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孝陵在出差回家的路上接到了崔韶陽的電話。
崔韶陽上來就質問:“你看看你這個月一共才回了我幾條微信。“崔韶陽這段時間發了不少微信問閔孝陵關於閔孝珍男朋友的事,閔孝陵隻當沒有看見。
崔韶陽上次意大利回來是因為崔家的爺爺身體抱恙,在機場遇到閔嘉炎才得知閔孝珍把男朋友帶回家了的事,便急匆匆先見了一次閔孝陵。崔韶陽和閔孝陵同齡,父母輩是朋友,兩人在大學以前一直都是在一個學校讀書,和閔孝珍也算熟悉。考上大學後,崔韶陽向在同一大學讀書的閔孝珍表白,已數不清有多少次被拒絕。之前去意大利呆了半年,也是因為之前又被閔孝珍以“我不喜歡年紀比我小的”為由,拒絕了。
閔孝陵扶額,“你好好照顧你爺爺。”閔孝陵兩周前去看過閔老爺子一回。
崔韶陽大叫:“你又不是沒看到,我每天都是二十四孝好孫子,你就不要操心了。你該幫我操心的事,一點都沒上心。”
閔孝陵時常不能理解崔韶陽的執著,“你需要知道我姐的男朋友乾什麼?”
“知己知彼。”
“那你是打算擊敗他?”
“切。”崔韶陽不屑道,“我跟你最大的區彆就是,我總是想要弄明白我失敗在哪裡。”
閔孝陵不想繼續在這個問題上和崔韶陽喋喋不休,“我到家了,先這樣,周六有空的話我去看看你爺爺。”
“那也行,我可以當麵問你。”崔韶陽應道。
閔孝陵想崔韶陽何止是固執,簡直像是走火入魔了。
周六閔孝陵還是沒有按承諾得那樣去看崔老爺子,恰逢有個科技行業的專家會在市內一家酒店舉行,閔孝陵也參加了這個會。會議的午餐是酒店的自助餐,閔孝陵趁著午餐時間給崔韶陽發了微信說改到明天下午再去看他爺爺。下午五點左右,會議結束,按慣例,這樣的會結束都會安排一場晚宴,閔孝陵於是也和其他與會者一起在酒店附近的一家老牌餐廳就餐。
閔孝陵他們占了一個大包間,他們包間對麵的包間也不小,雖然關著門,但是聲響卻不比他們這邊小。同桌的人笑道:“聽服務員說他們今天是有個聯誼。”也有人立即提議:”下次我們也可以這樣弄一個聯誼,熱鬨一下。”
大家說說笑笑,一頓飯吃到了九點多才結束。閔孝陵今天喝了酒,在餐廳門口等閔孝珍的司機來開車接他。閔孝陵平時都自己開車,如果有飯局,都是閔孝珍的司機來載他回家。
夜色已晚,餐廳的人也一波波往外走,閔孝陵不期在這裡遇到了張楸。
張楸他們也是一群人一起出來,都是年輕男女,許多女生顯然都精心打扮過。閔孝陵想起之前有人說的今晚有個聯誼會,他隔著幾米的距離看到有個戴眼鏡的男人扶了扶眼鏡,略顯矜持地對張楸說了句什麼,張楸搖了搖頭。張楸今天穿了件黑色無袖連衣裙,頭發都盤起來,露出雪白修長的脖頸。戴眼鏡的男人被拒絕了倒也不顯得局促,隨即又說了句什麼,張楸拿出了手機,兩人相互加了微信。
閔孝陵拿出手機,找出張楸的微信,這是自他加了張楸的微信後第一次給她發信息:這麼巧,在這裡見到你。
張楸看到微信,隨即抬起了頭,不遠處的閔孝陵嘴角帶笑看著她。張楸又立即移開了目光,莫名有些尷尬,但轉念一想,閔孝陵也未必知道自己是來相親的。胡思亂想間,剛出來的一夥人要麼結伴,要麼依然單獨離開,張楸的同事今天遇到了一個還挺中意的對象,對張楸眨眨眼告彆。
閔孝陵見人走了,走到了張楸麵前,“你們也在這裡聚會?”
“是啊。”
“怎麼會想到來聯誼。”
“啊?”張楸沒想到自己想掩飾的尷尬閔孝陵竟然知道,一時隻覺更是窘迫,感覺握著手機的手都出汗了,夏天實在是過於悶熱,”啊,那個,這個,我們就是同事間相互認識下吧?”
閔孝陵把張楸的緊張看在眼裡,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
張楸想今天再說什麼都顯得奇怪,幸好手機叫的車也到了,於是告彆道:“我先走了,下次見。”
閔孝陵又點了點頭,幫張楸開了車門,關上車門時彎腰和張楸對視了一眼,“下次見。”
目送張楸的出租車離開,劉叔也到了,閔孝陵彎腰坐進車裡。汽車開在路上,閔孝陵的臉在霓虹燈下若隱若現,想起張楸握著手機的手,細長的手指因為用力甚至有些微的扭曲。閔孝陵又給張楸發了條微信:今天很抱歉,希望你不要介意。
很快,張楸回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閔孝陵周日下午去了市一醫院,崔老爺子住在心外科的單人病房,之前做了個手術,但看上去精神不錯,見了閔孝陵就問起閔孝珍的男朋友,“孝陵,聽你爺爺說孝珍的男朋友年輕有為,一表人才。”
閔孝陵看了看在一旁沒忍住翻白眼的崔韶陽,附和道:“是不錯。”
崔老爺子轉而又對麵前的這兩個年輕人吩咐道:“你們還是得學學孝珍,工作也好,戀愛也好,都對自己認真負責。”
崔韶陽聽不下去了,“爺爺,要我說我們家就還是沒有孝陵家民主自由,我去他家的時候閔爺爺就從來不講這些。”
崔老爺子指著崔韶陽對閔孝陵搖頭歎氣,“韶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像點樣!”
崔韶陽覺得一個頭兩個大,“爺爺,我跟孝陵還有點事談,我們先出去下。”
說完,就推著閔孝陵往外走。
出了病房,崔韶陽哀聲歎氣道:“要我說,人和人之間啊,還是得保持距離。我哥一周看他兩次,他開心得不行,一句都舍不得說,我天天來醫院報到,已經快惹人嫌了。”
閔孝陵不讚同,“你難道不覺得他更關心你?”
“我向上天乞求他把對我的這份關心分給我哥,我哥比我大三歲,我從小到大交的女朋友都比不過他今年交的女朋友。”
“難道不是因為你上大學後一直被人拒絕?”
“嘿,閔孝陵,待會兒你付錢。”崔韶陽惡狠狠道。
兩人找了一家醫院附近的咖啡館,崔韶陽一手包辦點了兩杯店裡的新品。隨後說了幾句言不由衷的話,終於問道:那個什麼,叫什麼來著,哦哦,王忱是吧,不就是個高中老師嘛,至於這麼誇嗎?”
閔孝陵笑著搖頭,“韶陽,你是學法律的,應該知道凡事要公正客觀。”
崔韶陽不屑於這種論調,”我又沒有學法學得拋棄七情六欲。”
閔孝陵有時候不免覺得,自己的姐姐拒絕崔韶陽,從來都不是因為年齡問題,而是因為這兩個人在某些方麵十分相似。
說完自己,崔韶陽又不免帶著要說幾句閔孝陵,“孝陵,你知道你的問題在哪裡嗎?你的問題就在我很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愛過誰,愛情裡麵沒有客觀公正理性。”
閔孝陵笑笑,沒有說話。
“那什麼來著,王忱是吧,縱然他千好萬好,也不見得比我更愛珍珍。”
“你可以再肉麻一點。”
“我說什麼來著,閔孝陵我真的替那誰誰誰感謝你當時跟她分手。”
“人家有名有姓。”
“王抒。”崔韶陽道, ”我本著體諒你心情才不說名字。”
閔孝陵搖頭,“好幾年過去了,沒有必要。”
崔韶陽突然坐直,盯著閔孝陵看了幾秒,再閔孝陵莫名其妙的眼神下,開口道:“孝陵,你是不是有點問題?還是說你其實喜歡男人而不敢承認?”
閔孝陵在崔韶陽的注視下喝了口新品咖啡,味道平平,“什麼亂七八糟的。我隻是,”閔孝陵放下杯子,停頓了會兒接著說道,“我隻是不習慣你這種方式。”
崔韶陽懶洋洋靠回椅背,“我這種方式才是正常的方式,不存在你那種痛苦還要美的理論。”
晚上閔孝陵一人坐在房間的椅子上。現代城市的夜晚被霓虹照亮,閔孝陵撥弄了下薛姨媽在他陽台上擺放的幾盆綠植,回想著崔韶陽說的“痛苦還要美”。
閔孝陵很喜歡卡巴內爾的一幅畫,伸直了右腿坐在岩石上天使雙手合掌,而在右手臂上露出來的半張臉尤為動人,眼神倔強,淚滴無聲無息地落在眼眶下。
當年王抒因為幾乎微笑著哭了一場而和閔孝陵聯係在了一起,而上次,張楸麵色從容的一場肆無忌憚的哭,又引得閔孝陵做起了不大光彩的跟蹤者。
閔孝陵不知道是不是女人哭都是這個樣子,但他目前看到過的,能讓他聯想到卡巴內爾的天使的,也就王抒和張楸。閔孝珍看《戰爭與和平》時講,安德烈公爵為代表的男人喜歡的永遠是同一類型的女人。
想到此,閔孝陵拿出手機,看了下自己的行程安排,又給張楸發了個信息:
下周二晚上你有空嗎?
十分鐘過去,沒有任何回音。閔孝陵看了看手機右上方的時間,已是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