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1 / 1)

不思量自難忘 緣修君君 3630 字 11個月前

李府彎彎繞繞,一路走下來,竟起了層薄汗,楊溫玉瘦小的身影也並未尋到,柳柒柒走到一矗立在河岸的鬆石塊,坐了下來,看著池麵被風吹起的漣漪,不知怎的心倒平了幾分,世態炎涼,活下去才是最要緊的。

不知何時蕭馳幽幽的出現,立在她身後,使她踉蹌嚇一跳,不由得吐槽一句,“大白天裝什麼鬼。”

蕭馳的側臉隱在柳蔭下與光的折射形成對比,冷與暖,有時她不禁想明明不過才大了幾歲,為何一絲煙火氣都未有,冷清極了。

他的影子籠罩在柳柒柒臉上,兩方就這樣靜靜望著,半晌,前方郎君率先開口:“無人所依,無人能靠,我想問娘子個問題,若一個人被困於險境,此後未來一眼到頭,無路可走,踽踽活著,試問他就該認命嗎?還是像彆人所說去求神明,讓神明寬恕,給他一條活路。”

終於這次女郎收起了正要離去的步子,轉而回答道:“靠天不如靠己,陷於水火,就不要妄想彆人能拉你一把,萬一繩子隻有一根,彆人不想救你,屆時該怎麼活下去,唯有自救,才是上上策。”

聞言,蕭馳總算笑了,他的笑很淺,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轉瞬即逝。

他向前走去,半蹲著,猙獰的疤痕毫不猶豫的裸露在前,手去輕輕貼在碧綠的池水麵,沁入皮膚是屬於春天的涼爽,對著那個呆愣的女郎道:“我剛下鄉時,你可是村裡有名的小霸王,隻遠遠見過一麵,生的比雛雞還要小,就能拿起農具打那些欺辱你的人,再到後麵,你又被欺負,我幫了你,卻得了一頓拳腳相向。”說到此處,蕭馳輕聲言笑。

柳柒柒也跟著賠笑,腦中思索,不知如何作答,都知道我喜怒無常,乾嘛不躲得遠遠的。

頓了頓,他又道:“那時我並不知為何要這般待我,現下我明白了,你是向自己討不快,彼如為何老天對你這般不公,命運又如此捉弄。”

字字割在柳柒柒心坎上,這下輪到她掉珍珠了,無人知,那個小小女孩早就凍死在冰天雪地裡了,活下來的,是她。

柳柒柒拂袖將淚珠掩去,啞聲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已然這樣,不如順其自然。”

聲音晦暗,她的眼尾泛紅,更添絲破碎感,可隻有蕭馳知道,她不似看起來這般單純無辜。

以前他不是沒有領會過前方小女娘的威名,傳言不是空穴來風,同現在這般她能哭,也能隨時捅你一刀,陰晴不定,全憑當下心情定奪。

是以,他本想虛偽的去恭維,此刻是最好的時機,她最脆弱的時候,前方碎石無一不在提醒他,隻許輕飄飄的兩句話,她就會陷入險地,屆時,她的命握在他手裡,也能討要他想要的。

可現在眼前女郎真情實感的哭著,倒讓著一切都鮮活起來了,那個小女娘舍得露出心裡的傷疤給他看了。

不過片刻,前方女孩哭過後又恢複了喜笑顏開,喃喃道:“事在人為,我要好好活下去,賺大錢……”

便是這般說著,就要轉身離去,卻不料腳下一滑,身子一斜,向後倒去。

不出所料,抱了個滿懷。

軟軟的身子,一整個趴在懷裡,細嗅還能聞到花香,蕭馳有些不知所措,如同剛接觸陽光的孩子。

她的眼睛比陽光還要溫暖,讓他這個沉溺的人想要攀枝,占有。

這段小插曲並未釀成大禍,柳柒柒對著蕭馳行了個禮,“多謝郎君,這幾日郎君對我的幫助數不勝數,小女子無以為報,不知郎君有何目的,我幫了便是。”

真當她傻,若說前幾日坑裡相遇可說是他祭拜母親的巧合,可今日不光吵架的事情他看著,一路跟著,說些勸解的話,就等著她往水坑裡跳,碎石上這般油滑,看著就是用熬雞熬出了油塗抹在上方,就等她來跳這個坑。

這個計劃天衣無縫,臨近岸邊,苔濕腥氣,自然似水打濕的,可奈何她是個現代人,還是個自五歲便開始做飯的人,熬油、釀酒,那是不在話下。

好在蕭馳還有些良心,今日她真的掉入這池中,必不會讓他好過,畢竟汙名在外,偏又有身反骨,拚個魚死網破還是綽綽有餘的。

蕭馳意味深長的看著她,微笑道:“早知如此,就同你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末了,回禮作揖道:“我不是故意算計你的,沒有祖母的命令我離不開這鄉野,可你和我這有罪之人不同,這鄉野不屬於你,遲早會走的,屆時,隻需將一封家書交給冀州鄴城蕭府便可。”

事已至此,柳柒柒也不好相拒,蕭馳心思縝密,做事滴水不漏,今日拒了,明日還不知道在哪挖坑等著她呢!寧可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

“我答應你。”

見蕭馳眸子沉著的目光,柳柒柒來勁了,舉手發誓道:“你可彆不信,我柳柒柒對天發誓,答應蕭馳送信之事,若有違背,定讓我天打五雷……”

還未等她說完,便被打斷,輕飄飄的一句:“我相信你。”兩人的合作便成。

這裡的人最信神,可以說神的懲罰是最狠得誓言了。

跟著蕭馳本意離開,往大門方向走去,都臨腳一步了,便見楊溫玉被他阿妹揪著耳朵快步走來,此時李府中的賓客隻剩些零零散散的閒人。

形色疾疾,待到裡屋才放開,壓著聲音道:“阿兄答應我的,不在賭了,現如今阿母尚且病著,藥費還是夫婿墊的,沒回嫁妝已然很沒光了,若是在傳出阿兄重賭,讓李家覺得我們家是個無底洞,屆時我的處境會是何地?阿兄可曾想過。”

楊溫玉睡眼惺忪,沒些精氣神,顯然是熬夜所致,他所聽著,可是身不由己,那不僅僅是不去這般簡單,賭場裡的馬老二前些天放話了,誰要不給他臉麵,他就不給誰留全屍,若是他死也就罷了,可偏偏還有個年輕姊妹。

“哎!我就是條賤命,根本就不是大師所說的好命啊!”一步錯步步錯,他想起要不是幼年時阿母帶他去算命,聽那小人讒言,說什麼是長命,顧名思義的是好,彼時又事事不順,放棄了日以繼夜的努力,轉而被好友拉去賭博,才至他蹉跎至今未出息。

兩人交談一字不拉的落入耳中,牆角的兩人剛好的默契的對了眼。

蕭馳打定了她心中有鬼主意。

也未作阻止,伴隨著腳步聲離開了,目的已成,不予多留。

而此時的柳柒柒便看著麵前的白紗羃籬,頓時心中有了主意,在她生活的社會是文明自主的,若說狠些便是打架是最好的辦法,但在這裡,人命如草芥,女郎更甚,皆聽父母丈夫的,命運掌握在彆人手中,生死隻是一念的事,雖然有時她有些許任性,可也會審視利弊,不做出出格之事。

不過也不能白白受了這罪。

看著楊溫玉在客房歇下了,柳柒柒便也開始行動了,狗洞處旁邊有些許牆,因年久衰敗浮現出白灰,她將這些摸到臉上,又噌了些泥巴到眼周旁,活像被打了好幾拳。

不一會兒,高大人影照蓋住她,抬眸便見,蕭馳不知何時又折返回,手拿白大袍,不知為何柳柒柒略顯尷尬,在這狗洞內還真是不太想見熟人,今日她身著淡紫珠色廣袖襦裙,梳著分梢髻,配合她這歪頭動作,臉上雖是慘不忍睹,卻意外顯的俏皮。

見這大白袍,她不由得驚歎聲,對方還真是她肚子裡的蛔蟲,這般了解她。

俗話說打不得,罵不得,難道還嚇不得,她偏要為這些天的傷痛討個說法。

道了聲多謝,蕭馳也沒在多留,隻是說著:“萬事有我,你且去做。”漂亮話誰不會說,怕是她被逮到,蕭馳會第一個跑吧!

雖是這般想著,麵上也得過去,“如此便有勞郎君了,不過能否叫春文過來,我有事同她商量。”

“我有小字叫千衡。”

“哦!多謝千衡君。”

如此少年終笑眼彎彎,滿意的離去。

不一會兒春文便來了,柳柒柒吩咐她去叫些打手,潛伏在四周,屆時楊溫玉真的在欲殺人滅口時,也好直接將之繩之以法。

春文一一照做。

等到夜幕降臨,彎彎的閒月高高掛在枝頭上,人群走動不平凡時,她才出來,借著月光,白袍反射寒光,臉白眼黑的走著,此時不知哪來起了風,將門窗吹的咿呀咿呀響,又突然安靜,在這夜裡,著實詭異。

“還我命來,還我命來。”幽幽的聲音響起,楊溫玉“噌”地一下就被嚇醒了,柳柒柒早已摘下羃籬,麵色慘敗,雙眼猩紅,借著夜色,就是女鬼。

“你救了我,卻又害了我,但又救了我,我被你從山坑救出,卻又被推入山崖,但見過你死去的父親,他讓我收了你這孽障。”

本以為楊溫玉會被嚇的屁滾尿流,求著她,卻未曾料想,楊溫玉跪下猛磕頭,麵色戚戚,“我阿翁在下方可好,是否需要銀子,我想他了,帶我見他去,這人世間早就待夠了,什麼一舉成名,什麼一帆百順,不過是框我年少無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