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家陰宅 這地兒可能來了點壞東西。……(1 / 1)

瑞城七月 馬騮搣走搣 4525 字 10個月前

黎家的祖墳建在瑞城城外大約十裡遠的山上,三麵環山,周邊溪流環繞,正好是一個‘山環水抱’的環境,山下是黎家未發家前居住的舊址,常年有十來個奴仆留守在此,權當作是守墓了。

通往山上墳場的小路寬闊平坦,用的是與東西市的道路一樣的石板鋪就,此時城中的大部分路都是簡單用砂石夯實的泥土路,也曾有不長眼的百姓跑來偷石板,可惜沒等他們翹起個石板邊邊就被黎家的家丁發現,結結實實給揍了一頓。

從黎家出發到他們祖墳這約莫需要一個時辰,黎府的管家財叔是個妙人,他大概是看出了樂柏與黎瑞池倆人之間的不對付,一直在倆人中間打圓場,一趟路下來愣是沒讓話音落地過。

到山上正好申時,黎家在山下也建了一座鐘樓,到墳前的時候剛好能聽到敲鐘的響聲。

黎家的墳是百年前請一位雲遊道長算的,樂柏的師父生前在教授樂柏堪輿之術時有特地提出來,說黎家這墳地是不可多得的龍穴,雖然樂柏之前從未親眼看過,但對此地的印象十分深刻。

但在陰宅十米開外的地方樂柏就感覺到了不妥,所謂龍穴雖環境地貌各不相同,但起碼都是風清氣朗的,不像這處,不知從何而起有股沉悶感,再稍靠近,樂柏就聞到了之前秀杉提到的所謂燒甘草與腐爛肉質混合的味道,換言之,是屍首沾染上香灰的味道。

管家財叔見樂柏一上到山上就皺起了眉頭,連忙問:“樂姑娘,是發現了何處不妥嗎?”

樂柏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四下張望,問道:“去年師叔不是有隨老爺子一同上山嗎?那時師叔有發現什麼嗎?”

“平亦道長去年隻說讓咱們守好祖墳,說是咱們黎家流年不利,怕招小人呢。”

樂柏手持法尺,繞著黎家太祖的陰宅念念有詞,她分神瞧了眼站在稍遠處的黎瑞池和財叔,思忖著該如何說出她懷疑問題正是出在陰宅裡住著的這位先祖,不如把棺材挖出來瞧瞧這句話。

小師叔走前曾交代,黎家對先祖陰宅尤為重視,要樂柏謹慎行事,現在貿貿然說要挖人祖宗出來,怕是青雲觀都會被黎家給拆了。

忽然法尺發出嗡鳴聲,樂柏循著法尺指示的方向往石碑後的草叢中走去,赫然發現草叢中躺著一隻離奇碩大的老鼠,尋常老鼠隻有三到四寸,但樂柏眼前這隻竟長達三尺有餘,此時身體僵直一動不動,約莫是死了。

她提起那老鼠屍體尾巴,向身後的黎瑞池與財叔展示,黎瑞池素來有怕鼠的毛病,見到樂柏提著那麼一個大東西隻能捂著嘴連連向後退。

“這地兒可能來了點壞東西。”樂柏道。

“財叔,跟黎老爺說下,請龍虎山的起綏道長來一趟。”起綏道長在陰宅風水方麵的造詣比她和小師叔加起來都要高深,她樂柏人微言輕說要開棺不一定有人聽,但起綏道長就不一定了。

財叔連連點頭稱是,樂柏走完兩圈再無新的發現,便打算收工回城了。

那奇異碩大的老鼠被財叔用樂平子留下的符咒鎮住再燒了,正當一行人準備打道回府之際,本來晴朗的天飄來一朵烏雲,將所有日光都遮得嚴嚴實實,此時陰宅周邊都變得昏暗了起來。

心中升起一絲不安,樂柏轉頭要喊眾人趕緊離開,不料還沒等她來得及出聲,從陰宅背後就鑽出了一隻約二尺長的老鼠,伴隨而來的是一股強烈的腐敗臭味,老鼠皮毛油亮發黑但周身都是血肉翻出的疤痕,直直衝著黎瑞池而去。

黎瑞池本來就怕鼠,從前他從未見過這麼大的老鼠,眼見那老鼠紅的發亮的眼睛心臟更是快要跳出嗓子眼了,他勉強壓下畏懼抄起放在一旁的樹枝驅趕,但那老鼠不知怎的,不怕疼一般橫衝直撞,財叔為了保護他直接上手捉拿,被那粗壯的老鼠尾巴甩到一旁。

老鼠將黎瑞池撞倒在地,嘴巴尖牙直衝他的咽喉,被跑過來的樂柏用法尺格擋開抽到了一邊,這老鼠皮硬得離奇,樂柏的法尺是百煉鋼製作而成,相當墜手,將這老鼠抽開的時候竟然發出‘磅’的一聲,還沒飛出幾尺遠就又折返衝上前。

黎瑞池躲閃不及被生生扯下手臂的一塊皮肉,鮮血即刻湧出,那老鼠見血更加癲狂,尖牙在他身上撕咬,黎瑞池隻能堪堪捏住它的頭皮暫且護住自己。樂柏見狀解下掛在身上的匕首往自己的手掌劃了上去,將塗滿了鮮血的黃符包裹住刀刃往老鼠的心臟用力刺去。

老鼠發出尖銳的叫聲,刀刃無法完全穿透它的心臟,老鼠甩開黎瑞池的手轉頭向偷襲的人咬上去,樂柏趁機又將血塗到法尺上將老鼠掄了出去,法尺朝著尚且插在它心臟上的匕首上砸了下去,知道匕首徹底插穿心臟這老鼠才沒了聲息。

樂柏將匕首抽了出來,刀刃帶出來的卻隻有黏稠的粉色□□,一絲一毫紅色都沒有,老鼠的屍體冰涼,翻出來的皮肉也是早就腐壞生蛆,怎麼看都像是早就死了的樣子。

‘屍變?’二字浮現在樂柏腦海中。

旁邊傳來悶哼聲,是在混亂掙紮中被咬傷的黎瑞池徹底暈了過去。樂柏定睛一看,發現他被咬傷的部位已經開始發青發黑,流出黑色的血液,儼然就是中了屍毒。

財叔剛暈了過去才蘇醒過來,樂柏顧不得憐惜他人老體弱就將他扯了起來吩咐他儘快到山下取糯米和布條,她自己則將黎瑞池的外衫撕了下來綁在了傷口上方處以免擴散。

站在外圍的馬車夫沒有受到波及,不到半刻鐘就策馬取來了糯米與金瘡藥。

糯米覆蓋到傷口冒出了血泡,樂柏扭頭望了一眼被拋在身後的老鼠屍體,此時日頭又冒了出來,曬到那屍體上時竟然發出了‘滋滋’溶解的聲音。

簡單處理好黎瑞池的傷處後眾人又上了馬車。

樂柏將今早見到三太太的狀況說了下,提出要順便幫三太太看看。

財叔隻說回去便請示,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城內。

三個時辰不到,自家的小孫兒就變得半死不活的,黎瑞池剛被抬進黎府就驚動了黎老爺和大姑婆,黎老爺顧不上公務就跑到了黎瑞池的院子裡,隨他而來的還有他的老同僚,時任巡撫的李長青李大人。

兩老人來時已經聽過財叔的彙報,但見這乖巧的小孫子臉色發青呼吸微弱坐在一桶子糯米中的樣子還是頗為心疼,樂柏見狀趁機向他們提出請龍虎山的起綏道長來一趟的事情。

“不!”黎老爺子臉色一變,斷然拒絕道。過於斬釘截鐵的態度嚇了樂柏和站在他背後的李長青一跳。

“黎老爺,陰宅事關黎家子孫福蔭,現下小師叔也不在,為何不請起綏道長來一趟?小師叔也與起綏道長交好,他必定樂意前來幫忙的。”

黎老爺子隻是擺手再拒,“樂姑娘,正是事關子孫福蔭我才不得不慎重,此事還是待平亦道長回來後再從長計議。你……日後便會懂了。”

隨後便招手叫仆人將樂柏引去了三房。

三房話事的是黎老爺的第三子黎文方,他也算是遠近馳名的膏粱子弟,年輕時就愛整些鴇合狐綏的,沒少招姑婆拿家法伺候,混時還做過些逼良為娼的勾當,這事兒鬨得挺大,幸虧還是當時還任布政使的他大哥擔住才堪堪按下。

早些年他大哥意外過身,就留下個懵懂無知的黎瑞池,官家借題發揮將他老爹放回了老家來,他二哥拖兒帶女遠赴南洋搞船運,他以下的幾個小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些酒囊飯袋,都不頂事,這突逢變難的,終究還是讓黎文方安分了下來,雖然還改不掉眠花臥柳的愛好就是了。

用他的話講,這是韜光養晦。

黎文方雖看著不頂事,但也不是遊手好閒的,黎家是賭場放貸起家,雖然黎家人進入官場後,黎府就明麵上與各個賭場撇清了關係,但那些賭場打手放貴利的混子聽誰的話,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黎文方老於世故,更是深諳此道,這行當交給黎文方是再適合不過了。

也許有看客要問,當朝律令嚴禁賭博,更不許官員經商,黎家如此明目張膽,就不怕官家責罰?當然不怕,官家的都帶頭破壞規矩,親身下海經商,又有何不許官員經商的道理呢,再者,他們整賭場可給官家不少好處,官家默認下,這嶺南地界無官不商的。

三房的夫人黎鄭氏,從外江嫁到黎府已有十年,在幾個媳婦中是年紀最小,性子溫吞不愛爭執,好像天生就不會生氣,姑婆說黎鄭氏木楞,但黎文方倒是很滿意這個妻子,這麼些年他帶多少鶯鶯燕燕回來都沒見她置過氣,就是這妻子身子不好,這麼個幾年了屢次懷孕都沒保住,不過問題也不大,妻子生不了,姨太太也能生,他現下已有三兒一女,都養在妻子身邊,個個乖巧懂事,他對妻子也不會太苛責。

往常白天黎文方都會待在西坊的如意樓處理雜務。

今天事出有因,去年剛進府的姨太太臨盆在即,吵著鬨著要他在門外候著,這姨太太嬌俏纏人,深得他的歡心,橫豎近來生意沒什麼大事,老爺子也在家,萬大事老頭能扛著,便也就在家待著等自己第七個孩子降生了。

“不對勁,很不對勁。”樂柏想。

還沒踏入三房的院門她就被強烈的戾氣衝到,院子裡的氣溫莫名比其它地方低了不少,無形的膨脹的戾氣充斥著整個院子,帶來一股混雜著魚腥臭與奶香的香灰味道。

靈體多的地方就會感覺冷,樂柏沒有所謂的陰陽眼,隻能模糊地眺望院內的情況確認。

黎文方在院內小亭子裡品茶,他對麵又有美貌女子彈著琵琶,三太太站在院門處張望,瞧見了樂柏後便掛了張笑臉迎了上來。

“三太太,那邊是在做什麼?”樂柏望向了院子西邊,她見到有幾個侍女急匆匆抱著東西往那兒跑,那個方向不時傳出女子尖叫,偶爾甚至會蓋過那琵琶聲,濃重的死氣正是從那地方傳來。

未等回答,樂柏就想往那邊走去,三太太從旁卻伸出一雙手硬生生調轉了她的前行方向。

三太太比樂柏矮一個頭,看著瘦小孱弱,卻能死死控製住樂柏,俯首低眉道:“樂姑娘,咱家姨太太在裡邊生娃娃呢,您還是往這邊來,彆衝撞到了。”

“三太太,”樂柏俯身歪頭想要看著她的眼睛,用隻有她們能聽到的聲音說:“你身上死氣很重,是知道些什麼嗎?不用擔心,我能幫你的。”

“不要等到事情無可挽回了。”

黎鄭氏臉色蒼白,嘴唇也毫無血色,她聽到樂柏這話突兀地笑了起來,“樂姑娘,瞧你說的,咱家近來可隻會有喜事發生,這有什麼挽回不挽回可說的。”

原本在小亭子裡坐著的黎文方見到在院門邊上遲遲不進來的倆人,也沒有要起身迎樂柏進去的意思,用稍響亮的聲音與三太太說道:“要進就快進,在門口堵著像什麼話。”

琵琶玉珠走盤的聲音婉轉流轉在樂柏與黎鄭氏之間,黎鄭氏隻定定看著樂柏,不開口,隻是猶如木偶般僵硬站著。

樂柏抽了遝黃符塞到黎鄭氏手裡,說:“隨你吧。”

主人家的態度並不明朗,樂柏並不是很執著匡扶正義的人,學不來她師父那種負氣正義非得要扶正祛邪的性子,她不做猶豫,又請引路的仆人帶自己出了去。

黎鄭氏顏色晦暗不明,但終歸是將黃符袋進了自己的香囊中。

七月初三子時過一刻,三房西邊終於傳出了嬰兒的啼哭聲,可沒過一會兒就變成了尖叫,仆人連滾帶爬撞開了黎文方的房門,聽到仆人彙報的黎文方顧不得穿衣衝向了產房。

尚在床榻上的三太太看了眼放在梳妝台上的香囊,也不緊不慢跟了出去。

醜時,黎府側門鑽出了兩個抬著一卷床席一身護院服飾的高壯男子,倆人抬著那東西一路往城外走去。

黎府的護院隊長黎生與黎壽不知怎的就失了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