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當年在怕什麼。(1 / 1)

知歲寒山 秋哄 5038 字 12個月前

男人打著傘往緩緩向他走來。

陳以寒隻能看見他開口說話,但是他聽不見,他的腦袋亂成一團漿糊,連怎麼開口都不會了。

但麵前站著的正是當年不辭而彆的前男友,謝凡知。

謝凡知站在了他旁邊,把傘一大半偏給了他,然後說:“是你嗎?”

“……”

謝凡知把他滲入水的助聽器取了下來放入了自己兜內,接著又從兜裡掏出看著價格就貴的彆款助聽器替他戴了上去。

陳以寒耳垂被一雙手滑過,酥酥麻麻的也抖了起來。

“怕什麼,”謝凡知撩了撩陳以寒濕漉漉的碎發,“現在,聽得見了麼?”

“嗯,”陳以寒往後退了幾步,退到了傘的邊緣,“謝謝。”

陳以寒不知道怎麼麵對,沒想到會和他再一次見麵,他聲音有些沙啞著問:“多少錢,我轉給你。”

謝凡知沒有回這句話,隻是把四季畫遞了過去,他看著垂著頭的陳以寒,“是你的吧,我看見名字了。”

“抱歉,在樓上手滑了,不是……有意砸到你的。”

陳以寒心跳動的越來越快,即便分離了六年,麵對他自己還是會不知所措。

謝凡知用袖子擦了擦相框上的雨水,然後又看了一會兒。

接著他淡淡開口:“拿回去吧。”

此時不遠處打著傘的蘇鏡罵罵咧咧的趕來,他拿了一件外套跑了過來,披在了陳以寒的身上。

蘇鏡皺著眉,“你急急忙忙往外跑什麼,你遇見老情人了還是……”說著說著他抬頭就看見站在旁邊給他打傘的男人,“不是,你真遇到老情人了?”

陳以寒接過了傘然後偏著身子出去了,手指蜷了一下傘把,說:“沒有。”

謝凡知拍了拍身上的露珠,有些好笑的說:“陳以寒,連這個名分都不給我了?”

陳以寒一看見謝凡知就很慌亂,他不知道說點什麼又不想說什麼。

“沒有,不是的。”他說。

蘇鏡擋在了兩個人中間,來回打量著謝凡知:“你不是當年不辭而彆不知道去哪了,怎麼回來了?”

“蘇鏡,我知道你一直對我意見很大,”謝凡知越過了蘇鏡,然後走到了陳以寒的身旁看著他。

“好久不見,陳以寒。”

“你突然回來乾什麼,你不是去國外發展了嗎,怎麼,容不下你了?”

火藥味兒很重,蘇鏡雖然笑眯眯的盯著謝凡知,但陳以寒感覺這事絕對不妙,怕兩個人打起來。

謝凡知隻是輕輕一笑:“我已經畢業了,回國發展不行嗎?”

這次輪到陳以寒擋在兩個人中間了,他低著頭看著潮濕的地麵說:“彆光站在這了,去店裡吧。”

-

蘇鏡給陳以寒找了一身乾淨的換洗衣物,然後泡了一杯感冒藥放在桌上。

他翹著二郎腿繼續翻著陳以寒送過來的畫作,又瞥了一眼旁邊的謝凡知,今天真是走了狗屎運。

“你怎麼見到小寒的?”蘇鏡問。

謝凡知抿了一口熱茶,“就這樣見到了唄。”他聳了聳肩。

蘇鏡像看透了一切:“彆裝,城南發展落後那麼多,你一個國外畢業的突然回來乾什麼?”

謝凡知咂了咂舌,隨後說:“高中老班,胡圖圖喊我回去有事。”

蘇鏡放下了那一摞畫,看著謝凡知:“有事,找你一個計算機專業的去乾嘛,學校電腦壞了要你這個精英去修電腦?”

陳以寒剛好換完衣服出門,他擦著頭發帶著不解的眼神坐在了蘇鏡身邊,“怎麼了?”

他們高中是同一個班的,相處時間並不算短。

從高一下冊一直到高三上冊,青春期的人內心總是很躁動。

一無是處,支離破碎的陳以寒,在那天遇到像曙光一樣溫暖的謝凡知,總會貪婪些許,希望這個人是自己的。

他們很快就確定了關係,並且在謝凡知的陪伴下共同創作了那幅充滿生機和希望的四季畫。

不辭而彆是真的。

高三臨近高考,陳以寒忘了因為什麼吵的架了,反正矛盾爆發的很突然來的也很快,隻記得謝凡知臨走前對他說:“我要去國外了。”

“嗯,所以去國外了。”

旁邊的聲音和記憶裡的聲音交疊在了一起,陳以寒被水嗆住了一下。

蘇鏡拍著他後背給他順氣:“寒寒,急什麼慢點。”

謝凡知繼續說:“而且我修的是心理學。”

“心理學?就你天天吊兒郎當的怕不是給病人搞自閉了。”蘇鏡反駁。

陳以寒身子一抖:“……”

謝凡知倒是毫不在意:“胡圖圖想讓我當學校的心理醫生,所以把我喊了回來,趁著剛回國再熟悉熟悉這個地方。畢竟……”

蘇鏡搶先說:“畢竟你五年都沒回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憑空消失了。”

接著他臉色不太好,“學校搞了個高中聚會,在之前一起去的飯店上,咱七班剛好和一班抽到一起了,晦氣死了。”

陳以寒之前是一班的,學習中上等水平,後來發生了一點事,轉去七班。而謝凡知一直拿著年級第一的名次,所以有很多人愛慕他,他閃閃發光。

他自己的成績也是謝凡知幫忙提上來的,說起來還真是不好意思。

“行,不過得先回學校一趟,你們去嗎?剛好見見胡圖圖。”謝凡知低頭看見蘇鏡遞過來一根煙,“戒了。”

蘇鏡收了回去順手就扔給了陳以寒,說:“你們這小兩口還真是弄人玩,一個五年學會抽煙,一個五年戒煙。”他想了想,“變化挺大的。”

謝凡知皺了皺眉,看見拿著煙的陳以寒,說:“你會抽煙?”

陳以寒在高中時就不喜歡聞煙味,他覺得很嗆人,自己也不喜歡。

恰好他的男朋友偶而會抽,也因為這個謝凡知也開啟戒煙之路。

沒想到最後自己染上煙癮戒不掉。

陳以寒心虛的低下了頭,聲音悶悶的說:“嗯。”

謝凡知是修心理學的,他當然可以看出來陳以寒的不自在和焦慮,敏感又帶著一點自卑。

“看我。”他的聲音響起。

陳以寒抬起了頭,和自己夢到很多次的人對視,心裡一陣酸楚。

自從他離開了他,沒有一天是睡得好的。夢魘一直纏繞著他,一直夢到謝凡知。無數次。

無數次像溺在汪洋大海裡一般,下浮,上浮,被壓抑著,飄去了遠方。窒息感,像掐著他的脖子一樣,無法抬頭。無法睜開眼看頭上的太陽,也觸摸不到任何東西。

“不逗你了,”謝凡知把煙放入口袋,“走吧。”

陳以寒回過神,聽著身旁雨擊打在傘上的聲音,內心也慌亂了起來。

謝凡知手裡握著那滲了水的助聽器,愈發用力。

-

八中此時正是放學時間,人群湧湧的從門口紮堆出來。

胡圖圖早就在門口等候了,他老人家看見謝凡知走來身後還跟著自己得意學生,開心的來迎接。

他說:“小謝,變化還真是大,變成大孩子了。”接著他看了看旁邊的陳以寒,“小寒你也是,怎麼樣,現在乾上自己喜歡的美術行業了嗎?”

陳以寒舔了舔乾澀的唇,對他笑了下:“沒,挺好的。”

蘇鏡:“胡老你怎麼不說我呢,我開店了,還是關於藝術的。”

胡圖圖拍了拍他:“沒大沒小,喊胡老師。”

他帶著三個人回到辦公室,剛好和當初帶過他們的物理老師撞了個麵。

“小寒小知?還有蘇鏡,都回來了啊。”許酸推了推她的鏡框。

許酸神情擔憂都看了眼謝凡知和陳以寒,畢竟她知道的很清楚,這兩人高中時期玩的比較好關係也好,但最後鬨彆扭其中一個人還去了國外,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和好。

謝凡知跟著胡圖圖走到了彆的地方,不知道去哪說悄悄話了,蘇鏡也去跟著美術老師上課了,辦公室隻留下了陳以寒和許酸。

許酸轉著自己的座椅,示意陳以寒也坐下,說:“現在耳朵怎麼樣啦?”

陳以寒後知後覺的摸了一下不是自己的助聽器,“挺好的。”他想了想,“現在挺好的。”

“不用這麼緊張,你高考物理成績也很好啊。”許酸說,“現在你和他關係怎麼樣了?當時你們天天在一塊,老師都能看見。”

陳以寒:“沒怎麼樣,還是那樣。”他神情躲閃不太自然。

許酸喝了一口咖啡,“好久沒見了,老同學也該敘敘舊。”

“你美術那邊怎麼樣了,你畫的畫我見過,雖然我不懂但我感覺挺有天賦的。”

“沒再畫了,停筆了,以後都不會了。”他說。

“為什麼?”許酸不是很理解,明明他很有天賦,“你很有前途啊,這也是你的愛好。”

“老師。”

陳以寒說:“我本來就比彆人差一點,我也和他們不一樣,算了吧。”

謝凡知那邊聽胡圖圖嘰嘰喳喳個不停,腦子都大了,早知道就不來了。

“聽見了沒,就是咱這有個小姑娘聽障障礙,她喜歡美術行業,但最近一直怕什麼,心裡好像生病了,說什麼也不願意重新畫畫了,沒人能開導開導,而且你也年輕,要不你試試?”胡圖圖說。

“她對自己身體問題一直想一直想就成病了,焦慮所有沒有發生的事情,和人際交往。”

謝凡知內心一緊。

“聽障問題也會心裡出事?”他問。

胡圖圖嗐了一聲,“肯定啊,可能是焦慮症,或者其他心理問題吧,有心理創傷嚴重點可能就是雙相。你想想她的世界又聽不見,很安靜,還沒有安全感。”

胡圖圖搖了搖頭,“這個東西後天性來的很嚴重,她需要陪伴,更需要有個人指引。”

謝凡知想了想,思緒回到六年前。

六年前,陳以寒總有幾段時間很開心,話癆不停。但也有一段時間,他打不起來任何興趣。起初謝凡知隻以為是之前的陰影籠罩,但現在想,病早就來了。

陳以寒一直很沒有安全感,那天剛好外麵下暴雨,雨聲太響了他的助聽器也壞了,他聽不見,就給謝凡知打了電話,希望可以過來陪陪他。

謝凡知當時正和家裡人爭執,初戀事情曝光,家裡人得知後執意要讓他出國修心理學,他不想。

最後換來的是電話卡被拔,信息全部清空,雨一停就坐上了飛往國外的飛機,漸行漸遠。

陳以寒從辦公室出來了,他靠在走廊那看著外麵的細雨,冷冷的打在手腕上。

他聽到一陣腳步聲,抬頭就看見麵色凝重的謝凡知離他越來越近。

“陳以寒。”

“嗯。”陳以寒眼神又開始四處亂瞟,身子也不自然了起來,他不知道謝凡知要說什麼,“怎麼了?”

謝凡知從手機裡找到了自己當時拍下來陳以寒各種各樣作品,和他認真作畫的照片,並且遞給了陳以寒看。

陳以寒隻是身子一頓,他沒想到謝凡知會存這麼久,還以為當天就刪了。

“你要放棄嗎?”

他怎麼知道自己不想堅持了,許老師說的?也不是,胡圖圖也不可能,蘇鏡平時就和他相看兩厭,那他是怎麼……

謝凡知歎氣,輕聲在他耳旁說:“我對我當年的不辭而彆和誤會和你道歉,但我真的很喜歡你。”

喜歡……

陳以寒身子又控製不住的發抖了起來,他腦子裡想到了很多東西,很複雜也很慌亂。

“陳以寒,不要怕。”

謝凡知握住了他發冷汗的手,說:“我來幫你,可以嗎?”

陳以寒恍惚的抬起了頭,看著熟悉的麵孔,“幫?”

“我是心理醫生,試試我吧,我們重新開始。”

“我可以幫你。”謝凡知說。

陳以寒欲言又止,曾經幻想無數次的場麵真實的出現在自己麵前,他有很多話想問謝凡知,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

清冷的樓道,照映出二人的身影。

“當年,你到底在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