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念失足千古恨(1 / 1)

不思量自難忘 緣修君君 8317 字 11個月前

女郎臉頰被塞的鼓鼓,眼神卻又透出狡黠,似是剛捕魚的貓兒。

實在是這杏乾的酸甜給了她些甜頭嘗,才不至於這般苦。

春雨淅淅,飄飄灑灑,似嫋嫋炊煙,寅時刻,暗灰色的天翻了個身露出白魚肚。

柳柒柒全身被淋了個濕透,隨之而來的便是前日與黃若姊妹花打架的傷痛,在隱隱生疼,雖說已儘力護住了臉,可奈何她一孱弱孩兒,不管怎樣都打不過靠力氣討生活的婦人,眼下麵就烏紫一片,身上由之不及,再加上莫名其妙傷了腿,更是雪上加霜。

月光下柳柒柒單手托腮,秀氣的眉頭擰成毛蟲,倏然眼睫陰影一片,額上被覆蓋,末了蕭馳又摸上自己的額頭,思忖片刻道:“夜間寒涼,又著雨淋,莫要起燒了。”

前方女郎低著頭,不知從哪撿來的小樹棍,在泥地裡畫圈圈,毫不在意道:“起燒又怎樣?不同的死法罷了。”

便是這般說著,似是老天都不讓她如願,胸中憋悶,咳出好些汙氣才得緩,柳柒柒顫栗著肩膀隻覺全身發冷,氣力虛無,兩眼發黑。

她這身子真是金貴,偏偏又不是個好命。

蕭馳是似看清她心中所想,便道:“柳娘子若是撐不住,可依靠在……”

“阿秋!”突如其來的噴嚏打斷少年繼續說下去的話語,柳柒柒這才抬頭看清雨後美景,並未束發,散落的青絲被雨淋濕緊貼臉龐,雙眸氤氳,似是蓋了層薄薄的霧氣,如空山新雨後的寂寞涼亭,矗立在哪,總會有人想去探上一探。

“你說什麼?”見女郎懵懵懂懂的神情,蕭馳輕笑不語。

快要昏厥前,朦朧不清時,那方響起綷縩與玉佩的摩擦聲,柳柒柒連頭都懶的抬一下,不是她不想,實在是有心而無力,現在的她軟綿綿的趴在泥地裡,頭昏腦脹,看天為地,看地為天。

卻突然被一隻強有力的手臂撈起,禁錮住她的腰,攔進懷抱裡,真真切切感受到溫熱的氣息吞吐到耳邊,心臟怦怦的跳動聲,她才察覺,竟然才察覺。

他未著衣!

這下輪到柳柒柒慌了,啞聲道:“你作甚?”說著便掙紮要起身,手腳並用。

奈何她的氣力比雛雞還要弱上三分,這番掙紮在麵前這位高她一頭的少年就如撓癢癢般,不成氣候。

可是真等她去質問時,對上的卻是一雙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眼眸,仿佛做這件事的人不是他而是柳柒柒。

蕭馳也毫不避諱反看她,四目相對,率先敗下陣的卻是柒柒,雖然她談過男朋友,可被一個渾身充滿荷爾蒙氣息的男人直勾勾的盯著,饒是她自稱臉皮夠厚,此刻也是小臉通紅。

他的上半身未著寸縷,醒目驚心的陳年舊疤,使她平靜下來。

柳柒柒彆過頭不去看他,全身似被銅牆鐵壁圍著,不悅道:“橫豎都是死,何必多此一舉?”聲音蔫巴巴的,帶著些許鼻音。

本就是貪一時嘴快,不過是小女孩的任性罷了。

誰知身後之人輕飄飄的一句,就將她懟的啞口無言。

“君子論跡不論心。”這話說出,就是在點她不要不知好歹,現下她生著病,且不說病氣會不會傳染,就單單今晚若是不靠個暖和的地方,這副嬌貴身子,立馬死翹翹給你看。

算了,且過了今晚,他不說,柳柒柒自不會去找他麻煩,若是他不知好歹的四處散播流言,柳柒柒必會讓他見識見識什麼叫做無恥。

打定注意,當成一個恒溫的鎏金暖爐,依靠著沉沉睡去。

天將亮,垂絲海棠花瓣嘩嘩落下,飄零北風。

那頭依靠在洞壁,明顯睡得不安穩的小女娘被這花瓣生生給叨擾醒,柳柒柒眨巴眨巴眼,口乾舌燥,伸手將飄下的花瓣接住,含在嘴中,露珠順流而下,也算解了渴意。

末了又蔫頭耷腦的想繼續入睡,可奈何輾轉反側,硬是睡不著,轉而看向蕭馳,那個還在淺眠的少年。

他靠在柳柒柒旁邊,睫毛顫微,似是睡得不太安穩,這倒讓柳柒柒有了可乘之機,兩指往泥壁一噌,順手輕摸到少年臉頰之上,畫出豬頭摸樣。

哼!讓你嚇唬我。

不過須臾又覺後悔,好歹人家為了救你,維持這個動作一晚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是,想到這,她忙用乾淨外袖,將那右側汙泥擦乾淨。

窸窸窣窣的聲音踏著晨霧襲來,走過細嫩的綠植,聽著像是麻繩做的屝。

柳柒柒像是見到曙光似的,忙大喊:“喂!有人嗎?能否幫一把,這不知道哪個缺德王八挖的坑。”

然後連滾帶爬的遠離蕭馳,費勁揚起脖子,無間瞥見那白皙的肌膚無關前後,赫然顯出密密麻麻幾十道皮開肉綻的老舊疤痕,這次看得真切些,他打著座,鴉睫顫栗,似是做了個不歸夢。

掐著點,柳柒柒快速將散落於地的外袍披蓋在他肩上,而後靜靜等待回應。

不多時,頭上赫然立著一身穿蓑衣帶蓑帽的成年男子,對方緊皺眉頭,手捧著剛丟上去的金銀首飾,也不能怪他多疑,在這深山老林裡能被困住的無非就幾種,上山采藥的,打獵養家的,貪玩孩童倒是也有,不過像這倆男女困在一起的還真是少有。

柒柒知他所想,可這好不容易見了個人,斷不能讓他走,她麵上堆笑,說出此生最標準的話頭:“這位郎君,我與幼弟迷路至此,遭遇狼禍,適才被逼跳進這洞,現下上不去,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還望郎君能施以援手,小娘子感激不儘。”

胡謅是她的強項,隻要能糊弄過去達到目的就行了,況且他倆這經曆是真的,隻是孤男寡女確實不妥,傳出去她的名聲又要黑一截了。

上方那人若有所思,似是在猶豫徘徊,過了半晌,黑影離去,隻留下沙沙作響的餘音,環繞耳梁,柳柒柒知這是有救了,也不管傷口如何,忙扶著泥壁站起,顫顫巍巍,險些摔倒,幸而定力不足時,旁邊的少年伸手扶住了腰,才險些穩住。

這種感覺怪怪的,可現在也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順著那人丟下的長條藤曼,柳柒柒想要就著爬起,奈何現下站都站不穩,像是個易碎的瓷娃娃。

蕭馳將藤曼綁於她纖細的腰間,輕托著,高高舉過頭頂,上方之人順手一拉,便輕輕鬆鬆上岸,剩下一個健全之人,更是好辦,順著上方直爬,也能上去。

待上去之後,柳柒柒趴在地上,向那方人行抱拳之禮,救人與水火,真是大丈夫是也。

從那人口中得知,原來他是上山采藥的趕路人,有一株草藥彌足珍貴,可賣不少銀子,足夠他家阿母治病的藥錢和妹的嫁妝。

青年名叫楊溫玉,正如他名字相反,生的瘦小嘿呦,衣著襤褸,布衣隻顧住四肢不受寒,補丁占大頭,毫無美觀可言,踏著破了些洞的屝,腳趾裸露著,弓背著比他還大一半的籮筐,行走在山間。

楊溫玉不知所措的站在前方,對方身上的衣料哪怕他將山上珍奇草藥全采了,也是不敢想的,手中還捧著從地上撿起的金釵財物,便隻多看了一眼,就遞給前方女郎了。

——楊溫玉想起幼時勞苦的阿妹,如今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娘子了,不多時,便要出嫁了,他這當兄長的一事無成,醒悟的太晚,千不該萬不該隨著那些浪蕩子去下賭,現今阿翁被活活氣死,阿母病重不起,幼妹連出嫁的嫁妝都沒有,曾幾時,吃穿不愁到今日慘狀,他不禁惆悵,一步錯,步步悔。

見他這般,接連歎氣,盯著這些財物,柳柒柒心裡便已有數,順手撿起一根有力的樹枝,支撐著重力,她微笑道:“適才多謝郎君救命之恩,這些財物不成報答之恩就贈與郎君,我家住在十裡村東戶,背前有顆樹,郎君若是不嫌棄,可到小舍一聚,我必奉上好酒好菜。”

楊溫玉這才從思緒中抽回,忙躬身回禮,回笑道:“娘子折煞了,不過順手的事。”

末了又思忖道:“山路錯雜,走錯一步,便是萬丈深淵,且跟著我吧!”

“如此真是多謝了。”柳柒柒忙跟著應下,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專業的事還是得交給專業的人做,她肯定是個連山腳下都未曾待過的人,若是丟她一個人在這山頭,她必如無頭蒼蠅般亂轉。

至於蕭馳,繞是他上過山又如何?現下還有她這個拖油瓶,多一個人幫忙就少份負擔。

說著,便拄著小拐杖跟去,剛踏七八步,扭頭看向後方,蕭馳還聳立在那方,一動不動,任憑雨後海棠打落,似是察覺探究目光,他與之相對,勾著輕淺的笑,緩緩行來。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接下來沒好事。

渾身打了個冷顫,柳柒柒此刻隻想快些遠離這個是非之地,便是這般想著,加快了步伐,奈何自己是個傷員,不一會兒身後之人就與她平行了。

這一路行著,走了好些個時辰,也忍了許久,再見一上坡,柳柒柒終於舉手投降,小拐杖一扔,不走了。

柳柒柒喘著氣問道:“你這是下山還是上山呢!一路山坡這般多。”

楊溫玉倒是麵色不改,不愧是靠山的人,對著柳柒柒解釋道:“娘子此山多是險峻林峰,不是尋常山路可比的,易上難下,在走會,馬上就到了。”

既已如此,柳柒柒也不好多說些,隻能稱好,走至半山腰,俯看下去,不過三尺高,卻見碧綠底色波光粼粼的日月潭,嗓中渴得冒煙,這次不管怎的,她都要先去喝飽了水在去行路。

不等她去找這下山之法,便又被難住,那邊廂蕭馳勃頸橫出一柄環首削刀,欲逼近,難免割破皮,鮮血順流而下,楊溫玉站在後方。

麵色冷冷道:“這是你相好吧!孤男寡女共度春宵,真是闊不知恥,我也不管你這醃臢事,若還在意他的死活,往後跳下去,若是不在意……哼哼!”話罷,刀又往前進了些。

柳柒柒向後看去,還真是夠巧,可不就是剛剛想去解渴之處嗎?還真是她怎麼想,方法就怎麼來。

這邊的人以耕種為主,是實實在在的旱鴨子,不管男子還是女子大抵都是不會水性的,除非自小長在水邊,亦或是從事相關職業,所以楊溫玉十分放心那潭湖水是能夠要她小命的。

而處在生死攸關的主人公蕭馳隻是靜靜看著,並不慌張,他的右手同樣捏著個精巧的匕首,藏於袖中,對著心臟的位置,隨時待命。

楊溫玉十分篤定,麵前的女孩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跳下,不過與她接觸片刻,便摸清她是個至情至性之人,與他家阿妹脾性很是相像,唯一不同之處便是她定不會吃虧,睚眥必報,是以留不得了。

誰知柳柒柒根本不按套路來,她著手揉了揉太陽穴,對著楊溫玉問道:“你說我是他相好,且問郎君,我是看上他哪一點了,是姣好的麵容,還是內裡的柔腸。”

楊溫玉聞言一愣,恰好看到少年臉上猙獰的疤痕。

說到這,柳柒柒還死睜著眼硬擠兩珠豆大的眼淚,倏然又覺得不夠炸裂,又指著蕭馳罵道:“他這負心漢,本來就是強求我,還騙我說此生唯我一人,卻轉眼取了彆人入門,可憐我啊!全部都給了他,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我這孩兒也是命苦,還未出世就遭此大禍,哎呀!我不活了,孩兒,阿母對不起你。”

哭喊加撒潑,沒顯出戲劇性的效果,反倒是另兩人先是木訥了下,前者也見過不講理的婦人撒潑,可未曾見過這方小女娘這般行為,後者也未曾見過這場麵,就是他那叔母鬥天鬥地,也未曾使出這招潑皮猴子。

“我不活了,我不該活,什麼我不該活,你這負心漢怎還能好生站著。”柳柒柒越說越靠近。

這下楊溫玉是反應過來了,卻不知怎麼應對,平生第一次綁架人,實在是沒有經驗,強壓下抖著的左臂,嗬斥道:“彆在過來了,在過來我殺了他……”

前方女郎不顧他的慌栗,卯著勁的往前衝。

看準時機,柳柒柒一嘴咬住他拿刀的手,還怕楊溫玉太激動,將手橫在刀前,用些力氣擋住,可奈何女孩力氣弱的不成氣候,被橫踢一腳踹飛出去。

手臂被劃裂出一道細長的傷口。

柳柒柒忍著劇痛,忙爬起,見蕭馳還在呆立著,刀光見影,快要將他砍成兩半,“小心”悶在口中未來得及道出口。

她卻不知,少年刀捏在手中,隻需快些躲一下,對方喉嚨就會沁出鮮血。

“噗呲。”聲傳來,可卻不是他打算的那樣,而是前方小小女娘單薄的身影替他擋了一刀,柳柒柒將蕭馳悶聲壓倒在地,他甚至能夠觸摸到背上的滾燙。

蕭馳十分不解,平生第一次有人擋在他身前——連他幼弟也隻是靠在他身後。

“你是呆子嗎?快跳下去,我會水。”語氣比幼獸還要虛弱。

柳柒柒麵色蒼白,毫無一絲血色,眼中噙著淚,死咬著嘴唇,其實不然,她看過這片地勢,剛開始要是跳下去,以她的水性必能遊上岸,可是還有一人性命在她的一念之差,權衡利弊之後,她還是決定,救他,且不說其它的,單就活下去在這林子裡遊蕩,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出去。

湖麵掀起漣漪,濺起的水花轉瞬即逝。

楊溫玉見事已成,按下心中慌張,拾起散落下來的草藥,加快步伐離去。

岸的另一邊,光滑圓潤的鵝卵石上赫然躺著一位虛弱的小女娘,她肌膚白皙,氣息微弱。

其實在墜入水中那一刻,柳柒柒已被巨大的失重感侵占全身,暈厥過去。

蕭馳背著女郎摸著路,走下山。

朱窗半開,沁來絲絲涼意,人煙吵鬨聲更甚,叨擾醒還在瞌睡的女娘,耳旁更是密密叨叨的話語,緊皺的眉頭也被人用力揉平。

柳柒柒終於舍得睜開眼眸,但見春文滿臉淚混著鼻涕小聲哭泣,柳柒柒笑了,抬手摸了摸眼前女郎的發頂,笑眯眯道:“傻春文,我不是還好生活著嗎,等發喪了,在這般哭也不遲。”

春文哭打胡床邊,罵道:“娘子還有閒情性質說笑,真是讓奴白傷心。”便是這般說著,佯裝頭扭去,悶聲不理她。

柳柒柒全身被包紮成了粽子,連忙去哄,不小心扯到傷處,倒吸一口涼氣。春文也不同她鬨了,二人便又合好了。

“娘子都不知道,那日蕭公子渾身濕透背著娘子,奴險些嚇死了,還以為那是娘子是屍首幸而隻是昏迷,細心將養這些天,可算好了。”

柳柒柒又同她嘮了些這些天發生的事,很快抓住了重點,從與春文的談話得知,失蹤了兩天,昏睡半月有餘。

待到香氣氤氳飄來,她嗅到的不光是海棠霧空明月,還混著白玉醉魚湯的香氣,頓時肚裡也不爭氣的咕咕叫起。

“飯好了。”門前傳來。

春文聽到此,忙應下,待客去了,柳柒柒躺了這麼多天,也覺渾身漂浮,若在不走走,隻怕一輩子都會癱躺在此。

等到春文進門時,見到的是這般景象,她家娘子穿衣亂成一團亂麻,還在笨拙的嘗試將係帶綁至腰後。

春文撲哧一笑,未多說,手腳麻利兩三下就將女郎穿戴整齊,那真是妙手回春。

扶著柳柒柒一路走過鋪滿青石的小路,院中寄滿了表相思的紅繩泛白,枯枝卻又起新芽時,她定定的看了一眼,便繼續行走這條路。

魚湯是用新鮮打撈的鯉魚熬它兩個時辰,外加些補藥采,那是鮮美健康兩不誤,柳柒柒連喝兩大碗都意猶未儘,正要添第三碗時,便被蕭馳製止。

“魚性涼,莫要貪多,屆時難受的還是你。”

有時真不怪她嘴毒,這是上趕著找不痛快,“吃你家魚了嗎?我就是這盤灌肚,那也是吃的是春文給我做的,是我家的。”

攔在前的手略微一僵,春文忙靠近柒柒身旁,小聲說道:“娘子,這還真是蕭公子家的魚。”

柳柒柒麵上也有些僵,反問道:“不是你給我做的?是他”

“蕭公子說什麼也要報答娘子的救命之恩,每日藥膳都是他所熬的,奴也就打個下手。”

像是被閃電劈過,她僵了好一會兒,忙找補道:“舉手之勞,郎君莫要放在心上,快些喝,都涼了。”又給蕭馳添了一大碗,她便開始裝死人,埋頭吃著。

午食過後,春文收拾碗筷拿去河邊漿洗。

蕭馳將袖中垂絲海棠拿出,轉過身子,直勾勾地盯著她,末了,又將桌上的熱茶澆在花枝上,不多時,花朵都咽了氣,蜷縮著。

“柳娘子是喜歡剛采下來的,還是這般的。”前方少年微笑著問著無關緊要的話。

摸不清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她胡亂答道:“樹上好生長著的。”

也不敢抬頭,隻獨自在那瞎說。也不是她不敢看,而是少年的眼眸,似是朦朧的月光,清正光潔,一個不留意,就要溺死在這雙眸子裡了,屆時怕是他問什麼她都會如實回答。

畢竟柳柒柒是個顏值主義。

蕭馳看出她心中所想,於是那條隱在陰影處的疤痕在肆意的啃食少年的片刻心動。

他拿出一塊繡著青竹的手帕,細細擦拭,將熱燙水斂去,自說話道:“世人皆愛美物,這垂絲海棠更是花開遍地,一模一樣的多了,自然就不在乎掉落春泥的這些。”

“哎!此言差矣,爾非它,焉知不是它選擇的春泥,再者人生在世,不管落入哪處,總得有個念想不是。”

柳柒柒邊說邊將那株花花瓣摘起,揚在空中,宛如天女散花。

女孩揚起得意的笑臉,似是寫滿了快誇我,蕭馳聽著她的歪理,不知為何剛剛堆積起來的陰霾不歡而散,大概是她身上有他所羨慕的煙火氣吧。

也罷,花若盛開,引蝶自來。

外方響起敲鑼打鼓之聲,人群嬉笑,好不熱鬨。

春文掂著竹筒,麵上嬉笑嫣嫣,喊道:“娘子你看。”指著手上些許碎銀。柳柒柒忙打趣道:“撿著錢了,怎這般開心,快說出來我也樂嗬樂嗬。”

“就是撿著錢了,前頭那戶姓楊的人家要與街上李氏結親了,適才我回來路過時,多看了兩眼,那楊氏哥哥楊溫玉硬塞給我,說是沾沾喜氣,我都不要了,他直接將這些丟在泥地裡,還真是奇怪,不過,不要白不要。”春文笑眯眯的,似是撿到寶貝了。

一聽此名字,柳柒柒算是明白了,敢情這是她的買命錢。

便是這般想著,她心中已有計策,正欲起身行走,倏然又被按下,柳柒柒不悅的瞪著罪魁禍首,蕭馳將身後桃花木做成的拐杖拿給她,“冷靜些,腿還未全好。”

而柳柒柒也是不矯情,即是自身需要,就不多做推辭,春文見狀忙彎身作楫,答謝道:“多謝郎君。”便收下這桃花木棍,遞給柒柒拄著。

街邊李府

粉牆黛瓦掩映在樹影婆娑之間,紅布高掛起,燈籠高懸,過往行人熙熙攘攘熱鬨非凡,府前立著兩位小廝,恭賀來賓。

柳柒柒頭戴羃籬被擠到邊角,李氏兒郎是副熱心腸,平日街坊鄰居多少會受到些幫助,今日來恭賀之人著實不少,眼看著來之人多少都有拜帖,小廝又查的嚴謹。

她也不知怎混進去,思來想去,見兩個小廝身材魁梧,硬闖肯定不行,轉而在粉牆下,牆高出她半個身子,也是不太行,爬上牆之後,下去怎麼下去,到時彆沒將那個混蛋繩之以法,她先摔去見閻王。

無意瞥見約莫離去三尺,一矮小黃狗去偷肉鋪骨頭,來回運轉,在牆角處進出那是無比自由,想了想自身節操,她覺得不太值錢。

於是柳柒柒靠著嬌小身材進去了,期間還與那大黃麵對麵過,不過好在大黃比較溫順,期間還友好的舔了舔她的腦門。

李府內裡遠不如外表宏大,大抵是府牌是用梨花漆木雕刻的,瞧著像個書香世家,哪裡知,是靠賣曲釀發家的呢!

裡方賓客何其多,大半個府邸都被男女老少占滿,好在出去時,春文怕她在惹事,舊傷在添新痕,將麵上遮住。

柳柒柒穿過人群,透過紗,仔細盯著不放過任何一張麵孔,在見到,蕭馳大搖大擺的從正門進來時,她嘴角抽搐,回頭見那方狗洞,心裡打定,以後一定要好好與人相處,暫些人脈,未來爭取也從正門進。

往廳堂走去,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那方哭的淚眼婆娑的男子,可不就是她要找的人。

楊溫玉一身寶石藍垂胡直裾袍,褶襇燈籠褲,梳著綰髻,塗了些許脂粉,算是他認為最體麵的行頭了,也不知能不能給阿妹撐些場麵。