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苦思無果,不如一碗胡辣湯……(1 / 1)

謝竹這次似乎是鐵了心要嫁女兒,他以最快的速度替沈繼禮請了京城最有名的媒人來找自己下聘,請了國師算了吉時良辰,整個謝府上下都忙於籌備這場婚禮。

“他這哪是嫁女兒,分明是左手倒右手。”謝如歸冷眼旁觀著謝府的忙碌,心中暗自腹誹,“媒人是自己請的,沈繼禮聘禮的錢還是爹爹借給他的。真搞不懂這老頭到底在盤算什麼。”

連日來,月梅忙進忙出,沒空搭理小姐的碎碎念。謝府上下齊動員,隻為趕在半月之內辦妥這樁婚事。

如今謝府裡,最清閒的反倒是謝如歸。她被軟禁在後院,每天不是吃飯,就是嗑瓜子曬太陽,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轉機出現在一周後。

那天,謝家主簿林管事突然叫停了所有采辦和置辦,就連新房的裝飾都隻完成了一半。下人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全都麵麵相覷,從忙得腳不著地到無所事事,就隻是一天的光景。

更離奇的是,謝竹從那天起就沒再回府,整個謝府群龍無首,漸漸亂了套。

夜裡,謝如歸喊了月梅到閨房內,開始打聽近況。

“所以說父親從昨天起就沒回來?那日他是照常上了早朝嗎?”

月梅回想了一下:“回小姐,老爺昨天是上了早朝,中午還回府和夫人一起用的膳。聽廚房的老潘說,老爺那天飯吃到一半就收到了通傳,老潘的主菜都還沒上就看到老爺匆匆忙忙地走了。”

有意思。謝如歸追問道,“通傳的人,可有人瞧見?”

“嗯嗯,門房張叔說來人隻說是朝廷的人,給了他一塊令牌,上頭寫著個‘外’字。張叔活了大半輩子,還是頭一回見這樣的令牌。於是便拿著令牌傳給老爺看了。聽說老爺看到之後大驚失色,匆忙離席,連衣服都是邊走邊穿呢!”

父親這等穩重的朝廷重臣,能讓他這麼不顧禮儀都要趕去的事,想必應該是頂級的命令。“外”字的令牌……莫不是外管署?

謝如歸突然把一切都串聯起來,茅塞頓開。

“父親走後可曾派人回府,吩咐停止籌備婚事,卻沒差人通知沈家?”

“正如小姐所說,當晚兵部那邊來了人取了不少老爺的衣物和用品,並吩咐了林管事。”月梅對謝如歸的了如指掌十分驚訝,她家小姐明明都沒去過前廳,沒和其他人打過交道,怎麼這些細節都知道?她還是找了五六個下人才探聽到的這些細節。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後,謝如歸心中的大石頭落了地。

父親這次必是被官家給傳喚了過去,多半是西戎使團或者是在驛館的俘虜團出了事,如今整個兵部怕是人仰馬翻,謝竹和沈繼禮自然也無暇顧及其他。

這正是她行動的大好時機!

謝如歸拍了拍月梅,吩咐道,“這幾天就和母親說我要專心繡嫁衣,莫來打擾,包括你也是。”說著便推著月梅出門。

月梅感覺小姐露出的笑容就像一隻狐狸。自從淨幽山回來以後,她總覺得小姐做事,毫無章法,叫人看不透。

想到從前親密無間的時光,月梅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似乎是看出了月梅欲言又止的失落,謝如歸輕聲安慰:“好月梅,多謝你今日的情報,有你真好。”

說著,她溫柔地撫摸著月梅的發頂。月梅霎時臉紅心跳,被小姐觸碰過的地方仿佛燒起來一般。

為什麼感覺小姐竟比那些英俊少年郎們還讓她感到心動。

意識到這點,她竟羞赧地跑走了,隻留謝如歸一人站在原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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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府這幾日家主不在,大家也無事可乾,很多下人都悄悄聚集在一起偷閒,打打牌,聊聊八卦,於是謝如歸換了一身小廝服裝,大搖大擺地從正門出去也無人注意。

出了門,她便直奔外使驛館的四馬路,卻發現守衛森嚴,尋常百姓就是路過,稍微往裡瞧一眼都會被盤查。

如何才能打聽到驛館裡的消息?

謝如歸靠在街角細細思索,這時一陣香氣從不遠處飄來——是秦地的胡辣湯!由於謝家始於江南,一向口味清淡,所以自從重生以來,她便再也沒有吃過秦地的料理。這股香氣惹得她肚子咕咕叫個不停。

苦思無果,不如先填飽肚子。

秦地與西戎接壤,邊境的集鎮上常有西戎商賈歇腳,久而久之,秦地菜肴裡就融入了不少西域香料。這家秦地小吃店既然能開在外使驛館外,想必味道定是十分正宗。

謝如歸給小二丟了二十枚銅板,挑了個離門最近的位置坐下。這裡人來人往,又靠近灶台,算不得好位置,但謝如歸並不介意。

店裡十分熱鬨,中原和胡人皆齊聚在此。

“小二,你這店開幾年了?”謝如歸趁著小二準備她的胡辣湯和饃饃,和他攀談了起來。

“我們秦家莊可是京城老字號了,從我爺爺那輩起已經開了三十年了。”小二很是自豪,“我們家的口味那可是正宗秦地風味,京城我們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說著,先遞給了謝如歸一碗胡辣湯。湯汁香味撲鼻,一口下去,粘稠的湯汁包裹著舌頭,胡椒的辣味清爽卻又刺激著鼻腔,就是這一口,讓人魂牽夢繞。

“謔,這味正!小二哥你爺爺是望城人吧?”謝如歸著男裝也不顧及任何形象,幾口下肚,一碗胡辣湯便喝完了,舉止和秦地糙漢如出一轍,“小二再添一碗!”

“小哥也是秦地人?”這次小二說話帶了點秦地口音,顯然把謝如歸當成了老鄉。

“我之前曾在望城做過幾年的香料商,隻有望城的胡辣湯裡加茴香,所以一口我就吃出來了!”謝如歸也用她那蹩腳的秦地口音回道,“唉,不過在京城待久了,口音都變了。”

“京城秦地人就不多,沒想到今天還遇到望城人,這碗我請了!”小二也很是大方,殷勤地又添了滿滿一碗湯和饃。

謝如歸看著聊得差不多了,便開始切入正題。

“小二,我看你店裡胡人特彆多,又開在西戎驛館外,想必西戎人經常光顧吧?”

小二看他這話鋒一轉,便也心領神會,“小哥,是想見見那西戎大使?”

謝如歸眼珠一轉,應了下來,“可不是嘛,這幾年不太平,能去西域做香料生意的,沒個三兩官路子走不通。若是能攀上西戎大使,在西域香料的買賣上,我就能獨占鼇頭……”

說著,她故作貪婪地搓了搓手,儼然一副市井商賈的模樣。

“不過小哥來得可不巧了,”小二聳聳肩,“這幾日這驛館內隻進不出,連大夫都叫了好幾撥進去,卻再沒見出來……”

他神秘兮兮地湊到謝如歸耳邊,壓低聲音道:“您說,會不會是染上什麼怪病?要麼是朝廷下了封口令,要麼就是病症會傳染,這些大夫才進去就再沒影……”

“哎喲,那真不巧。”謝如歸做出一副扼腕歎息的樣子,心裡卻暗自竊喜。沒想到區區一碗湯,竟能換來如此寶貴的情報。

“話說回來,這段時日叫了這麼多大夫進去,街坊百姓看病怎麼辦?”

“唉,可不是嘛。咱這一帶總共就那麼四家醫館,現在大夫全都進了驛館,哪還顧得上老百姓?”他指了指不遠處的回春堂,“你瞧,以前那家回春堂可是方圓十裡有名的醫館,如今卻隻能當個賣藥的了。”

謝如歸道了聲謝,在小二的指引下來到了回春堂。

堂內十分冷清,隻有一個孩童模樣的夥計在店裡,個頭不高,壘了兩摞板凳才勉強夠到櫃麵。

“您找什麼?”聲音十分稚嫩,大抵是醫館內的小藥童。

謝如歸故意用一口濃重的胡人腔調道:“俺是驛館那邊的人,來取藥的。”

小藥童一聽是胡人,登時沒了好臉色,不耐煩地嘟囔著:“催催催,不是說了傍晚會送上的嘛……”

他從板凳上跳下來,搖搖晃晃地去藥櫃裡翻找。個頭太矮,夠不到上頭幾格藥櫃,謝如歸主動上前幫忙。

“赤石脂,白術,胡椒,瓦楞子,葛根……”他一一念著藥方,指使著謝如歸當苦力。

這都是針對上吐下瀉的藥材。

小藥童一邊找藥,一邊抱怨道:“也不知道這幫胡人怎麼回事,吃了這麼多天藥還不見好,茯苓和車前子都被他們吃空啦!”

謝如歸若無其事地問道:“這症狀都持續幾天了?”

小童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驛館裡的人嗎?還不清楚?從你們把我師父叫進去的那天算起,至少有三天啦!”

謝如歸連忙打哈哈掩飾過去,將配好的藥包起來,匆匆離開了藥鋪。

緊接著她又走訪了附近的幾家藥房,發現開出的處方無一例外,全是針對上吐下瀉的症狀。

腹瀉嘔吐是水土不服的常見表現,但會不會隻是表象?

謝如歸驀地想起,上一世的西戎俘虜也是死於水土不服,難道這不是意外?

隻是如果見不到那些西戎人,一切都隻是猜測。

她一邊思索著一邊往回走,不知不覺竟到了謝府附近,她就近找了一個醫館打算補上之前缺的藥材,用假借送藥的名義混進去,卻不料這個醫館也是缺相同的藥材。

“茯苓,黃芩,半夏都被前麵那戶人家買光了,”醫士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棟豪宅,“大抵是新搬來的,還沒適應京城水土吧。”

謝如歸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咦?這不是初雲驍的府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