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點兒出息 天氣慢慢變得寒冷起……(1 / 1)

天氣慢慢變得寒冷起來,海邊的冷,和北城那種乾冷相比更加凜冽。陰濕的水汽,讓躲進被窩裡的劉焰根本不想起床。

經過上周的事情,他不知道怎麼了。那些和流言蜚語一起消失的,還有魏老師的笑容。原本那些網上匿名偷偷說他‘師生戀’的人們,好像突然的偃旗息鼓了。連學校裡,都沒有了那樣的傳言。

‘戀情瓜’已經變成了‘鈔能力’。

更多的,是說他爸塞了大紅包給班主任,叫她認真的多盯著劉焰的學習。畢竟也到了分科的時刻,以劉焰平日裡逃課,耍混的樣子,是進不了理科的。所以才有了魏老師的殷勤補習。

同學們小聲感慨著劉焰‘牛逼’的老爸,沒在嚼什麼魏老師的舌頭根子。

幾乎所有人都是這麼認為的。

隻有劉焰不是,他懊惱那天的衝動,但不為自己的‘表白’而愧疚。他劉焰就是喜歡上魏儘染了,那又能怎麼樣……

可她為什麼沒有回應?哪怕說個‘不’字也比成日裡刻意拉出的距離,來的讓他心裡舒服。他劉焰是什麼?是病毒麼?

魏儘染上課時喜歡走來走去,如今她連劉焰所在的那組的走道都不再靠近。每次劉焰想找她,她總是拉著隔壁的老師,推說有事,要麼開會,還會將他推向語文組的蔡老師。

望著蔡老頭八百多度厚的眼鏡片子,以及他吹著大茶缸子裡枸杞胖大海的樣子,劉焰連想問的問題都沒了興致。

他真的隻想要個答案,哪怕一個敷衍到不行的理由,哪怕真的是一個大大的“不”字。

明明是魏儘染先靠近的自己,如今又避如蛇蠍,他就真的那麼討厭麼。

劉焰伸頭望了眼窗外的天空,依舊下著雨,他索性翻了個身,將被子把頭也裹住了。

雨越下越大,天空也暗了起來,明明是早上十點多,黑的卻如同往日裡晚上五六點的樣子。房間裡沒開燈,隻有中央空調的吹風口,還在不斷運轉的發出低低的‘呼呼’聲。

劉焰左右翻身,還是打橫還是睡不著。

魏儘染曾經是他心裡的那束微光,如今也變得黯淡起來。他先想到蘇念的話“沒可能的”,然後就是魏老師看到他時略微尷尬的臉,自那事兒以後,她始終不敢看他的眼睛。

劉焰的生命總是一次次的被抽空,先是母親走的時候,那一方小小的石碑,黑白照片上微笑臉簡直像是用PS,P上去的。

這個被稱為母親的女人,在他的記憶裡隻有一小段時間是微笑著的。後來大部分時間裡,她都像炸了毛的貓,側弓著身體一副防禦姿態,嘴裡還帶著各種驚呼和罵聲。

隻有在她墓碑上才多了原來的閒恬靜美。

然後是籃球場上張泉青假裝疑惑的眼神。連蘇念都能看出來的事,為什麼王磊他們都保持了沉默呢?曾經一起奮鬥過的兄弟到底是什麼時候變得分崩離析的?他不懂。

因為那場比賽,他不僅失去了參加劇烈運動的機會,也徹底告彆了可以稱為夢想的籃球場。

那一次,他像是脊髓從脊柱被徹底抽空,身體根本無法動彈。很長時間裡,耳朵像是失了聰。他聽不到彆人說的話,隻能看見一張一合的口型。

再有,就是劉利揚那場堪稱經典演技大賞的“表演型記者會”了,卑鄙醜陋的簡直像是現場版“國王的新衣”。那讓他感覺後頸發涼,不知冒出多少冷汗來。

這些人都沒有一聲道歉,也沒有一句問候,他銀行卡上的數字就像是劉利揚唯一的關懷。他的父愛從來就像是童話裡打發乞丐的富豪一樣可笑。

後來他想死,沒死成,因為那個神經病死胖子——蘇念。

在他還來不及探究那些好奇的時候,魏儘染又出現了。她穿過走廊的下午,劉焰的臉上泛起了灼燒,於是有了那個鵝毛一樣的告白的吻。

當他再次試著睜開眼睛時,他已經又站在了漁港外的那片黑崖灘上。雨讓天空和海洋交界的地方,彌漫著灰色的霧,他隻感覺喉嚨乾澀,眼眶又熱了起來。

這一刻,劉焰覺得身上多餘的東西都被剔除了,他變成了脊骨本身。不知是再也無法看到專屬於他的笑容更難受一點,還是渾渾噩噩的麻木讓他覺得更難受一點。

他現在……隻想認真的殺死自己。結束這荒唐可笑的生活。

於是他往海裡走,一步一步,緩慢而迷茫,海水的阻力讓每跨出的一步都艱難無比。

當水衝到胸口,冰冷刺骨的寒意讓劉焰覺得,自己就像當初蘇念魚檔上那條躺在冰上的死魚。海水的擠壓感,讓他覺得惡心,他慢慢閉上眼睛,準備迎接黑色的潮水和無儘的黑暗…

他腦海中出現了自己的葬禮,他能聽到人們抬起棺木,又好像能感覺無數人從他破碎的靈魂上沙沙的走過,他與寂靜,孤獨都在海水的衝刷中,變得朽爛。

之後,他隻覺得失重,慢慢失去了所有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有人不停的按壓他的胸骨,像是要將他擰出水似的按壓。終於,一口海水從劉焰的鼻子嘴巴裡同時噴出,他整個人被嗆的劇烈咳嗽起來。

劉焰模糊的又看到了那張臉…

在蘇念要俯下身做人工呼吸時,劉焰拿出吃奶的力氣,迅速坐起,一頭撞到了對方的額頭。似乎是出於本能的,他啞著嗓子說了聲“艸”……

劉焰心裡納悶,她媽的怎麼老子每次想死都能遇到你呢?他剛想說話,一個噴嚏連同鼻涕口水眼淚同時飆在蘇念的臉上。

蘇念迅速轉身,發出一聲yue來…

劉焰咳嗽起來,“你他媽”,話沒說完,又劇烈咳嗽。他望著渾身濕漉漉的蘇念迅速跑去海邊,直接用冰冷的海水抹臉,全身每根骨頭都在散發著一種"嫌棄"的情緒。他剛剛張開的嘴又閉上了。

兩人都沒再說話,在岸邊坐了好一會兒。直到蘇念拽起癱軟的劉焰,直接朝另一條小路走去。走到大路蘇念才揮手叫了輛車。

司機師傅看著落湯雞一樣的倆人,皺眉,壓根不願意載。

蘇念二話不說,直接開始翻劉焰的裡外兜,掏出三張紅票拍向對方。然後又一肘捅在劉焰肋骨上,“地址!快點。”

劉焰磨磨唧唧報了住址,又被他扯到車上。

後座上,倆人各靠一邊,各自抱著身體打顫。車裡的暖風很強,但吹的倆人更冷了,劉焰連牙齒都開始上下打起節奏來。

蘇念瞄了他一眼,不屑的朝窗外看去。雨已經停了,天還是陰著。他自言自語了一句“慫逼。”

“你再罵!”劉焰眼睛瞪的溜圓,跟剛剛跳海的樣子判若兩人。

“喲嗬,腦袋裡的水清乾淨了?”蘇念揶揄道。“看你一步步走向大海,還以為拍mv呢…怎麼,想死的充滿詩意麼?是不是還得給你撒點花瓣,天空再出道彩虹啊?”

“你他媽跟蹤我吧,怎麼什麼時候都能遇到你這個屌人?”劉焰不怒反笑。

“自戀過頭了吧,今天是月考,早放學。要死可以死早點啊,怎麼不選早八呢?那時候,絕對沒人理你。”

“我那不是還在床上睡覺呢麼。”劉焰皺眉的小聲囁嚅道。

蘇念又看了一眼狼狽如狗的少年,語氣沒有任何起伏:

“哦,爬起來想起跳海了?

那你應該從黑崖另邊直接跳啊,保準摔個對穿,海浪再一推,你就能飄的遠遠兒的。”說罷他還半眯著眼,像是能看到那個場景。

司機聽著兩人一唱一和的小聲對話,忍不住接話道:“喲,小兄弟,什麼事兒想不開,要跳海啊?”

“失戀。”蘇念根本沒給劉焰開口的機會。

司機大叔頓時滿臉笑意:“失戀嘛,這可不興跳啊…萬一人家第二天找你複合,你人沒了多可惜啊。”他一邊從後視鏡裡看著瑟縮在一起的劉焰,一邊打趣道。“我看,小夥子挺帥啊,也有被甩的時候。”

“閉嘴吧…”劉焰沒衝司機師傅,就隻對著蘇念吼,就差沒翻過身掐住蘇念脖子。

“來,你掐,”蘇念一臉的無所謂的伸出脖子“娘們兒兮兮的,隻有姑娘才掐脖子。”

“你個臭傻逼!”

“來來回回就那麼一句,你都沒有一點想象力麼?”蘇念眼神裡又灑出些不屑來。

兩人拉拉扯扯的,終於到了劉焰家。蘇念倒也不客氣,先去淋浴間洗了個熱水澡,還不忘喊道:“慫逼,找兩件能穿的給我。”

“你再罵…”劉焰癱坐在沙發上,“再罵你就光著出來。”

蘇念一邊洗頭一邊道:“我是不介意,你眼睛不難受就行。”

劉焰最終還是從衣櫃裡比比劃劃拿了兩件T恤,和換洗的內衣褲放進浴室。臨走還嘲笑道:“小爺我沒那麼大尺碼的,將就著穿吧…”嘿嘿的賤笑了兩聲。

蘇念是更加確定這貨的腦子估計跟草履蟲有的一拚。不過也沒再刺激他。

最終,蘇念隻能穿著劉焰的衣服,勒的跟‘捆紮肉’一樣。劉焰打眼看去,笑的一口水噴在茶幾上。

“笑屁,你們家肯定有洗衣烘乾機之類的吧,在哪兒?”蘇念麵無表情。

“左拐,儲藏間旁邊。”說罷,劉焰也自己進了房間,他又單獨的浴室。

等全部弄完,兩人沉默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麵前各擺了一廳可樂,一同盯著沒開的大電視黑屏發呆。

“我怎麼感覺……跟做夢一樣。”劉焰率先開口。蘇念沒搭理他,看著掛鐘算著洗衣烘乾的時間。

“真沒勁兒”劉焰整個人四仰八歪著。

蘇念眼睛又眯了起來,聲音也變得有些低:“你已經欠我兩條人命了,這賬怎麼算?”

“訛我?”劉焰有氣無力的翻了個白眼,“再說我也沒叫你救我啊。賬不是這麼算的。”

“你還蓄意追查我私人過往,侵犯公民隱私權。”

“報警抓我唄,死魚不怕開水燙。”劉焰嘴硬。

蘇念突然問了一句:“你知道魏儘染為什麼主動接近你麼?”

“你知道?”劉焰點了根煙,一臉的不信。

“她沒收你爸錢。”蘇念陳述事實。

“你覺得我信麼?”劉焰瞟了他一眼。將那隻水晶大煙灰缸直接放在胸口,點著煙灰。

“你怎麼不去胸口碎大石呢?我看那玩意兒也不輕吧。”蘇念依舊以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他。

劉焰剛想申辯幾句,突然是覺得這東西壓的胸口有點悶氣,灰溜溜的又將煙缸放回茶幾上。

蘇念問道:“你記得魏儘染客廳裡擺的那隻兔子玩偶麼?”

“鬼記得。”

“給我拿回來。”

“你覺得,我現在還進的了她的門?”劉焰哈哈笑了起來,隨即又五味雜陳的臉往下掛。

“果然是失戀跳海。”蘇念認真的點頭,拿起桌上的可樂喝了一口。

“去你媽的。”劉焰光腳踹了蘇念一下,倒是沒用多大力道。

“如果我想玩兒個遊戲你參加麼?”蘇念貿貿然的來了一句。

“什麼破遊戲,老子都是想死的人了,沒興趣…”劉焰口嫌體直的坐了起來,一副要認真傾聽的模樣。

“哦,行吧。”乾衣機發出長鳴,蘇念直接起身,換了衣服準備走。

“誒,你就這麼走了?”劉焰嚷嚷。

“你失戀要人陪啊?”蘇念皺眉。

“滾…”劉焰將自己埋在沙發靠墊裡,悶悶的發出一聲。

可蘇念走到門口,又慢悠悠的踱了回來,一腳踹在劉焰撅起的腚上,語氣依舊冷淡道:“有酒麼?有酒陪你坐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