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張楸和吳媽媽起了個大早,去墓園看張銘,沒想到的是,兩人在墓園見到了張忻。
張忻穿了條黑色連衣裙,外麵套了件卡其色的風衣,腳下是長約十厘米的尖頭高跟鞋。見了張楸和吳媽媽,摘下墨鏡跟她們打招呼。
那天加了微信後,兩人沒聊過一句話,張楸也從未想到能在這裡遇到她。
“怎麼了小妹,在這裡見到我很奇怪嗎?”
“我沒有想到我們的第二次見麵是在這裡。”
張忻點點頭,又跟吳媽媽說:“吳媽媽,好久不見。”
吳媽媽聽了張忻的話,也不作聲,而是往張楸身後靠了靠。
張楸疑惑地看了吳媽媽一眼,張忻卻已笑出了聲:“吳媽媽,幾年不見,你變膽小了。”
吳媽媽被說得滿臉通紅,“大小姐!”
張忻重新戴上墨鏡,評價道:“吳媽媽,有點你倒是沒變,還是一樣的迂腐和無知。你見過我們這樣的小姐嗎?小姐不難道都應該像小妹男朋友的姐姐那樣嗎?”
張楸聞言滿臉震驚,“你是怎麼知道?”
張忻嘴角微微一揚,“我知道的可比你想到的多多了。”說完,也不再理會她們,徑自離開。
張楸努力定了定神,想要從張忻說的話裡麵找出一些訊息來,但又實在不能想明白張忻怎麼會知道閔孝陵。
張忻走後,吳媽媽倒是恢複了正常,“小小姐,不要發呆,快和你爸爸說幾句話吧。”
張楸說出了心中的另一個疑問:“吳媽媽,你好像很怕姐姐。”
“小小姐,我沒有。隻是好久沒見大小姐了,有些不熟悉了。”
在張楸的記憶裡,吳媽媽的頭發總是盤得一絲不苟,今天,她依然如此,而此時,在張楸的注視下,她的手卻不停地捋做耳邊的頭發,喃喃著:“今天頭發沒有梳整齊。”
張楸明天要去閔孝陵家,想了一個下午也不知道該買什麼禮物帶去。腦海裡又忍不住會想起張忻今天說起閔孝陵的事,吳媽媽奇怪的表現,張楸更是覺得腦子一片混沌。不知不覺已到晚上,張楸決定先給閔孝珍的柯基“慕斯”買袋狗狗吃的零食。走在路上,和閔孝陵聊起了今天的發生的奇奇怪怪的事。
“我想了一個下午,越來越覺得她們肯定是有什麼事瞞著我,我現在感覺我像是愛麗絲,掉進了一個洞裡麵。”
“哦,那麼愛麗絲,請問你是跟哪位兔先生掉下去的?”
張楸不理會他的打趣,繼續整理著自己的思路,“而且,我今天在我爸爸的墓前見到我姐姐,我其實有些小小的不開心。這種感覺怎麼說呢,我們不是親密無間的姐姐和妹妹,但我也很想她回來,時不時會想念她,也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可是今天,我又突然間覺得,她或許從來沒有那麼在乎過我,她想走的時候一句話不說就突然間消失,她想回來了,就忽然出現了,也不說些什麼彆的話,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楸,你不用自責,無論何種感情,若是沒有相處,都會成為過去,就算是有血緣也是一樣。”
“可她是我姐姐,親姐姐,我應該愛她,但現在我又想,我或許記住的一直都隻是我想象中的姐姐。現在我見到她,竟然沒有我想象中見到她應該有的激動,取而代之的是陌生。”
“如果你現在見到她就心中充滿了對她的愛意和敬意,那才是一種不正常的表現。”
“可是。。。。。。”
閔孝陵打斷她,“楸,你並不虛偽。”
張楸沉默了一會兒。
“楸?”
“閔孝陵,你知道嗎?”
“知道什麼?”
“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歡你。”
說完,也不等對方反應,急忙掛了電話。不到十秒,閔孝陵打回電話,張楸毫不遲疑地摁掉了,這樣的事,兩人像兩個三歲的幼兒一般重複了好幾次,最後還是張楸先“投降”。
手機快沒電了,一會兒買點東西還要用手機付錢。
你截個圖發過來。
什麼意思?
證明你手機電量不足。
張楸慶幸剛說的是實話,就在剛才的電話遊戲中,手機已經提示電量不足20%,嘴裡說著“幼稚鬼”,但還是把圖截給他看。
閔孝陵作罷:買完早點回去。
張楸發了個卡通人物點頭的表情,然後把手機放進了包裡。
張楸停下腳步,抬頭仰頭天空。在城市璀璨燈火的照耀下,天空中的星星已不似兒時那般明亮耀眼,但月亮依然始終溫柔地照拂著這個城市。月光照在張楸微紅的臉頰和耳朵上,張楸似乎感受到了月光的溫度,月光在秋天是帶著些許寒意的,但那是一種撫慰張楸快速跳動的寒意。張楸想起菲茨傑拉德的一本書叫《夜色溫柔》,這不是一個讓人愉快的故事,但書名足夠讓人著迷。
與閔孝陵的一切時不時讓張楸覺得美好得不像是真實的,但此時此刻,這份美好與愛意張楸真實地感受到了。張楸輕輕吸了口氣,又輕輕把氣吐出來,心臟終於恢複到了它應有的速度。
周六夜晚的城市甚是熱鬨,行人結伴而走,談笑生不絕於耳。張楸腳踩著霓虹下樹的倒影,順著愉悅的人流,走到了寵物店。
張楸家附近的這家寵物店門麵並不大,窄小的店鋪中央,用透明玻璃隔出了一個長條形的小房子,裡麵有布偶、英短,許多個年輕人圍著小房子逗貓,讓原本就狹小的地方看起來更擁擠了些。
張楸在狗糧區域彎下腰,又把包放到身前,生怕一個轉身,包包會碰倒店裡的東西。形形色色的狗糧讓張楸無法分辨到底哪個才是最好,問閔孝陵他肯定會回答“哪個都可以”,問閔孝珍,又失去了送禮物的意義,看了好一會兒選擇拿最貴的那一袋。
用電量不足的手機付錢時,張楸看到了閔孝陵剛發她的消息,問她回去了沒有,張楸趕忙付了錢,然後給他回信息:馬上回去了,抱著很重的東西,一會兒不說話了。
你買了什麼這麼重?
我明天去你家買什麼禮物會比較合適?
張楸原本打算明天再買兩束花,一束送給閔孝珍,一束送給閔孝陵的媽媽,但他家裡的其他人,她又實在沒有主意該送什麼。
閔孝陵很快就回複了她:什麼都不用買,你來就是最好的禮物。
張楸給他發了個吐舌頭的表情。
轉念一想,明天他說來接她,那路上還有時間,到時候問問再決定。
這廂,閔孝陵和閔孝珍難得有空閒陪閔母一起坐在一起看電視。
閔孝陵收到張楸今天發的第二個卡通表情,心裡覺得好笑,嘴角也不由自主上揚。也不知道她哪裡來這麼多卡通的表情,似乎每次發的都不一樣。
閔孝珍一邊吃梨,一邊對著閔母努嘴,告狀道:“媽,你小心以後孝陵娶了媳婦忘了你。”
閔母笑叱道:“就你胡說八道。”
閔孝珍不滿,“媽,我陪你坐在這裡後沒看過一次手機,孝陵的眼睛就從來沒離開過手機,前麵還離開去打電話。”
閔孝陵放下手機剝桔子,“閔孝珍,你今年八歲嗎?”
“我有跟你說話嗎?”
“你言辭的幼稚讓人忍受不下去。”
閔孝珍翻個白眼,“對,我幼稚,你最不幼稚。剛剛是誰,是誰打個電話回來,腦子沒帶回來,走進來的時候陽台的門關沒關上都不知道,撞出那麼大動靜。”
閔孝陵麵對這番諷刺,沒有回嘴,一瓣一瓣吃著自己剝的橘子。倒是閔孝珍看著他這副樣子又是很急:“你能不能吃快點,你又不是女的,乾嘛這麼吃橘子。”
閔孝陵朝閔母聳聳肩,“媽,你要不還是放她去找王忱,這樣我們家還有一分清淨。”
閔孝珍聞言往他頭上扔了一個抱枕。
閔母見兩人胡鬨,神色嚴肅起來,“你們就不能好好陪陪我?”
閔孝珍瞪了閔孝陵一眼,忙乖巧地坐好,塞了塊梨進嘴裡,含糊著說:“媽,我和孝陵開玩笑。”
閔母歎了口氣,相比閔孝陵,閔孝珍才是跟在她和閔嘉惜身邊長大,閔孝珍跟他們的關係更親近,但偏偏閔孝珍從小就覺得父母更偏愛弟弟一些。
閔孝陵和閔孝珍相差三歲。閔孝陵是在入小學讀書的時候被送到閔老爺子和閔嘉炎這裡照顧,閔嘉炎那時候也還是個學生。
閔父閔母工作忙,無法同時好好地看顧兩個孩子,隻能把閔孝珍帶在身邊,周末再把閔孝陵接回去一起過。但也因為工作忙的關係,很多個周末,來接閔孝陵的隻有司機,回到父母家也隻有阿姨給他和閔孝珍做飯,照顧他們。
時間久了,閔父閔母也不免覺得對兒子有些虧欠,在一家四口單獨的相處中,不由自主會偏向閔孝陵一些。閔孝珍大學畢業後想出國留學,但閔父勸說閔孝珍放棄出國留學,儘早進公司做事,希望她能早日接觸這份家業,因為那時候的閔孝陵並不想繼承閔父的事業,閔父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女兒身上。在閔父的百般勸說下,閔孝珍最終還是放棄了學業上的追求,大學畢業後就進自家公司跟在閔父身邊做事。
後來閔父過世,閔孝陵回來和閔孝珍一起進公司工作,這對閔母來說不得不是算是一件欣慰的事,因為她知道,如果隻讓閔孝珍一個人撐起這個公司,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閔母想到此,見閔孝珍吃梨吃得太急被嗆住,忙拍拍她後背,“吃東西要慢一些,又沒有人在後麵催你。”
閔孝陵吃完橘子,把橘子皮又完完整整地合起來,若是遠處看就是一個完好的橘子,他很喜歡做這樣的事。
“媽,我跟我姐就是開幾句玩笑,你不要介意。我姐也就在你麵前撒撒嬌,告我幾個小狀。在外麵,要是有人說我幾句,她比我自己還急。”
閔孝珍趕忙澄清,“我才沒有為你抱不平。”
閔母見狀,也隻得朝這對兒女無奈搖頭。閔嘉惜在世時,若遇這種情況,總是跟她說:“他們就是小孩子吵鬨,這樣家裡也熱鬨些,沒什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