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初推開門,疾步走在金姨娘麵前,帶著喜色,“姨娘,事兒成了”。
金姨娘難掩激動,雖是自己攛掇的,沒想到真能事成。
秋初看著姨娘起先激動轉眼泄了氣,不解問道,“姨娘,有何不妥嗎”。
“隻是覺得事情太容易了些”。
“容易了還不好”。
“也好也不好”。
秋初聽不懂中間的機關,金姨娘摸著袖中的銀兩,喃喃兩聲,“不管了,反正事情辦妥了,見些世麵也是好的”。
“去把四小姐喊來”。
“姨娘,四小姐去了學堂”。
金姨娘無奈的搖頭,不讚同道,“一個女孩子,整日的鑽進書裡”。
日暮西垂,漫天中已灑滿了些許暗意,院中已錯落的亮起了明燭。
風吹起了兩人的衣擺,撲朔在一起,杜青念輕輕攏著自己的衣擺,看著亭子內的明燭被風吹著閃爍,趕緊上手去遮擋。
夏裙輕薄,動作間她漏出一截蔥白似的皓腕,眼波流轉間脈脈含情,由於年歲小些,隻讓人覺得如稚兔般怯生生的,端的是靈立清秀,再長大些還不知如何的仙姿玉色。
不得不說,杜府的女兒都生落的極好,在這上京出了名的貌美,大小姐氣質如蘭,還未及笄便引的季家嫡子上門求親,三小姐,四小姐傲清霜色,含秋露華,雖是庶女但已在上京隱隱有了名頭。
她素來知曉如何表現自己,輕輕抬眸打量著昏黃的燭光照在石桌前奮筆疾書的人臉上,汗珠滾落在瘦削的臉龐上,五指修長,在紙張上落下濕意。
沈逸感知到視線,落筆抬眸,便看的眼前已浸出汗意的女子,咬著牙堅持著維係燭光,他輕輕吹滅,“四小姐,不必如此,我做事素來枯燥”。
杜青念忍著痛意慢慢放下胳膊,似是沒想到被排斥,眼淚欲落不落,框在眼眸裡讓人不忍直視,“表哥”。
杜青念喊表哥卻不是亂喊的,他本是杜府姑小姐親子,十年前姑小姐和夫婿和離回了上京,把他留在杜府,便轉嫁去了。
他的吃住和杜府少爺一視同仁,但也免不了人後指點,他素來要強。
沈逸歎了口氣,似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晚些時候,讓丫鬟按摩片刻,方能解得了酸軟”。
杜青念轉悲為喜,點了點頭,“表哥,夜已晚,我便回去了”。
直到走遠,丫鬟晚月為小姐抱不平,“小姐,我明明看到石竹拿回了玉簪,還...”
晚月被小姐淩厲的眼神嚇住,不敢張口。
“一個簪子而已,以後我不光有簪子還有彆的,不用看眼前”,杜青念早收起來剛才的怯懦,“我讓你打聽姑母的事情,如何了”。
“姑小姐一直沒出府門,但是我看到許媽媽給石竹了一個包袱”。
杜青念眉心微微上調,“若是姑母知曉了自己費儘心血的東西被表哥全送給了二姐姐,說不定就能出的府門”。
晚月懂了小姐的意思。
回到冬水居,小丫鬟告知金姨娘召見,杜青念便轉身來到了花溪居,看著光下的美人望著自己,好似回到小時候被她攏在懷裡,她打斷遐想,屈膝請安,“姨娘安好”。
金姨娘看著女兒照的泛紅的臉,有些心疼,牽過手摩挲著瘦削的手指,“學堂有何好的,二小姐不去學堂不一樣在府內過的好”。
“她是嫡小姐”。
一句話讓金姨娘失了聲音,片刻後回過神讓秋初拿出銀兩,她輕柔的說道,“自己買些胭脂首飾”。
金姨娘看著女兒待她不親近,心內泛苦,軟了聲調說道,“半月後季府宴請,自己用心些”。
杜青念退回手中的銀兩,出聲直指人心,“姨娘應知我自幼便發誓不做妾室,季府從不在我誌向之內,銀兩還是姨娘自身收好吧”。
金姨娘臉紅紅白白,平日牙尖嘴利,此刻卻如鯁在喉張嘴無聲。
秋初看著金姨娘難堪,忙出聲解釋,“四小姐,您曲解了姨娘的意思,是三小姐有心相爭,金姨娘是讓您小心彆誤傷了自己,姨娘自是曉得您的心願”。
金姨娘仰著笑臉點點頭,算是轉緩過去。
忽然想到當初她雖是小官之女,但也是詩書教養著長大的,進了這內宅,搶著爭著忘了當初的誌向。
“姨娘自是按照你的心意來的”。
晚月忙拿過銀兩,委身謝過金姨娘,氣氛總算平和了下來。
金姨娘看著四小姐出門,望著院中的黑意,內心沉悶,“她還是怨我的”。
秋初不敢出聲。
四小姐出了花溪居,在□□上遇到三小姐,“三姐姐安好”。
“四妹妹這是從姨娘屋子裡出來”。
杜青念看著她打探的語氣,不屑與之交談,直截了當的點明,“半月後我們都去參加季府家宴,我沒興趣,三姐姐不必試探”。
杜青茉撚著手中的花瓣,嬌笑著,“希望妹妹能一直清高”。
花蕊輕扶著小姐,看著四小姐高傲的樣子,不滿說道,“四小姐整日的端著架子”。
“嗬,過了兩年,說不定比我還著急”。
杜青茉慢慢走著,盤算著她今年年歲十六了,但凡富貴人家,哪個不提前兩年相看,一番流程下來,到了成婚,兩三年過去,正是到了合適的年歲。
若不是上麵二姐姐身體不佳的由頭,也不至於誤了她,說不定也僅僅是個由頭,嫡母拿捏她而已。
想到季家姐夫的偉岸風姿,杜青茉有些心猿意馬,期盼能心想事成。
“聽說四小姐日日往學堂去,這是要科考不成”。
杜青茉聽著花蕊的話,轉眼想明白了,原來四妹妹醉翁之意不在酒呀,可是那酒可不是她該喝的。
秋桑拿著首飾盒進了屋子,“小姐,這是石竹送來的”。
杜青鈺接過拿起簪子,觸手溫涼,“石竹走了嗎”?
“在院門等著小姐吩咐”。
“把晚間的瓜果和給學堂師傅的藥材,讓石竹送回去”。
桔梗看著秋桑出去,看著小姐愣神,“小姐,上次出門買的夏衫,怎麼不送給表少爺呢”。
“太紮眼了些”。
石竹提溜著東西回了洛軒居的西廂房,“少爺”。
西廂房西曬嚴重,尤其在夏季,如蒸籠般透不過氣,這個地方還是借助的二少爺的院落,便也說不得的。
沈逸在書桌後抬起臉,書桌旁放著水盆,熱的受不住了便用井水擦一把,地麵落下水,高溫蒸騰,更顯悶熱。
“二小姐讓小的拿些東西回來”。
石竹看著少爺起身,想著也隻有二小姐才能讓主子停下習字。
沈逸掀開竹籃,涼意撲麵而來,燥熱一撲而空。
“呀,二小姐真聰明,怪不得小的提著籃子覺得涼快,原來下麵埋著冰呢”。
“剛進門可有彆人查看”。
“水荷站在院中問了一句,小的打哈哈過去了”。
沈逸摸著冰,涼意順著經脈圍困著叫囂著的心臟,告誡自己還不夠努力。
“明早把藥材送給師傅去吧”。
“小的明日一早就去辦”。
“你也待在屋中吧”。
石竹俯身,“小的毛手毛腳,影響少爺”。
“下次再送東西,不要接了,我在杜府一切安好,讓她顧好自己便可”。
石竹連連稱是,少爺一旦落下臉,必是說一不二的,看著少爺又低下頭,悄悄的退出屋子,看著漫天繁星,心內堅定少爺必有苦儘甘來的一天。
翌日請安,杜青鈺進的屋內,看著杜青茉已在給母親捏腿,她站起身,“二姐姐安好”。
“母親安好”。
“今日叫了芳華閣的雲娘子來量體裁衣,彆到時候綴了你們姐姐的名望”。
杜青茉激動的起身,“謝母親,女兒自是時時警告不行差踏錯”。
杜青鈺看了她一眼,也站起身,態度卻不怎麼熱絡,“謹遵母親吩咐”。
“四妹妹今日沒來,沒有聽到這個好像消息,女兒過會兒定要去打擾四妹妹一趟,討杯茶喝”。
二太太湊趣道,“念兒身子不適,你這個潑猴子,還是不要折騰她去了,還能缺了你的茶喝”。
杜青茉抱著二太太衣袖撒嬌,“母親,我不依,您說女兒是猴子,女兒眉清目秀的哪裡像的”。
杜青鈺看著杜青茉今日一身的桃紅色百褶裙,一番小女兒姿態,嬌嫩可人,隻說眉清目秀算是謙虛了。
二太太被晃的眼暈,“你呀”。
二太太抬眼看著如老僧坐定的女兒,如捆綁似的心裡沉悶。
“母親,若無事,女兒便退下了”。
杜青鈺不待回答,便出了院子,院中的丫鬟仆人都知曉二小姐身子不佳,請了安便回自己院中,也就見怪不怪了。
杜青茉素來機敏,感知到二太太不喜,不再裝傻賣癡,坐在下首安靜的捏著腿。
到了去季府的那日,周媽媽早早的來到院中,囑托陸媽媽收拾妥當,巳時出門。
杜青鈺有人掛念,杜青茉早早盯著二太太動靜,隻有杜青念姍姍來遲,惹得二太太訓斥,“胡鬨,回來後便待在院中,省的野了心思”。
這就是變相的禁足了。
杜青念不辯解,隻是上車時剜了杜青茉一眼。
杜青鈺素來身子不佳,出門自己一架馬車,陸媽媽和秋桑也不必和彆的丫鬟婆子擠在一起,在馬車上說說笑笑。
“小姐,您看,有賣蓮子的呢”。
陸媽媽從秋桑手中奪過簾子,訓斥道,“不可大聲喧嘩,蓮子有何稀奇,池塘中有的是,回去後自己去摘”。
“可是奴婢想說的是不光有蓮子,還有雞鴨,還有糕點,難道府中池塘也都有嗎”,秋桑猶自氣不過,“陸媽媽在府內管,出了府還管”。
“你個小丫頭,哪個是管你,我是擔心宵小之輩看到小姐,壞了小姐的名聲”。
說到小姐,秋桑不敢爭辯,不過依舊掀開一個縫兒看著外麵。
“把書本拿出來我看看”。
陸媽媽捏著不給,“小姐,您素來暈車,還是坐著休憩吧”。
秋桑看著小姐被陸媽媽管,偷笑著轉身。
季府在鶴林路,離著杜府也就半個時辰的路程,她聽著外麵的聲響,也歇了看書的心思。
到了季府門口,上了軟轎,進了三進門,早有小周媽媽等著。
“二太太安好,大小姐在屋內不便出來,特命奴才前來相迎”。
小周媽媽乃是周媽媽的堂妹,兩人雖差著年歲,都在杜府做活,辦事妥帖嚴謹,感情上便更加親近,稱呼為周媽媽和小周媽媽。
小周媽媽委身,“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安好”。
小周媽媽在前麵引路,說話輕柔,“大小姐若是知曉太太和各位小姐來探望,想必更加開懷”。
二太太著急問道,“可是身體不適”。
小周媽媽輕打了自己一下,“都怪奴婢嘴笨,讓太太擔心,大小姐隻是害喜吃不下飯,身體一切安好”。
杜青鈺心內也歇了口氣,看著季府的富貴,若說杜府是沒落的爵位府,那季府便是欣欣向榮的新貴,季昭淮作為殿前司副都指揮使,護衛京畿重地,率十萬皇衛君,在上京內算的上是天子近臣,地位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