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時陸際遠終於采用了走的方式。
攝像大哥感動得要跪了。
任務獲取的香囊可以兌換明日的早餐券,陸際遠拿到四個,豪華套餐任他挑選。
時間不早,眾人道晚安,各自回去。
三個屋子在三個方向,本來不順路,方銘卻追了上來。
“怎麼沒看到小溪?”
他一直忙於蠟燭製作——極簡主義者也可以是強迫症,喬蔓和他雙強迫合體,直到下午才完成任務,順利把本該在昨天交付的禮物送到了老人手中。
好在老人非常滿意。
明天一早就要離開了。
方銘想起洛溪昨天晚會被煙塵嗆到,後來一直沒騰出時間來問。休息時間沒見到洛溪人,怕她還在不舒服所以才缺席錄製。
但……有點不像。
如果嘉賓身體出現原因,導演至少會在鏡頭前提一嘴。
“你關心她?”陸際遠現在在氣死收音老師上是熟能生巧,指尖微動就不聲不響閉了麥。
方銘見他停下腳步看自己,也學著他的動作關了麥。
“她昨天走的時候很不舒服。”方銘撓頭,“我知道你和小溪是那種關係,我沒彆的意思……”
“我和她?”陸際遠嗤笑一聲,眼尾微微下撇,神色輕蔑。
他比方銘略高一些,但氣勢上卻要壓對方一頭。
敵意幾乎溢出。
方銘扶額:“你等我把話說完小遠,我對小溪沒有那種意思。”
“有也沒所謂。”陸際遠的表情很欠揍,仿佛根本不在乎男人對洛溪抱有什麼心思。
但其實又在乎得要命。
還好他遇到的是方銘。
一個在學術上和性情上都無比穩定陽光、大度包容的男人。
於科研界耕耘的,沒點佛家心性還真乾不下去。
他跟上陸際遠的腳步:“小溪真的沒事吧?”
“你自己去問她。”陸際遠腳步放慢,“等會兒就能見到了。”
事實證明,陸際遠對節目組的日常工作節奏把握得很出色,兩小時左右,洛溪果然回來了。
不過,狀況不太好。
她發燒了。
方銘自告奮勇回去拿藥,他和喬蔓都比較細心帶了常備藥。
陸際遠虛扶著洛溪手臂,從見麵起一直沒說話。
進屋要跨個門檻,她眯縫著眼沒注意腳下,差點摔倒。
“喂。”洛溪氣都撒不出來,頭疼得要裂。
平時摟摟抱抱挺積極的,需要他的時候避什麼嫌啊。
陸際遠不為所動,維持著兩根指腹的接觸麵積,堅持把人扶進了房間。
鬆手時洛溪臂上兩個鮮明的指印。
“我去找下導演。”陸際遠倒了杯水塞給她,轉身出去了。
洛溪聽到他出了門,聲音壓低地和人說話。
“你不知道她發燒嗎?”
院子裡,陳晨合掌衝他連連晃手:“大哥你小聲點兒,人屋裡休息呢。”
“休息個屁。”陸際遠罕見地爆了粗口,“去請醫生來,回頭我再找你算賬。”
“這麼晚了這荒郊野嶺的,你讓我上哪兒找醫生去?”陳晨頭也疼,“你知道這大半天我怎麼過的麼?”
“不是有隨行醫生嗎?”陸際遠自動忽略他後半句話,隻在乎洛溪的狀況能不能得到解決。
“明早大部隊就全撤了,你沒發現機器都拆了嗎?”陳晨說,“我剛看見方老師不是去拿藥了麼,沒事的。”
他揉了揉臉,把滿身倦容揉散:“洛溪撐得住的,她發燒了沒和我說,還是我到了才發現的,吃點藥緩一緩就好了。”
陸際遠渾身殺氣,真想給他一下。
“哎喲喲,彆瞪我了……”
“鑰匙。”
“啊?”
“車鑰匙。”陸際遠咬牙切齒地強調。
“怎麼你要連夜下山啊?瘋了吧。這山路你熟嗎?你……”
正說著,洛溪出來了。
“陸際遠。”她靠在門框上叫他。
陸際遠兩步就衝到了人的跟前。
“你怎麼出來了 ?去躺一會兒,喬姐那兒有藥,已經去拿了。”
洛溪搖搖頭,抬手握住他的手腕,陸際遠第一反應要躲。
女生察覺到,奇怪地看他。
“晚上做任務來著,我身上有汗。”麵對洛溪,陸際遠又變回那個小心翼翼的模樣,隨時預備著揣度對方的喜好與心情,及時更新自己的行動路線。
“有病。”洛溪這下知道他為什麼老離自己遠遠的了。
但知道歸知道,她還是很嫌棄。
“洗澡去,彆和陳導吵了,他也累了一天了。”
陳晨聽見這話如蒙大赦,當下也不管姓陸的諸多意見,趁機跑了。
隻是陸際遠沒有立刻去洗澡,他怕洗澡期間方銘過來。
一直到看見藥來,又看著洛溪把藥吃下去,陸際遠才百般不情願地去洗澡。
“你能不能彆在我眼前晃悠了?我是發燒不是老年癡呆,不需要護工。”洛溪如是說。
把人攆走後周遭沒了聲音,她很快倦意襲來。
一夜無夢。
意識回籠時洛溪先覺得身上沉甸甸的,掙紮許久醒來,一睜眼看見了罪魁禍首。
陸際遠一張放大的睡臉懟到跟前,他的麵容和主人的呼吸一樣,安靜而平穩,像是在夢裡才會見到的畫麵。
洛溪垂眸,發現他隔著被子抱著自己,半個人都壓在了她身上。
怪不得,睡覺的時候總感覺喘不上來氣。
下一秒,洛溪揮散了夢中常客的睡顏來到現實的感受——她難以形容的感受——手腳並用,像掀被子一眼把陸際遠掀下了床。
陸際遠騰空的刹那反應敏捷地用手肘撐住了床,在床邊搖搖欲墜了兩秒,好險沒直接摔下去。
“你醒了?”他驚魂未定地望著洛溪,出口卻是關心。
“嗯。”退燒後洛溪的聲線微啞。
她一臉嫌惡地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眉頭皺得比馬裡亞納海溝還深。
陸際遠自動自覺以為她在嫌棄自己。
“你彆多想,是昨天夜裡你老踢被子我才……”
“我要洗澡。”
“啊?”陸際遠以為他聽錯了。
“我說我要洗澡。”
場景一轉,陸際遠靠在洗澡間外,正在進行最後的勸說。
“洛溪,你聽話好不好,忍一忍……”
“我忍不了。”
“忍不了也要忍啊,你現在非要洗澡,萬一再著涼感冒就……”
他話沒說完,門刷一下打開了。
陸際遠沒站穩,直接往後倒去。
“啊!”兩聲重疊的悶哼。
慌忙間陸際遠用手胡亂撐了一下,卻被洛溪反手迅速甩了一巴掌。
“陸際遠!你摸哪兒呢!”
聲震雲霄,繞梁三尺。
再站起來還是老位置,但陸際遠臉上多了個紅色巴掌印。
哎……
他怎麼知道洛溪會突然開門……又怎麼知道她隻圍著浴巾就開門……更無法知道自己倒下的時候會順帶著把……
不過,還是……嗯……和從前一樣……
陸際遠倚在門邊思維發散,想到另一邊臉都紅了才意識到——
對了,她剛才出來乾嘛?
“你剛才出來是要拿東西嗎?”他敲敲門,腆著臉又問道。
“我想叫你閉嘴!”洛溪在裡麵吼了一聲。
陸際遠終於噤聲:“……”
*
因為洛溪發燒的關係,出發的機票被改簽到了下午,陸際遠自願陪同改簽,其他人則在上午按時出發了。
她洗完澡後卻沒著急走,帶著陸際遠又去一趟林老那兒。
雖然不是她的錯,但洛溪想去道個歉。
答應老人的香水沒有如期製作完成,還害得他暈倒。洛溪進去後很長時間才出來,趴在二樓欄杆處尋找陸際遠的身影。
人居然在樓下擼貓。
“招貓逗狗。”洛溪走近,簡短地評價道。
“講點良心,明明是你拉我過來,又不準我旁聽。”陸際遠散漫地控訴,直起身時一手插兜,看見了她手裡的畫紙。
“林老給你的?”
“嗯。”洛溪展開,是一幅畫,上麵是個很美麗的姑娘。
應該是林老的老伴年輕時的樣子。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後,陸際遠接過畫紙收好,說:“我們走吧。”
來時一群人,走時除了司機師傅隻剩他們兩個。
洛溪的嗅覺已經恢複大半。她換了個姿勢離陸際遠近了些,聞到了幾股混雜在一起的味道。
“你身上帶了什麼?”
“才聞見?嗅覺還沒恢複嗎?”陸際遠從包裡拿出一串香囊。
“香囊,哪裡來的?”洛溪拿了一個,石榴形的錦緞麵上用絲線繡著牡丹花開紋樣,輕輕捏了捏,氣味愈發濃烈地散發出來。
“薄荷、艾葉、薰衣草,還有……”
“丁香和七裡香。”陸際遠接道,“防蚊驅蟲用的。”
“現在又沒到蚊蟲肆虐的時候。”洛溪觀察著掌心香囊的花紋,“你們中藥師鼻子也挺靈的嘛,離這麼遠也能分辨出每一種藥材香。”
“哦,製作香囊的人告訴我的。”
洛溪無聲地瞥他。
“還有其他的,要不要猜猜看。”陸際遠逗她。
“不要,還給你。”
“我是為了你才去做任務拿的。”
“我又沒求著你去。再說了,自己親手做的才有誠意吧,陸醫師?”
這句話陸際遠聽在耳中,沒接茬。
飛機上他故技重施,又在起飛途中抱著洛溪不撒手,後者苦於要和他打好關係探聽事情,隻能忍著。
晚上落地到家,洛溪甚至還勉為其難和他拚了個車。
姓陸的卻在送完她後說了聲“明天見”。
洛溪:“莫名其妙。”
下一期錄製在三天後好不好,依她看發燒神誌不清的是陸際遠才對吧。
她這樣想著,卻不知道對方是來真的。
次日,洛溪家八百年不響的門鈴一大早就瘋狂叫囂。因為太久沒聽到這動靜,洛溪還被嚇了一跳。
“誰啊?”她戰戰兢兢地挪到門口,頃刻間腦海裡閃過無數個獨居女子被歹徒闖進家中的惡性事件新聞,嚇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洛溪,是我。”
“陸際遠?”洛溪看向門外攝像界麵,熟悉的身影冒了出來。
陸際遠戴著帽子和墨鏡衝鏡頭招手:“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