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走了三個小時,離河鎮還有五小時,初禮因為心情複雜沒心思玩手機,便一隻手靠在車窗,眯眼休息。
時間過的很慢,她每隔十分鐘看一次腕表都好像過了整整一小時。
她一直以來都沒立場去怪他們,哪怕被推向深淵作為諂媚權貴的禮物,遮蓋家醜而讓她和隋年結婚。
一刀一刀,劃在看不見的心口,鈍痛不會持續太久,那種淩遲前的等待才最讓人頭皮發麻。
那些鮮血淋漓的回憶,每時每刻都在折磨著她。
於是她不挺的為自己找事做,兼職也好,用另一段痛苦掩蓋也好。
她把充電寶放火車上,雙目無神放空精神。
天底下最倒黴的傻蛋絕對非她莫屬。
“咳咳。”鐘奕捂著臉傲嬌道,“一起吧,反正我也想我媽了,回去看看。”
他背了個登山包,頭發亂糟糟,嘴唇微乾,一看就是急著趕路。
“你說要是咱倆回去會被怎麼說?賤男渣女還是不要臉?”鐘奕低頭打字。
兩兩相望,垂直瞳孔的方向好似隔了一層紗,阻隔著初禮垂死掙紮的欲望。
不要陷進去。
她如是想。
與鐘奕打扮不同的是他的長相,他其實長得很清俊,溫潤如玉。
因為一直留著胡渣,多了分少年狂傲。
“哎,看手機!”
初禮被逗笑,嘴角噙著上揚的微笑,“不看。”
嘴上這麼說她還是掏出手機瞄了一眼,其實剛開始就看到了,她故意的。
相依為命三年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該怎麼說怎麼說,你都不怕我怕什麼?”
反正也沒人待見她,之前流言蜚語有多難聽她早就見識過了,她見完趙華芬就走,不會耽擱太久。
這句話似是觸及到某人的底線,看樣子倒是他脆弱了。
售賣員推著餐車,咕嚕咕嚕響徹地板,一般坐火車沒人會買,火車上的東西貴。
初禮省吃儉用不會去買,而鐘奕則不食人間五穀,當即叫停,“兩份打鹵飯。”
售賣員很開心遞給他。
掃完錢後鐘奕得意洋洋的給她送打鹵飯。
“謝謝。”眼神中充斥著對冤大頭的鄙視。
鐘奕被看的發毛,“嫌我亂買?那我錢都給你,你幫我管?”
他曾經說過:掙錢就是花的,誰想管誰當他老婆。
初禮平靜如水,“行啊,那可得說好,給了就不能要回去。”
鐘奕離開家後靠著之前的人脈加上他媽媽給的錢在她上大學的城市開了間酒吧,生意很火爆,她平時聽同學說過好多次,本身她們就準備過幾天去鐘李酒吧聚餐,但她兼職的老板一直不放假所以就拖到現在也沒去成。
一天的流水就夠她打工好幾年,比不起。
她知道鐘奕什麼意思,她又不答複。
模棱兩可,對兩人都好。
鐘奕能感覺到初禮的距離感,可他總是信奉滴水穿石,總有一天他會成功。
他越想越不對勁兒,怎麼自己好像小說裡寫的深情男二,男一就算有再多毛病隻要一句話女主角最終還是他的。
打鹵飯蒸騰著熱氣,他吃的歡快,在外打拚不比在家裡養尊處優,這幾年他雖然將酒吧經營的差強人意,到底改了許多以前的富貴病,吃的狼吞虎咽毫無斯文可言。
鐘奕猛戳一口吞進肚裡,之前他在餐桌上打嗝老爺子都急得吹胡子瞪眼說他沒教養,現在呢?他成野人了?
初禮沒他那麼急,長時間趕工她也落下胃病,不敢再造次,慢條斯理的吃起飯來。
“我們是一對兒,不怕他們說你被我拋棄了?還敢背著我回去,不怕那些唾沫星子了?”
初禮心裡暖暖的,抬眼近處這個被生活磨平棱角的男人,這個人總是一臉不以為然的幫她,對她好,可是她不喜歡他。
她就知道回河鎮鐘奕一定會跟上,那天她要嫁給隋年,他問她:走嗎?
嫁給心心念念的人本是甜蜜的,可惜的是那時候的她身心俱疲,被隋家欺淩虐待,又怎麼會同意和留著隋家血脈的隋年結婚。
她二話沒說,在眾目睽睽之下逃走。
“不怕。”她對待彆人總是溫和的沒有溫度。
這種什麼都不摻雜的回應不是鐘奕想聽的,他喜歡她,很多年了。
“那有人問你就說我是你男人。”
他也才二十六,年紀不大。
偶爾冒出幾句之後想起來還會腳趾扣地的傻話讓他耳根紅透恨不能扇自己一耳光。
初禮捂著嘴嗤笑,這人真傻。
她倒是不想認,耐不住旁人認定她是。
……
“還剩十分鐘到站!”
隋年緊張的等著回複,等初禮看到信息時才發現那是他兩小時前發的,火車上信號不好,她就睡了會,到現在才接受到。
“初禮,一個人回來嗎?爺在你走後沒多久就去世了,奶奶在東屋有毛嬸照料,西屋現在沒人,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回家給你開門。”
他的意思夠明白了,讓她放心回家。
初禮的小動作被鐘奕看在眼裡,“隋年發的?彆管他,這家夥隻會胡說。”
初禮對隋年和鐘奕的恩怨並不關心,準確來說,她對隋年並不關心。
隋年旁敲側擊試探她,想知道究竟他是否還占據著旁人無法撼動的那塊堅冰之地。
深藍色上衣下擺褶皺不堪,他從沒這樣緊張過,他出身在一個大小事宜皆要求神問佛的家庭,心裡卻堅守著唯物主義。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在隋家沒什麼地位,一直被壓迫的喘不上氣。
此刻卻煎熬的想,要是真的有神就好了,他不求彆的,隻要能回到過去,改變他和初禮這令人窒息的結局。
初禮很冷靜,“我不回了,學校還有課,她在哪個醫院?”
這次回來不是為了敘舊,謹記速戰速決四個字,河鎮人興許認不出她了,但一定認得隋年,那些風言風語她早不介意了,不過沒有人喜歡彆人罵她,她當然不例外。
他們的事發生在三年前,人們熱議不過幾月,會有更轟動的事把這件事覆蓋,隻要沒有人去提。
她回隋家,就是舊事重提的引子,不能,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