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密布的早晨,天邊微光蒼白,仿佛連日光都被重重的雲層遮掩,無法灑落一絲溫暖。金鑾殿內,寂靜而莊嚴,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沉重的氣氛。百官整齊排列,各個衣冠楚楚,神情肅穆。然而表麵的平靜之下,卻是暗流湧動。
皇上龍目微張,緩緩掃視眾臣。他的麵色陰沉,周身散發出一股凜冽的寒意。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在大殿之上,令人喘息都感覺困難。
“兵部尚書謝竹。”
皇帝開口,聲如洪鐘,在大殿內回蕩。
謝竹隻覺得一股涼意順著脊背直竄而上,他硬著頭皮,努力保持鎮定,上前一步,恭身應道:“臣在。”
突然,皇上一甩手將幾本奏章直直砸向謝竹麵門。謝竹也不敢躲,硬生生地接受了這波衝擊。奏章甚至砸歪了他的帽子。
“好一個護送俘虜,好一個京城戒備!鬨出如此大的亂子,你們都是做什麼吃的,丟儘了朕的臉麵!”皇上怒發衝冠,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百官們頓時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謝竹被砸得頭暈目眩,他顫顫巍巍跪伏在地,戰戰兢兢地開口:“皇上恕罪,京城守備工作從未懈怠,隻是沒料到西戎刺客如此猖狂,竟敢當街行凶。是我思慮不周,請皇上責罰!”
“哼,”皇上冷哼一聲,又將目光轉向其他百官,“你們一個個也是,這些刺客如何混進城內是否有結論?一個都沒抓到?”
大理寺卿出列回稟道:“回稟陛下,臣已派人搜索京城各大酒樓驛站,排查文牒,目前並未發現可疑之人。”
戶部尚書出列參與了討論:“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次行刺同時針對雲騎軍和俘虜,此事必為西戎打擊報複之舉。”
謝竹:“臣自知此次防衛籌備不足,但如戶部尚書大人所說,刺客針對的是西戎俘虜。與其在此爭執不休,不如儘快將他們移交兵部大營,加強看管,以防夜長夢多。”
“不可!”刑部尚書拍案而起,“俘虜乃是雲騎軍辛苦擒獲,即使不由他們繼續看管,也得轉至我們刑部。刑部大牢的守備,可不像兵部紙糊一樣……”
“你!”
就在爭執不下之時,大殿外突然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哪裡來的狂妄之輩,竟敢在殿外大笑?來人,給朕拿下!”皇帝怒喝道。
話音未落,一襲銀甲的俊朗男子已經昂首闊步走入殿內,身後跟隨著一位英氣勃發的少年。百官紛紛側目,議論聲戛然而止。
來人正是方才率軍護送俘虜入京的初雲驍將軍,以及他的副將初影。
“臣初雲驍,拜見陛下!”初雲驍單膝跪地,抱拳說道。
“免禮。”皇帝揮揮手,示意他起身,“你來的正好。朕正想問問你,這次西戎俘虜的押解,怎麼鬨出這麼大的亂子?”
初雲驍神色自若,躬身回答:“回陛下,臣的確防範不周,臣雖有預感敵人會對雲騎軍下手,卻料不到他們竟會如此猖狂,連累無辜百姓受傷,這件事,責任全在臣。臣已經派人以陛下名義給受傷民眾送去撫恤金,也派專人前往看診。”
皇上聞言,麵色稍緩,點了點頭,“這件事你做的妥當。”
謝竹此時出列,帶有些責備語氣說道,“初將軍既然早有預感,為何不告知兵部提前布防?是覺得我們不值得信任嗎?此次和談乃我大盛百年和平的基石,豈容怠慢!可初將軍至今仍未將所有俘虜轉交六部,若京城再生異動,俘虜有何閃失,恐怕你就要成為千古罪人了!”
他話中帶刺,語氣咄咄逼人,明顯是在對初雲驍施壓。
初雲驍卻是微微一笑,側過身來,直視謝竹,不卑不亢地回道:“謝尚書此言,真是為我戴上了一頂大帽子啊。和談之事,我自然看重,不然也不會親自離營押解俘虜返京。至於俘虜......”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灼灼:“二十四名俘虜在襲擊中受了點輕傷,目前正在驛館休養。我記得謝尚書可是派了京城精兵嚴加看守的吧?怎麼,竟不放心自己的人?”
謝竹麵色一沉,冷聲打斷道:“初雲驍,你少顧左右而言他,二十四人是在驛館,那剩下的八個藏在鐵箱裡的人呢?你要如何交代?”
“哦?”初雲驍俊眉一挑,語氣玩味,“謝尚書怎麼對二十四人漠不關心,倒是特彆關注這八人?”
他傾身向前,緊緊鎖定謝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道:“謝尚書,你究竟,在找什麼人?”
殿內頓時鴉雀無聲,空氣幾乎凝固。
皇帝敏銳地察覺到殿內詭異的氣氛,他輕咳一聲,打破了沉默:“好了,休要再喧嘩。俘虜一事,就全權交給初將軍處置。務必查清此次行刺的幕後主使,給朕一個交代。”
“臣遵旨。”初雲驍躬身應道。
“至於京城治安,”皇帝話鋒一轉,望向謝竹,“謝尚書既然身為兵部尚書,乃京城守備大臣,就要儘職儘責。若是再出紕漏,休怪朕無情!”
謝竹連忙跪下叩首:“臣謹遵禦命,定當竭儘全力,維護京城安寧。”
“退朝吧。”皇帝揮了揮手。
百官叩首,魚貫而出。
初雲驍快走幾步,在拱門外追上了謝竹,和他並肩而行。
“謝尚書,怎麼不等等我。”初雲驍的口氣似笑非笑。
謝竹眉頭一皺,停下腳步,轉身麵對初雲驍:“初將軍剛剛在朝上嘲諷老臣我還嫌不夠,有何貴乾?”
“火氣彆那麼大嘛,在下隻是想歸還謝尚書一件東西。”
初雲驍不慌不忙地從懷中掏出一方帕子,遞予謝竹。
謝竹接過帕子,隻見繡帕上的梅花旁繡著一個“謝”字,心中頓時一驚:“這是..……”
初雲驍意味深長地回答道:“昨日刺客偷襲之時,臣在附近的悅仙樓的雅閣裡,恰巧救下一位差點被刺客所傷的姑娘,這是她留下來的。”
謝竹臉色一變,緊握著手帕,沉聲道:“那姑娘可是受傷?可有告訴你是何人所為?”
初雲驍搖搖頭,眼神卻變得銳利:“謝尚書好像對這位姑娘的遭遇很是關心啊。若我沒猜錯,那姑娘應該是貴府千金?”
謝竹冷哼一聲,將手帕揣入懷中,冷冷道:“初將軍既是救人一命,那在下自然感激。隻是,我謝家的家事,還輪不到外人來過問。”
但他還是向初雲驍抱拳道,“多謝初將軍提點,在下自會妥善處置。”
“但願如此。”初雲驍意味深長地點點頭,又壓低聲音說道,“對了,關於那八個俘虜,在下會好好‘照看’的。謝尚書大可放心。”
言罷,他朝謝竹行了一個簡單的禮,瀟灑地轉身離去,留下謝竹站在原地,臉色陰沉如水。
謝竹死死地攥著那方繡帕,指節泛白。
謝如歸坐在閨房內,手中把玩著一枚金簪造型的匕首。她眉頭緊鎖,心事重重。
父親今日早朝歸來後勃然大怒,將她禁足在家中,不準踏出謝府一步。謝如歸暗猜,父親是不是已經意識到她在探查這次西戎俘虜一事,這是讓她遠離此事。但她知道,為了避免前世的悲劇,她必須得入局其中。
謝如歸歎了口氣,將那金簪插回發間。她起身走到梳妝台前,注視著銅鏡中的自己。鏡中人眉目如畫,膚若凝脂,正是一名楚楚動人的少女。但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嬌弱的女子,竟然每日都在偷偷習武,為的就是讓她現在的身體儘快能趕上當一名斥候所需要的身體素質。
她打開衣櫥,從最底層翻出一套小廝的衣服,迅速換上。謝如歸給臉上稍微做了一點手腳,從銅鏡裡,完全看不出是個女兒身。
此時已入深夜,她躡手躡腳地來到後院,那裡有一個狗洞,是她平日裡偷溜出府的秘密通道。謝如歸四下張望,見無人注意,便屏息彎腰,正準備鑽過狗洞。
突然之間,一隻有力的大手伸過來,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
謝如歸心中一驚,暗叫不好,但那隻手已一把將她從狗洞的另一側撈出來。
隻見一個俊朗的男子正站在牆的另一邊,笑吟吟地看著她。
“你你你……你是誰?”謝如歸結結巴巴地問道,心中卻是一陣慌亂。
那男子嘴角一勾,笑道:“元寶,你這是在做什麼?”
謝如歸這才定睛一看,竟是初雲驍!她暗暗鬆了口氣,幸好這次特地做了麵容偽裝,沒被認出來。但隨即又疑惑道:“初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裡?這可是謝府啊。”
初雲驍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哦,隔壁那宅子我買下來了,打算在京城置辦個府邸。正好看到你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就過來看看。”
謝如歸瞪大了眼睛,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隔壁那宅子空置多年,她做夢也沒想到竟然被初雲驍給買下了!
“你...你買這宅子做什麼?”謝如歸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改口道,“我是說,您好大的手筆啊,哈哈哈……”
初雲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搖了搖頭:“我要在京城置辦府邸,不是很正常嗎?再說了,我住在這裡,不正好方便……”
他突然湊近謝如歸,在她耳邊低聲道:“……方便監視謝府嗎?”
謝如歸隻覺得耳畔癢癢的,心跳也不由得加速。她連忙後退一步,紅著臉說道:“初大哥說笑了,我家主人儘忠職守,有什麼好監視的。再說,我也隻是個下人,哪知道這些事啊。”
初雲驍直起身子,意味深長地看了謝如歸一眼,笑道:“是嗎?可我總覺得,你知道的,比你表現出來的要多得多。”
謝如歸心中一緊,強作鎮定地說道:“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對了,我家小姐還等我去服侍呢,我先走了!”
說罷,她也不管初雲驍答不答應,轉身就往狗洞外鑽去。
初雲驍也不阻攔,隻是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手忙腳亂的樣子,嘴角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