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日的後三天，閔孝陵帶著張楸去千島湖做短途旅行。閔孝陵來接張楸時，吳媽媽也跟著出來。閔孝陵和張楸交往這些時日，也和吳媽媽打過幾次照麵。閔孝陵下車打了招呼，又把張楸的行李放上車。

吳媽媽叮囑了幾句路上小心，隨後狀似不經意地對張楸說：“小小姐，七號晚上早點回來吃飯。”

閔孝陵搶在張楸前麵說：“吳媽媽，我們會早點回來吃飯，如果你不介意我也加入的話。”

吳媽媽聽後滿麵笑容道：“怎麼會介意，那我等你們回來。”

汽車拐了個彎，吳媽媽徹底消失在視線裡，張楸問閔孝陵：“你說吳媽媽是不是故意的？”

閔孝陵笑道：”她這是幫你。”

張楸歎了口氣，“吳媽媽總覺得我是小孩子，又總覺得我會犯錯，就像姐姐一樣。”

閔孝陵眉毛一動，“你姐姐什麼錯誤？”

“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是每次吳媽媽的表現不得不讓我覺得她就是會覺得我會和我姐姐犯一樣的錯誤。“說到此，張楸又想起來另外一個事，”不過我以前不小心聽到過我姐和徐曉達吵架，說過類似這樣的話：讓你爸媽不用來找我，我才不稀罕教授的兒子。”

閔孝陵聽完說道：“吳媽媽現在是在擔心我爸媽嗎？”

張楸努了努嘴，就當沒有聽見，她現在非常能明白為什麼閔孝珍時常被他氣得跳腳。

閔孝陵見她不做聲，又說道：“我的事情從來都是我自己做主。”

張楸不由側頭看他一眼，倒不是因為他這句話多麼動聽，而是因為他說這句話時的那種語氣散發出來的自傲和自我，是他平時很少表現出來的。

“你知道我其實沒這個意思。”

閔孝陵點頭，“這是我自己的想要說給你聽。”

這話倒比上一句聽著更像情話，張楸不由嘴角彎彎。孰料，閔孝陵的下一句即說：“你在我麵前沒有秘密。”張楸伸手又想朝他的手臂招呼過去，結果他下一句又是：“是不是又要打上來了？”張楸剛伸出的左手硬生生放了下來，輕“哼”了聲，轉頭不理他。

開車從洛清市到千島湖要四小時左右，張楸一路都興致勃勃看著沿路的風景，這些都是吳冠中筆下的江南。

目的地是一家彆墅型的酒店。因酒店大堂和房屋之間距離較遠，兩人一辦完入住就坐上了接駁車，在酒店的接駁車上閔孝陵給她介紹這裡曾經是一個村落，後來開發商把地連農民的平房都買下來，又把平房進行改造，於是就有了現在的渡假彆墅群。

張楸聽得津津有味，沒一會兒就到了他們即將住宿的院落。院落有個園林式的拱門，拱門裡麵有一片竹林，穿過這片竹林才算是到了房間入口。閔孝陵刷卡進屋，張楸才後知後覺想起來問：“我們是住一間嗎？”

閔孝陵好笑道：“你倒是終於想起來要問這個問題了。”

張楸慢慢在整個房間走了一圈，然後笑眯眯地說：“因為我相信你呀。“說完，指了指身後的一張相對比較小的床說：”我睡這張。“又指了指屏風後麵那張床說：”你睡裡麵。”

閔孝陵笑著搖了搖頭，拒絕了她的提議，“晚上你睡裡麵，我睡外麵。”

張楸已經在床沿坐下，看看他，再看看床，堅持自己的意見，“我就要睡這邊。”

閔孝陵好笑地看著她，倒也不跟她繼續爭，而是開始整理行李，邊整理邊漫不經心地說道：“這裡我之前來過一次，環境很不錯。就是有一點不好，麵向湖泊這一麵的門貌似關不上。”

張楸聽著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床對麵的落地窗，走過去把窗簾拉起，窗外有個小巧的陽台，陽台再過去一點就是湖泊。在落地窗的左邊，有一扇小門，從床那邊看不到這扇門，因為門前麵有堵牆擋住了。張楸試著從裡麵鎖住，可一按把手，鎖住的門又開了。

“如果我在裡麵鎖住的話，我裡麵還是可以一按把手就開，外麵就不可以這樣了吧。”張楸回頭問。

閔孝陵放好行李，拿了瓶礦泉水喝，含糊到：“可能吧。”

張楸又開門張望了一眼門外的景色。此時秋意剛起，觸目可及依然綠意盎然，近處依稀有幾棵紅楓，遠處湖邊還有叢蘆葦迎風搖擺。藍天白雲，湖水碧綠，白天看著甚是有幾分可愛，張楸愈加堅定：“晚上我睡外麵，這個門沒問題的。”

閔孝陵見她態度堅決，也不再多說什麼。兩人稍稍收拾了下，在酒店吃了頓午飯，點了著名的千島湖魚頭湯。

下午，連喝了兩碗魚頭湯的張楸戴著草帽，跟著閔孝陵去坐遊船。

遊船中心離酒店不遠，酒店的車送他們到了碼頭。假日期間，遊客攢動，兩人等了好一會兒才坐上遊船。待上了船，卻飄起了細雨。遊客為避雨，都坐在船艙內，張楸見隻是細雨，船艙人又多，便上了甲板，倒是幾乎獨攬了遊船的好風光。

千島湖湖中小島眾多，放眼望去，滿目山水，心曠神怡。閔孝陵給張楸拍了幾張照，又跟她說了幾座他知道典故的小島。遊船到了一個地方掉頭回碼頭，閔孝陵指著水麵說：“還記得之前雜誌介紹過的一個被水淹沒但依然保存著的村落嗎？就在這下麵。”

張楸記得這個介紹，看得時候也是十分讚歎，但在一個陰雨天站在這個村落的水麵上，竟有些害怕，不由緊了緊抱著閔孝陵胳膊的雙手。閔孝陵見雨勢大了起來，帶著張楸又回到了船艙。

遊船回到碼頭，雨勢愈大，兩人放棄原本的遊玩計劃，回了酒店。

閔孝陵催促張楸洗了澡，之後自己也洗了個澡。洗澡出來，見張楸坐在沙發裡看《哈利波特》。閔孝陵笑道：“你也喜歡這個電影？我每次路過King’s Cross, 四又三分之一車站總是有人排隊拍照。”

張楸擺擺手，“我其實沒看過，但剛找了一圈也沒有特彆好看的電影，所以選了這個。”

閔孝陵在她旁邊坐下，見她看的是第五部，“你不從第一部開始看？”

“恩。如果不是很喜歡的書或是電影，我喜歡從中間看，這樣猜前麵的劇情也是種樂趣。”

閔孝陵陪她看了一會兒，見她還沒等電影結束，就關了電視。

閔孝陵笑問：“這是沒猜中前麵劇情？”

張楸拿出帶來的書，翻到夾了書簽的那頁，重重摁了下，才回答說：“這個電影拆了我喜歡的CP，不想看了。”

閔孝陵聞言倒是笑出了聲。張楸推了推他，“剛不是有人打電話找你嗎？趕緊去處理你的事。”

閔孝陵忙上了工作就停不下來，電話郵件不斷，中間還開了個電話會。

千島湖一直在下雨，張楸在閔孝陵的工作聲中看書，又時不時張望下窗外，不知不覺，再抬頭已看不清窗外的景色。閔孝陵忙了一下午，見張楸出神地望著窗外，問道：“餓了嗎？”

張楸回頭，“欸？”

閔孝陵捏了一下她的鼻頭，“回神了，聊齋姑娘。”

兩人的晚餐依然是在酒店餐廳吃的，在臨窗的座位上坐下來，張楸讓閔孝陵再點一次魚頭湯。

“有這麼好喝嗎？”閔孝陵問。

張楸雙手撐著臉，晃著星星形狀的耳線，反問道：“你知道吃魚有什麼好處嗎？”

閔孝陵修長的雙手忙著給兩人倒水， “有什麼好處？”

“我小時候，可喜歡吃魚了，因為吳媽媽說吃魚可以變得更聰明。”

“那變聰明了嗎？”

“這個好像沒法辨彆，但每次考試前我都會連著吃魚。”

閔孝陵把水杯放到她麵前，好笑地問：“這麼說的話，今天是有考試？”

張楸握著水杯，鄭重其事道：“總覺得今天會有事發生。”

“你下午看的是什麼書？”

“《齊如山隨筆》，怎麼了？”

閔孝陵點點頭，“是不是因為他老人家太羅嗦了？”

“我不覺得囉嗦，但可以聽出來你不欣賞。”

閔孝陵搖頭：“我的欣賞不值一提。”

張楸被他逗笑，“你是不是對你的欣賞水平非常有自信？”

“那要分欣賞什麼。”

“那你可以分享下你對欣賞什麼非常有自信。”

閔孝陵答非所問：“文學，藝術，這些我都不在行。當然我很喜歡西斯廷教堂。”

“米開朗基羅？”

“怎麼？不像？”

“確實。你應該更喜歡拉斐爾，年少成名，意氣風發。”

閔孝陵刮了刮她的鼻子，“喜歡拉斐爾的是你吧。”

飯畢，兩人回了房間，閔孝陵又忙著處理了一會兒工作。

張楸洗漱完畢倚著床看了一會兒書，不知不覺睡著了。迷迷糊糊間，張楸被自己已沒有記憶的夢驚到，醒來一眼望去一片漆黑，不免總是想起白天關於那扇門的對話，腦海中又不時浮現蘆葦飄蕩的景象。雨漸漸越下越大，打在黃綠相間的芭蕉葉上。隨著雨勢變大的是風聲，白天張楸疑心沒有鎖好的門似乎也響了起來。張楸心裡浮現起了很多個聊齋的故事，又想起白天閔孝陵叫的那句“聊齋姑娘“，張楸確認自己不會是”聊齋姑娘“，可在此情此景下，如果真的有”聊齋姑娘“進來呢，想到此，急忙起身開燈。

“怎麼了？”閔孝陵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從睡夢中驚醒。

張楸也顧不得這麼多，走到了他床前。閔孝陵似是沒睡醒，眼睛裡帶著些迷惘地看著她，又問了一遍：“怎麼了？”

張楸深吸一口氣，問：“今晚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閔孝陵算是搞清楚了目前的狀況，從床上坐起來，伸手把張楸捏緊的手握住，“做噩夢了？”

張楸答非所問：“我剛睡的床上有被子，我把那床被子拿過來，不會搶你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