,你給我來個遠走高飛,誰都找不到你,你是不是欠揍?”林蘇起身抱著臂踩著高跟鞋走到麵前,“你倒是變化挺大。”
謝凡知應聲點了點頭:“是,林姐教育的是。”
林蘇看著更瘦的陳以寒,“我的天,小寒,你怎麼更瘦了?是不是沒好好吃飯,我都說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你這孩子。”
林蘇給了謝凡知一記眼刀,說:“你是不是又和小寒吵架了,這六年你不收拾收拾他,不知道讓他好好吃飯嗎,白瞎了你倆高中那穿一條褲子的情誼。”
陳以寒到底該怎麼開口和林蘇說:他們五年沒有聯係過,是一點信息都沒有,身邊人也沒有信息。
謝凡知倒是很自然的開口:“林蘇姐,我們這六年沒有聯係,我的問題。”
他接著說:“不過現在我會好好監督他了。”
林蘇抿了抿唇:“一班待會還有幾個關係不好的來,就當年一直欺負小寒的那兩個,吵著鬨著非要來,蘇鏡也沒想喊他們吧。”她嘖了一聲。
蘇鏡:“肯定不喊啊,但是人家給我發信息問是不是和七班一起聚會了,還問我陳以寒來不來,我說是好還是不是好,老子就客套了幾句誰知道還真他媽來。”
他看著一旁沉默不說話的陳以寒,說:“沒關係寒寒,過去那麼久了,再說還有我,謝狗和林姐護著你。”
謝凡知:“你說誰謝狗?”
“誰答應誰就是唄。”蘇鏡說。
林蘇在旁邊托著腮笑著看他們拌嘴,又看了看不太自然的陳以寒,“過來。”
她說:“你們這六年,吵架了?”
陳以寒點頭。
“是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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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廂已經坐滿了人,剩下空的椅子全都拿了出去,大家都到齊了。
沒想到這麼久過去大家變化都很大,從班裡墊底的混混到現在開公司了。
其中一個剃了平頭的舉著酒杯:“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讓我們歡迎謝哥回國,來碰一個!”他對著空氣碰了個杯。
旁邊人說:“我可不行啊,我家裡媳婦管得嚴。”
“嗨喲,都有媳婦了啊,在坐得有幾個有對象的我來看看。”
大家對視隻是委婉一笑,很多都是高中在一起的同班同學,到現在也結了婚,甚至有了孩子。
蘇鏡惡狠狠的看著那倆欺負過陳以寒的人,磨著牙。
王之這時端起杯子走到謝凡知旁邊,他清了清嗓子:“大家停一下,不如問問我們謝哥有沒有戀情怎麼樣?高中時就他最禁欲,眼裡隻有學習,根本沒有緋聞。”
陳以寒喝果汁的動作一頓,他放下了杯子也往旁邊看去。
謝凡知賠了個笑:“沒有戀情。”
大家頓時“啊~”一片,覺得很無趣。
欺負過陳以寒那倆中的其中一個人舉起了杯子,視線遲遲落在陳以寒的身上,一陣惡寒。
他開口道:“討論謝哥這個大學霸乾什麼啊,不如來聊聊陳以寒?”
鬨哄哄的包廂頓時安靜,大家都看著陳以寒滿懷著期待。
陳以寒沒有被這麼多人注視過,他很緊張,手搭在腿上不自然的撓了起來。
但另一雙手突然覆上,緊緊的握住了他然後拍了拍,謝凡知小聲的說:“彆理他,我來。”
那人又說:“這麼多年沒見,不知道你那個什麼夢,顏料?哦對,畫家夢怎麼樣了啊,回來給哥幾個畫幾幅肖像畫怎麼樣?”他又笑了,滿是譏諷。
林蘇看不下去了:“總比你這個沒有夢想的好。”
“哎,這不是,最近學的新聞專業嗎,還得找素材呢。要是陳以寒真的完成自己夢想了,說不定我能給你登上頭條呢。”
接著:“名字就叫,殘疾人也能追夢,哈哈哈哈哈怎麼樣?誰說殘疾人沒有夢想,對吧?殘疾人。”
殘疾人這三個字深深的紮入陳以寒的心裡,他知道,自己像異類。
謝凡知卻淡淡開口:“看不起?”
那人連忙說:“怎麼會,我們哪敢啊。”
“他一幅畫可以賣十五萬。”
那人明顯被一句話懟的啞口無言,但還是好麵子說:“十五萬?怎麼可能,就他那殘疾樣哪有能力完成啊,肯定有水分。”
謝凡知眼眸深深的凝視著他,說:“陳以寒隻是現在賣十五萬,以後他會賣一百五十萬。”
“而且,他什麼樣跟你有關係麼。”
林蘇看傻了,這謝凡知怎麼這麼護短,還給自己說六年沒聯係,屁。
蘇鏡大腦待機中,他和林蘇對視然後打開微信瘋狂互發信息。
陳以寒抓了抓他大衣的角示意他不要再說了,謝凡知才安靜了下來。
但過了會他又說:“我現在是沒有戀情,但我有喜歡的人。”
於呦呦端著果汁咬著吸管問:“誰啊?當年我追你那麼久你隻是說不想戀愛,我還不信哪個姑娘可以入得了你眼,不是外國的吧?”
謝凡知想了想說:“不是外國的,我認識很久的人。”
陳以寒心酸酸的,也不知道怎麼為什麼心酸,或許是自己太敏感了,也很自卑,不敢重新拾起這一段感情。
“他很敏感膽小,但有我在他就不會受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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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著聊著就晚上了,外麵雨還是在下,大家都喝了點酒,散場的時候叫了滴滴。
蘇鏡搖搖晃晃的從包間出來,看見陳以寒在窗戶邊吸著煙,眼裡也沒什麼神。
“小寒,怎麼了?”他拍了拍。
陳以寒思緒被喊了回來,“沒事。”
蘇鏡當然不信,他接著說:“是不是舊情複燃了,沒事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有些事雖然難以說出口,但是大家思想也隨著年齡開放很多,有些事也看開了。”
陳以寒似懂非懂的點著頭。
“隻是有點不舒服。”
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堅持下去這條路,在飯桌上被諷刺的一覽無餘,他還有什麼,他是殘疾人,還是什麼都做不好的殘疾人。
蘇鏡:“我先走了,到家給我發信息。”
謝凡知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他旁邊把他煙掐滅了,然後扔到垃圾桶裡,說:“少抽點。”
他雙手仍然在兜裡,但身子微微彎下來了一點,陳以寒比他矮了很多,他說:“你很棒。”
“我是回來拉你一把的,我不管你是不是還在恨我,但我希望我的介入和治療可以幫助你。”
陳以寒被直麵而來的話語狠狠地抨擊,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做治療忘掉的種種記憶也一點點浮現在了腦海。他們一起酸澀的經曆,痛苦像老舊的傷疤,它反複的被撕開,把醜陋的那麵暴露出來,更被撒上鹽。
謝凡知往後退了幾步,“所以,請試著再次相信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