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看著手中的信,暢快的笑著,“冉兒又有了身子”。
周媽媽喜上眉梢,“太太,這可是大喜呀”。
二太太點了點頭,想到這五年女兒謹小慎微的日子,這下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冉兒來信說半月後季府舉辦宴會,就幾家知親的人家,算是通了信兒”。
周媽媽委身,“奴婢這就去打點”。
“慢著”,二太太收了喜色,“也給鈺兒說一聲”。
周媽媽身子頓了一下。
二太太想著她又去了東院,臉色帶著不虞,“那就不用告訴了”。
周媽媽知曉太太說的氣話,諾諾兩聲轉身出了門,打算親自去趟東院。
杜府府邸很大,紅牆青瓦,亭台樓閣,隻是有少許斑駁,顯露出以前的盛況,杜家太老爺草莽出身,機緣巧合下有從龍之功,得聖上欽賜伯爵。
可太老爺之後,後輩平庸,爵位降等世襲,到了老太爺這輩堪堪掛著個男爵,在這上京地位尷尬,上京說起杜府無不奚落是沒落爵府。
老太爺致仕後便不大管這杜府的事情,大老爺英年早逝,二老爺位及戶部尚書撐著杜府的榮華,三老爺管著庶務,一家算的上和美,杜府也稱得上百年望族。
穿過連廊,周媽媽看著肅穆的院子,整了衣裝,聽著屋內的笑聲,頭疼二太太和二小姐的關係向來不冷不熱的。
大太太因是寡居,老太爺閉門之前特意吩咐府中,無事不可打擾靜修,大太太素來對人嚴苛,沒想到二小姐投了眼緣。
大太太乃是翰林學士承旨葉家嫡女,學識淵博,二小姐自幼跟著長大,周媽媽眼見二小姐越發的通透,隻是二太太看著親女親近大太太,便有了意見。
杜青鈺透過窗欞看著門口周媽媽踟躕的樣子,拿起帕子笑了起來。
大太太看著日光下照耀的美人,似桃花般粉嫩,頭上綴著碧綠點翠釵,垂下來的珍珠流蘇輕輕晃著,搖曳一片。
大太太望著笑眸中湧出的春意,忽然曉得佳人一笑百媚生是何種樣子了,因夏季燥熱,穿著碧色緞織暗花攢心菊長裙,遮掩了輕浮的媚意,帶著清清冷冷,讓人舒爽。
大太太嗔了她一句,“淘氣”。
下麵丫鬟槐序已妥帖的把周媽媽請了進來。
周媽媽低首恭敬,“大太太,大小姐送來請帖,半月後季府舉辦宴會,二夫人特命奴婢來知會二小姐一聲”。
杜青鈺早端起了身子,聽到姐姐而非季府宴請,想必是姐姐的喜事了。
“曉得了”。
周媽媽趁機看了二小姐一眼,端立著身子,儀靜體閒,風姿綽約,府外盛傳杜府二小姐身體不佳,可內裡行情,也隻有她們幾人知曉,也怪不得她冷清。
槐序機敏的請周媽媽出了屋子,熱絡的引到下人房裡,上了一杯涼茶。
周媽媽素來喝不慣大太太屋中的茶水,苦森森的咽不下去。
屋中,大太太吩咐槐夏去庫房備些滋補的藥材,轉身看著她狡黠的望著。
“稍後,你帶著,我不便出麵”。
“大娘,如何知曉需要備些藥材呢”
。
杜青鈺自幼跟著大太太,私下裡稱呼的越發親切,大太太糾正過幾次,也唬下過臉,看著她嬉皮笑臉,肆意而為,也便隨了她去,想著這東院冷清無人,也就幾個心腹,囑咐嘴嚴謹些便可。
“冉兒素來謹慎,此次大張旗鼓,想必有了底氣”,大太太聽著窗外此起彼伏的蟬聲,心內也帶著喜意,“上次據你觀察,她麵色不佳,還是勸慰她多些休息,靜養為宜,女子生產是鬼門關,管家之事暫且放上一放”。
“唉,有的人不見麵就能得時時掛念,反而眼前人不管不顧”。
大太太看著她促狹的樣子,點著鼻尖,“吃醋鬼”。
杜青鈺抱著大太太,“大娘,不管,我必須是第一位”。
“好,好,好”。
她這才放心的坐下,喝著涼茶,苦的皺起眉頭。
“母親,二妹”。
門外走進一男子,身材挺拔帶來一片陰影,黑發用竹簪束起,眉眼修長疏朗,穿著石青色杭綢直綴,語調不疾不徐,透著溫和又內斂的氣息。
“哥哥為何此時過來”。
杜曦之拿起桌上的涼茶咕嘟咕嘟的喝著,看的杜青鈺口中泛起了苦澀。
“師傅今日身子不適,學堂放假一日”。
到了杜府這個程度,越發看中後輩的才能,又擔心外麵書院有壞人唆使,便建了學堂,招攬杜府旁支和貧困學子,請了建和三年的探花來教授,杜青鈺素來不喜那個老學究,一嘴的之乎者也,女子如何。
“怕不是偷懶吧”。
“二妹,休得胡說,師傅麵色慘白,是我親眼所見,何來作假”。
杜青鈺撇了撇眼。
“曦之,可有送些藥材”。
“母親放心,兒子已安排鄉書送去了”。
杜曦之瞪了一眼她,吩咐驚翠把東西送上來。
杜青鈺看著擺滿桌子的糕點,哪裡還記恨剛才,嬉笑眼開,“謝謝大哥”。
杜曦之看她諂媚挺了挺身子,有些許得意。
大太太望著兄妹兩人的小動作,心內一片安然。
杜青鈺素來在素雅居自在慣了,吃飽喝足之後,指揮秋桑打包回去,帶著大太太備好的藥材。
出的大太太院子,秋桑在後麵嘀咕,“就拿我當苦力”。
進了秋水居,桔梗吩咐小丫鬟接過東西,看著秋桑甩了甩手,輕聲回稟,“二太太帶著您去季府的消息傳遍了,金姨娘哭喊著引的二老爺過去,半個時辰後二老爺便去了太太屋裡”。
夏季毒辣的日頭下去,晚間終於送來了一絲涼意,她坐在秋千上,桔梗輕輕晃著,秋桑時不時遞上一塊井水浸過的西瓜,甜蜜清涼。
“溫夫人呢”。
“說是有些害熱,請了府醫”。
“她倒機警”。
“許是二少爺的事情到了關鍵時刻”。
“秋姨娘呢”。
“早間去了金姨娘屋子,把丫鬟都支了出來”。
杜青鈺冷笑出聲,指揮秋桑遞上鎮過的葡萄。
秋桑臉上帶著不解,眉毛聳立著,“三小姐比四小姐還大上一歲,為何秋姨娘不出麵,為何金姨娘這麼上心”。
杜青鈺帶著一種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著秋桑。
秋桑瞬時炸毛,“小姐,我不是傻子”。
桔梗也笑了起來,“小姐,奴婢有個猜想,您聽聽哈,溫夫人呢有二少爺,而且馬上到納采的時候了,後院之事還得需要太太出麵,所以此時萬萬得罪不起,秋姨娘呢,素來不得老爺喜歡,估計曉得自己即使鬨騰了,也成不了事,不如讓更得寵的金姨娘去求,若是四小姐去的成,三小姐也必然去的成”。
“孺子可教,誰給秋姨娘支的招呀”。
桔梗帶著難色,“奴婢不知”。
“溫夫人”。
秋桑不可置信的啊出聲,著急說道,“這麼攛掇有何好處呀”。
杜青鈺想到一種可能,隨即摸了摸秋桑的頭發,讓桔梗推她快一些。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越過屋脊,看著院中的林蔭□□,三太太帶著丫鬟在花園中散步,覓雅居內丫鬟婆子俱都束手低首立在院中,周媽媽不知教訓著什麼。
“我的小姐呀,快下來,您這是要嚇死奴婢呀”。
陸媽媽慘白著臉,拍著胸口喊著。
桔梗漸漸控製了力度,讓秋千慢下來。
杜青鈺跳下來,給了秋桑一個眼神,然後站在院中等著陸媽媽的長篇大論。
秋桑雖然腦袋遲鈍,但天生神力,杜青鈺給她找了一個拳腳師傅,更是生龍活虎,三五個家丁斷是阻擋不住秋桑,遑論一個陸媽媽。
陸媽媽甫一開口,猛地被秋桑抱住,掙紮不得,嘴卻沒閒著,“我的小姐呀,哪裡有閨閣小姐站著蕩秋千的,一個不慎,萬一掉下來,奴婢幾人的命都保不住,哎吆...”
許是被勒的痛,陸媽媽咧著嘴,對著秋桑破口大罵,“你個小蹄子,等我收拾你,不勸著小姐,哎吆...”
杜青鈺和桔梗早躲進了屋中,看著院中陸媽媽追著秋桑打,笑成一片。
覓雅居內卻笑不出來,二老爺和二太太坐在炕桌兩邊,兀自喘著粗氣。
二老爺蓄著胡須,因氣悶不停的抖動,“胡攪蠻纏,與你說不通”。
“老爺心虛吧,若是立得正,如何說不通”。
“你...”
二太太看著一向能言善辯的老爺被問住,覺得占了上風,更加不依不饒,“老爺明知,此次冉兒苦儘甘來,不可鋪張,為何還如此大張旗鼓,冉兒自幼懂事,向來心疼老爺支撐一個家辛苦,這五年的苦楚從不讓妾身告訴老爺,可老爺呢,可把冉兒放到心裡”。
二老爺想到嫡長女,也是第一個孩子,總是上心多了些,壓下脾氣解釋道,“我如何不心疼,可嫁出去的女兒,我們如何插手季家後宅”。
“老爺既知冉兒在季家辛苦,何來此時添亂”。
二老爺也是心煩,後宅內事一個個的都訴苦,沒個安靜。
二太太看著他猶豫,嘲諷說道,“老爺知道,但是一個個姨娘彆有用心吧,我卻不知我們杜府的一個個女兒心如此大,能自己招婿,傳出去落的是杜家的名聲,一個言官諫言,於老爺仕途不利”。
二老爺被點破,麵上訕訕然,“畢竟到了年歲”。
二太太寸步不讓,“鈺兒都未定下,何來到了下麵的妹妹”。
“鈺兒不是身子不佳嗎,總要多相看,總不能耽誤了下麵的”。
二太太心內冷笑他冠冕堂皇,氣憤下麵姨娘不安生,說是見世麵,多是曉得冉兒有了身孕,動了季家的心思吧,不過也隻是空想。
二老爺雖到不惑之年,身形修長,絲毫沒有大肚便便,五官分明,一雙桃花眼,充滿著多情,杜青鈺的嬌媚麵相多是像了杜府的樣子。
二太太確是武將之女,自幼見多了舞刀弄棒,身子康健有力,多是粗野些,雖婚後極力彌補,和二老爺相比,總是少了柔和。
二老爺笑著撤掉炕桌,挨近二太太,耳邊對著二太太輕輕吹著氣,二太太那經得住他撩撥,便軟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