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 小姨(1 / 1)

阿男 不看月亮y 3471 字 12個月前

其實我早就發現了小姨的不對,她每天白天都和之前一樣,去逛逛街買買菜。有時候我放學時她還會帶著我去遊樂場玩,我們會一同騎在旋轉木馬上,彼此相視而笑,仿佛已經忘記了小姨父的死,他還如往常一樣笑著給我們拍照。

但是離開的人離開了這是個事實,不管我們如何想象,那個人是真的離開了。他不會在小姨做飯時偷偷將已經做好的紅燒排骨喂進我的嘴裡,也不會在我的成績出來時不論好壞都會給我專門買禮物,更不會在我和小姨難過時將我們抱在懷裡安慰我們。

有一天我睡醒起來感覺口渴,我爬起來開門出去倒水,在走到小姨的主臥室門前我聽到了輕微的啜泣聲。我想進去看看小姨,或者給小姨一個擁抱。

我沒想幾分鐘就開門走了進去,因為我實在想進去抱抱她,給她一點活下去的勇氣,小姨不想活了,從小姨父死的時候我就從她的眼裡看不見一點光亮,她的靈魂好像已經隨著小姨父的離開而消散了。

小姨也許是沒想到我都現在這個時辰了還沒有睡,她從牆角站起來的同時擦了擦眼睛,“阿男,是我吵醒你了嗎?”

“小姨,沒有的,我隻是剛睡醒口渴了,出來倒點水喝,看到您這裡燈還亮著我就進來看看。”看著小姨紅腫的眼睛,我壓抑著內心翻湧的情緒說道。

“那就好,小姨就是剛睡醒想著收拾一下房間,小姨沒事兒的,明天還要上課呢,你快去睡吧”小姨以為我沒有看出她的異樣。

我走過去抱了抱小姨“小姨,我今晚想跟您一起睡嘛,不然我肯定睡不著了,收拾房間的話等我明天放學後跟您一起收拾,好嘛!小姨”說著我挽住小姨的胳膊搖了搖。

小姨一開始還想要拒絕,但一聽到我說今晚可能睡不著就想都沒想的答應了,“那麼大了還撒嬌,不害臊,我今晚上去你房裡陪你睡吧,你現在先去喝水,我一會兒就來。”

一聽到小姨同意了,我立馬就高興的蹦了起來,“耶耶耶,小姨同意啦,我今晚跟小姨睡。小姨,那我現在就去倒水去”說完就蹦蹦跳跳的往門外走去了。

那天晚上小姨說了很多話,像是想把這輩子的話都說出來。

小姨和小姨父的初遇很狗血,那個時候小姨還不滿二十歲。她從小父母離婚,她和哥哥一人跟著媽媽一人跟著爸爸,而她自然跟了媽媽。

她們離婚離得很乾脆,兩天就走完了全過程,並且她媽媽很果斷的就帶著年幼的她去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那幾年他們幾乎與從前的親戚朋友沒有任何聯係,直到媽媽再婚,她們又與從前的親戚走動了起來。

也就是那個時候她見到了阿男媽媽,並且與阿男媽媽變成了無話不說的姐妹。但也就是那個時候她的媽媽懷孕了,她每天和阿男媽媽說著以後要給她的妹妹弟弟買什麼東西吃,要帶她們去哪裡哪裡玩。那個時候她真的想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拿來給弟弟妹妹的,可是這些都在媽媽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毆打和弟弟每天的謾罵中消失了。

在那段時間阿男媽媽成為了她唯一的救贖,阿男媽媽陪她度過了那些如魔鬼般的生活。她以為這輩子可能隻有阿男媽媽對她好了,可是她又遇到了他。

她再一次從媽媽的毆打中逃脫後,她收拾行李離開了這座僅剩傷心的城市,她的行蹤除了阿男媽媽其他誰都沒告訴。

她一開始初到那座城市的時候經曆了許多磨難,因為言語不同被彆人嘲笑,因為單純被彆人欺騙,這些通通沒有打敗她。她逐漸習慣了在這裡的生活,一次偶然的機會,她見到了他。

那是一個周末,她好不容易熬了個工作日,準備一個人出去逛逛街。沒想到走到路上遇到了飛車黨,可能看她是一個女生又扛了一個包便瞧上了她。

包被搶走她還沒反應過來,還死勁拉著包,直到因為被拖著跑了一段而擦破膝蓋產生的疼痛提醒她,她才想起來把包放開。

她就維持著爬在地上的形狀看著飛車黨搶了包後飛速騎車離開,她想現在的自己可真糟糕啊!沒等她多想,有人從前方跑來,那人往四周看了看,看就我一個人在這裡,應該是確定了什麼,他輕輕的扶起了還在地上爬著的我。“你好,請問你是這包的失主嗎?剛才在那邊有警察蹲守飛車黨,剛好就把他們逮住了,警察看到已經有人被搶所以讓我過來幫忙問一下是誰的,可能要去警察局做一下筆錄。需要我陪你去做筆錄順便送你去醫院看看你的傷?”說著還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看我的膝蓋和手臂。

她思考了一會兒,想著現在自己可能無法靠自己去醫院,隻能麻煩一下他了。“會不會很麻煩您?”說完順便看了看他的神色,隻要他有一點為難的神色就自己爬也爬去了。

不過那人沒有一點不耐煩“沒事兒沒事兒,走吧,我扶你。”

可能是兩個人有緣,在那次的事過去後不久,他們又見麵了,這次兩人的相處變得越來越輕鬆,他們互相加了聯係方式。每次有空閒時會聊一會兒天或者約著一起吃頓飯看個電影,他們的關係逐漸變得曖昧。直到相處一年後,他向她求婚了,他們沒有受到絲毫阻礙就進去了婚姻的殿堂,他們沒有邀請任何一個親人,婚禮上唯有自己的朋友。

阿男媽媽也去了,在那裡有她最好的姐姐見證她的幸福,那時候她開心極了,像是見到了以後老了的自己和姐姐翹起的嘴角。

那天晚上過後小姨又開始忙碌了起來。在小姨父去世後小姨辭去了工作之後,小姨都是在家收拾房子或做家務來麻痹自己,希望自己忙起來就可以不要想起去世的丈夫。

可是這段時間小姨像是又開始工作了,每天在外麵待到很晚,有時候天都黑透了也不見她回來,我很害怕,怕她什麼時候就不回來了。

小姨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很久,有一次她晚上十點才回來,我忍了多天的話終於問了出來。“小姨,您是不是找到其他工作啦?怎麼最近來的那麼晚啊,你一個人安全嗎,要不你跟我說你是在哪裡工作,以後我放學以後去找你,等你下班以後我們再一起回來吧。”

聽我說完後她才摸了摸我的頭說道:“小姨沒事兒,也不準備找其他工作,最近隻是在忙一些彆的事情而已,你不要擔心,我就快要忙完了,等忙完以後小姨好好陪你。”說著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眶逐漸紅了。

我聽到小姨這樣說了後心一下子就放了下來,我真怕小姨突然就不回來,不要我了。

果然,小姨又忙了一個星期後就閒了下來,她又回到了家裡,每天不是換著花樣給我做吃的就是帶著我去外麵玩,像是要把我以前失去的童年樂趣一下子全補回來。

我們倆在那個星期幾乎跑遍了這個城市,她帶著我去了每一個有她和小姨父回憶的地方,也帶我玩了所有我能想到的好玩的地方。這是我最開心的一段時間,我們像是要把這輩子所有的笑都留在這裡。

在這期間我過了十六歲生日,生日那天我許了個願望--我想就祝小姨以後都開心快樂吧。

生日那天晚上小姨主動說今晚要陪我睡,我很開心。那天小姨跟我說了很多,她說她把我的學籍轉到了我曾經生活的城市,她給我請了個保姆以後照顧我的生活,她說以後可能不能再陪我了。

她那天晚上一直說一直說,我眼淚一直嘩嘩往下流,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睡著的,我隻知道我最後睡著之前聽到小姨說“阿男啊,小姨對不起你,我想再陪你長大的,但是我的心好像已經死了,我常常感覺不到它在跳動,總感覺下一秒就醒不過來了。我很想追隨你小姨父而去,可是我想著你已經看著你爸爸媽媽和小姨父離開了,我不想再讓你看著我離開,我就想著再堅持一會兒,再堅持一會兒,阿男啊,彆怪我,我隻堅持了這一年,我知道我將要離你而去了,你以後一個人要好好的,照顧好自己,小姨和小姨父在天上看著你。”

我不知道我到底睡了多久,隻感覺醒來後眼睛痛的睜不開,我想起小姨昨天的話心裡一緊,立馬爬起來往門外衝去。廚房裡,小姨好好的站在那裡煮粥,看見我起來她笑著擺擺手“快去洗漱,要準備吃飯了,吃完飯,我先送你去你以後的學校看看。”

我想拒絕的,但是想到小姨昨晚上那些話,我不知道該怎樣說出拒絕的話。最後我還是沉默的去洗漱了。

那天我們收拾了很多東西,小姨喊了一個貨拉拉才將我所有的東西拉完,我們到那裡後先去住的地方看了看,那裡有一個阿姨做了一桌菜等著,我們吃的飽飽的才去學校看了看。也許是因為我們都知道這是最後一次見麵了,所以那天我們都沒有什麼到新學校激動的心情。

那天晚上小姨連夜走了,她應該是不想讓我送她最後一程,在我睡著後她才走的。第二天我醒來時才知道她走了。

從那天以後我徹底沒了小姨的消息,或許已經猜到了小姨的結局,但是我還想留著那最後的念想,所以我從不去聽那些流言蜚語。我像是一個烏龜,將自己的全身都縮到了殼裡。

我的小姨或許已經見到了小姨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