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該如何評價劉焰,太多關於他的傳言,也不知傳的是真是假。
如果從林雅和沈嫋嫋的角度來評價,那麼幾個形容就可以。
劉焰是三中最帥的,初中是,高中也是。可他並不陽光可愛,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周圍的人通通會被那個少年所遮蔽震懾。
當然,不僅僅因為他突然竄起的身型,還因為那種突然的“陌生感”。那種感覺對於她們來說更多表現為一種讓人皺眉的“暴力”。
他情緒無端,打架時候像是要‘出人命’。原本那個一直以來有些傲嬌,孩子氣的男孩兒,突然有一天就像變了個人。連麵對和他打小一起長大的王磊和張泉青,也會一言不合的掄拳頭。
他依舊是笑的時候,像是從未經曆過人世;可是活的,倒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了。
比起其他學校那些混混,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撒野,瘋的嚇人。
青春似乎對他來說,是漫長的,憤怒的,永遠也過不完的歲月,像是突然脫軌的快車。
他像是突然有了秘密,不再和大家分享,喜歡獨自一個人待著。
獨狼一樣的少年,眼神中帶了一絲狠厲,這倒是完美詮釋了什麼叫“三中校霸”。
自初三暑假後,少年迅速成長,不知什麼時候,女生們談論起劉焰,就像是談論一個甜蜜而肮臟的小秘密,讓人沉溺也有些懼。
沉溺在他越來越有棱角的下頜線,和喝水時喉結滾動的樣子;又懼怕他突然又一個不高興會薅起自己的脖領子。
劉焰這個混蛋,打人的時候從來沒有理由也不分男女。
女生們偷偷圍觀他打籃球,臉紅著臉悄悄耳語,今天他的機車後座上又是哪個姑娘。
男生們心驚肉跳,不知道什麼地方會突然讓這個“小霸王”不高興。
他逃課,抽煙,打架,多半是些恍恍惚惚的身影。畢竟沒人敢直視他的眼睛。
可一旦看過,就記住,然後刻進腦海裡,活在每個情竇初開少女的夢裡麵。
比起學霸們勤勤懇懇坐在教室裡的背影,他總是多了一份鮮活的不羈。又不能說是沒心沒肺,哪怕大部分的上課時間,他都一手撐著頭,目光遙遙望著窗外。
也不知是在看什麼,但是好像是看著遠處吧…
偶爾看到坐在倒數第二排的劉焰青著嘴角,貼著創可貼,又讓人莫名產生一種奇怪的‘易碎感’來。但哪怕全班人都他媽“碎了”,以劉焰的武力值他還能好好的坐著。
但是就是有,這種矛盾的感覺,被林雅形容為一種“下流的聖潔”感。沈嫋嫋第一次聽的時候,還忍不住噗呲一下笑了。不過想想也是。
他健康的膚色,高大的身形,修長手臂上的青筋,不經意的上眺著看人,然後笑了,幾乎每一刻都可以定格,都可以被記錄。
那確實是讓人瞎想的。
所以在校園論壇上,劉焰是擁有偷拍照片最多的那個。
當然,他也是老師最“頭痛”的那種學生,通常是管教無果,鬨出亂子,甚至還要去派出所領回來的那種。但他們又不能叫家長。
畢竟,他父親為學校新建了住宿樓。甚至還要捐一座新的圖書館。所以大部分時間裡,從班導到教務主任,都讓劉焰這個“混蛋”聽之任之…
三中的每個老師都知道,劉焰的父親從來不參加家長會,想看到他,不如去看地方台的經濟新聞和商業刊物還比較快。
劉利揚也是B市可以叫的出口的名字,企業辦的很大,為本市做著貢獻。
大家默認著這個少年反正是要“出國讀書”的,所以管不好,不是自己的問題。
而劉焰自己則在一幫一直簇擁著的“兄弟”裡,越來越野……
一開始,他也不是故意的“壞”,可是那些無人訴說的疼痛感,總要發泄出來。
後來,他覺得看到彆人身體或者心裡“痛苦”,自己內心的疼就少一點,甚至想著,憑什麼他們要活的那麼“沒心沒肺”,所以逐漸變得有些收不住手…他厭惡那種“愚鈍的幸福感”,羨慕又嫉妒,逐漸生出恨來。
所以,沒有什麼是他不敢乾的,反正出了事,也會被悄悄抹平。最大,不過一個通報批評,甚至寫不到檔案裡。他知道劉利揚會讓他的檔案乾乾淨淨,白的像死豬的屁股一樣。
他也不覺得自己乾的那些事,會造成什麼後果。
反正天大的事情,地大的銀子,看著劉利揚為他出的那些錢,讓他覺得痛快,活該如此!誰叫他欠他的!他欠他的一輩子!
讓他感到燥鬱的是母親,她的狀態已經越來越差了,甚至被送進了療養院長期住院。他也慢慢模糊了自己對於母親的感情,到底是不滿缺失的母愛還是不滿無視他的父親,還是厭惡自己現在的樣子。
他說不清,也不想弄清楚。
每天回到家,劉焰都是一個人。
家裡沒了母親的身影後,他便私自辭退了幫傭。有一段時間裡,他甚至看到女性都會帶著某種“仇視”和“厭惡”。
畢竟雖然沒有準備好的飯菜和溫暖等待他的燈光,但是有從初二開始就持續不斷地“騷擾電話”啊…
開頭他也是不知道的,不知道為什麼有一天母親就失去了笑意。不知道為什麼他再拿著考試的成績單跟她炫耀時,換來的隻是冷冰冰的沉默。
他還記得,第一次看到母親對著手機發呆的樣子,那時的母親隻是有些恍惚和顫抖。
之後,父母的關係越加冷漠疏離。
那段時間,騷擾電話也越發頻繁。直到有一天,他接了電話,清楚聽到一個脆生生的女人撒潑叫罵著讓母親趕快離婚。
他這才恍然那些原本沉默的“騷擾電話”到底是打給誰的。電話對麵那個女人之前似乎是知道是他接的,打通了電話,通常也隻是不說話,停頓五秒後就掛掉。
直到那天晚上十二點,父母在房間裡爆發出壓抑又激烈的口角。催命般的電話鈴再次想起,劉焰拎起了聽筒…
母親是不肯離婚的,她知道劉利揚在外邊包養情婦仍然不肯‘鬆口’,哪怕是父親已經承諾了高額的補償金和贍養費。她依舊死死‘咬住’不放,仿佛隻要她不鬆口,那個曾經是她丈夫的男人就獲得不了解脫。
她甚至把所有的精力,都用來對抗那個女人,而劉焰則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忽略…
校籃球隊得了區入選資格,自己作為主力選手要出場的消息換來的也隻是一巴掌,扇在少年臉上火辣辣的疼…
他隻是覺得悲哀,隻是覺得有點累了。
所以打架了,又能如何,再沒有人跑過來看看他被打裂的眉角,或者少掉的一顆牙…原來那個願意為他吵到校長室裡的纖細身影變的模糊,發黑…
他是看著母親一步步走向崩潰的。
家庭生活對於劉焰來說,更像是一出殘忍無比,也無法落幕的大戲…母親無力的舉動並不能算是“有效反抗”,後期的崩潰,更像是消極的接受了生活的折磨。
但母親的怨懟憤恨還在,在“消失的父親”的時間裡,會通通發泄到那個還沒有成年的少年身上。
隨著劉焰越長越像父親,母親的精神就益發混亂,最後,到了見到劉焰的身影,她就忍不住驚聲尖叫的地步。
通常是“劉利揚,你不是個東西!你負了我,負了這個家!你不得好死!”每一句咒罵都嘶聲力竭,聽在劉焰耳朵裡像是一個扯斷了的絲線,“嘣”的一聲,嘩啦啦,全部都倒下了…
母親最錯亂的時候,對著劉焰丟東西,摔碗筷,最後演變成提著刀,抓著他的頭,用力壓在砧板上,發誓要砍死他。
最終,還是家裡傭人報警,才得以解決。
而在派出所裡,狼狽的娘倆,依舊沒有見到那個男人的身影。來的,隻是他的男秘書。
劉焰也想過親自的質問。
隻是打通了電話又覺得無話可說,那些抱怨對方辜負傷害了母親的話,到了嘴邊,也變成了沉默。
劉利揚通常接起電話會冷靜的說:“小焰,生活費已經打到你卡裡了,我還有個會…”
他便隻能掛斷。
如果父親都根本不在乎他,那他的生活裡還能有什麼呢?
劉焰幾次想跟蹤父親,他想親眼看看那個女人。
可是父親對‘她’保護的太好了,比保護他這個便宜兒子還要好。自始至終,他都不知道那個沉默的電話對麵,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比母親更年輕?更好看?或者更能體貼和關心他?
那個拆散他家的女人到底是誰?或者他們又有了新的孩子麼……劉焰想著,再次叼著煙顫抖的將打火機握到發白。
如今,母親徹底瘋了,這一切,都變得無力和沒有意義。
劉焰也像是沉入了黑暗裡,像是高速公路的隧道,隻不過找不到出口了。又像是飄在大海裡,永遠也抵達不到岸邊…
這件事,除了他,似乎彆人都知道。
劉焰最反感的,也就是這件事!那種被刻意蒙在鼓裡的,以“保護”為名的虛偽,這讓少年難堪不已。
很多時候,他是無法和自己和解的,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那一雙雙眼睛。
他們應該都知道吧,他們應該在笑吧,他們應該覺得自己可悲吧…他陷在自己的泥潭裡,根本無法動彈,費儘心力,也隻能越陷越深罷了。
所以在機車撞毀在海邊公路邊的時候,他甚至想過去死。
直到被王磊他們拖出來,滿麵是血的少年仍然是笑的,笑的無所謂,笑的無顧忌。
劉利揚也沒來過醫院,那年冬天的B市讓他覺得格外寒冷,少年笑著對自己說:“我裝無所謂,沒想到你是真不在乎啊…”
他也幻想在打架的時候,對方能一板磚拍死他,或者拿小刀捅入胸膛。但是每次那種不要命式的鬥狠,都以對方的怯懦收場。
隻有他,一板磚拍紅了對方的腦袋,一拳又一拳的打斷了對方的肋骨。
劉焰覺得,啊,真無聊啊…這個該死的世界,怎麼都不去死呢?如果拳頭能解決全部的問題,世界就會安靜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